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灼灼桃花凉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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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第5/1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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笙苑的赤金匾额下,贺连齐忽然在祁颜身后冷笑出声:“我的好二哥,你倒是将我们都骗了。你说你无心王位,却事事都在为王位筹谋。骗得父王重用,骗得九辞信任于你,果真是好大的一步棋。”有利器破空而来,祁颜微微偏头,流光剑擦着他的鬓发,铿地钉在他身前一寸,“牺牲别人的性命成全自己,这就是你口口声声说的一切都是为了她?还是为了满足你的野心?”

    祁颜连头都未回,微弯下腰拔出流光剑,对着月光反复端详一阵:“我想要,是因为我可以得到。”

    幻象结束时,我才恍然发觉自己正死死攥着胸口衣襟,二哥,果真是要另救他人又利用我吗?那他同我说的那些话,又算什么呢,从头到尾都只是诓骗我的谎言吗?有什么自胸口长出来,似银针一针一针地穿过我的身体,密密麻麻的。我痛得抱住双膝,兀自喃喃道:“你不过是想挑拨我与二哥的关系罢了,二哥又怎么会……”

    怎么会骗我呢。

    真人嗤笑:“还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既然如此,我便让你亲眼看看,让你彻底死心,如何?”

    他带我七拐八拐,最终停在箫笙苑外,不知使了什么秘术,我身体始终动弹不得。他将我藏在一块巨石后,露出个莫测笑容:“帝姬且看仔细。”而后自己独自一人等在苑中。

    不知过了多久,有道声音响起来,是我曾听过千次万次的熟悉嗓音:“如今七件神器已经集齐,师父准备如何安排?”

    白衣真人笑道:“甚好甚好,只是想要那位姑娘活命,还需一样东西。”

    祁颜微怔了怔:“是什么?”

    “人心。”

    梅枝飒飒,落雪无声。咫尺之外,祁颜微微低头思量片刻,一字一字认真地道:“那便用我的心救她。”

    我猛地一晃,脚下“咔嚓”一声,才发觉踩到一截枯枝。

    “是谁?”祁颜何等警觉,不待我躲开,他已在我面前,皱眉打量我片刻,“九辞?你怎么在这里?”

    我勉强笑了笑:“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

    方才打得那一场,祁颜也没占到多少便宜,袖口染上暗红血迹,颊边擦破一块,双眸却冰冷。祁颜他即使颓然,也这样好看。我胸口仍在隐隐作痛,扯了扯嘴角,问:“所以,二哥方才说的那些都是真的?也是二哥知会白衣真人,让他同国君说,其实我……是个灾星?”

    身后是茫茫白雪,祁颜站在雪中,衬得他脸色越发雪白。半天,他点了点头:“是。”

    我恍然大悟似的“啊”了一声:“原来是真的。”

    他垂在身侧的右手动了动,似乎想要拽住我衣袖:“九儿。”被我闪身避开。

    他望住空无一物的手指,半晌,笑了一声:“我就这样让你讨厌,让你避之不及?”

    古往今来,多少话本子里,成大事者又怎会在乎儿女情长。如今方知,那些王侯将相,不是太在意王位,而是不够爱美人罢了。我又怎么会天真地以为,在祁颜眼里,我比王位还重要。

    我看着他:“是,二哥,我再也不想看到你了。”

    一阵冷风,落雪簌簌,零星几丝梅香。祁颜不知何时已离开,白衣真人将我放出来,居高临下地望着我:“帝姬可是信了?”

    顾不得疼痛,我撑住近旁一株梅树。舍命救她,这该是如何深情。只是再如何的情义,都与我毫无关系。原来与他一同行过的路,与他出生入死,那些长长久久的陪伴,经历了那么多,以为对他而言,我果真是不同的。原来这一切都是假的,他对我说的那些喜欢,都是谎言。

    他说:“求漫天神佛庇佑,你的有缘人是我。”

    他说:“只要你欢喜,没什么是我不能做的。”

    他说,他很喜欢我做的汤,他说让我等他回来,却等来这样的结果,他分明说过,只需相信他就够了。

    如今,连相信都是假的。

    我却当了真。我以为他真的喜欢我,而我……也喜欢他。

    我从来不知爱为何,恨为何,因他知爱知情。他却骗了我,不能帮他得到王位,便被他弃若敝屣,连半分留恋都不曾有。

    祁颜,你何其忍心,何其忍心。

    我喉头蓦然一阵腥甜,有什么从口中涌出来,喷在覆满霜雪的青砖上,点点猩红似盛开在箫笙苑的红梅。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是我呕出的鲜血。我抬起衣袖在嘴角擦了擦,胸口蓦然又痛起来,疼得几乎站不稳,还没来得及思考为什么突然会吐血,下巴忽然被人狠狠抬起来,现出白衣真人一张震惊至极的脸。他眼底泛出红丝,打量我面容半天,不可置信道:“你竟生情了?怎么会,怎么会……”

    我不能理解他为什么反应这样剧烈,又想若真的生了情,对我而言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呢。

    还没想透彻,已被他一把甩开,青玉盘自他掌心腾起,蓦然跃向半空。伴随一声咒语,周围暮景皆不见,天地只余荒凉色彩,像是被封闭在一个巨大的玉石里。脑海中模糊响起一道婉转女声,一切都很熟悉,仿佛从前进入神器的世界……

    我倏然意识到什么,爬起来发疯似的跑向结界边界,却像撞在一堵无形的墙上,猛地弹倒在地。

    幽黑夜色响起他气急败坏的声音:“你本该只是一具躯壳!生情,便不再是她!你既已生出情思,那便不能放任你被尘世浊染。你就待在这命盘之中,好好净化吧!”

    我死死靠着结界,许久疼痛才渐渐平息。从前出入神器的世界,皆由祁颜引领,如今颓然看着空荡荡的双手,方才恨自己为什么不学一学秘术。艺不压身,书到用时方恨少,古人诚不欺我。

    原先遇到危险,只要想到祁颜会来救我,就觉得心安。可眼下,我又该念着谁?

    事到如今,不能不怀疑白衣真人究竟是否如传言般是隐士高人。他是指使颜安的幕后主使,他有不为人知的图谋……我脑海中闪过的第一桩想法是,这些事,要让祁颜知道。

    明知祁颜骗我,却仍是不能眼睁睁看着他送死。我叹了口气,自己怎会这样没出息。

    国君将我囚在内宫,又有侍卫严加看守,外面的人没办法进来,里面的人没办法出去,即使桑俞和一众侍女发现我消失也毫无办法,白衣真人自然有一套说辞能圆这个谎,外人又如何会知道我失踪。简直是一局死棋。

    看不到结界,只能看感觉,我一点一点用手摸过每一寸结界,试图找出一点边缘,可摸到手指血肉模糊也找不见半分空隙。我颓然瘫坐在地上,坐了半刻觉得不能这样放弃,于是试图用手砸开。当然知晓这样做只是徒劳,可好过什么都不做。拳头重重砸在结界,我再次倏地被弹开,五脏六腑像裂开似的疼。我揉了揉酸疼的肩膀,准备再多用几分力气时,身后陡然一声:“帝姬想的头一件事,竟不是要救自己出去,而是要告知他人深涉险境,当真是情意深重。”

    我吓了一跳,想不到结界中另有他人。只是这声音颇为熟悉,似乎是入幻境时脑海里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女声。我收回几乎砸在结界上的手臂,对着空荡荡的前方大声说:“事出突然,我又哪能考虑那么多,自然是怎么想便怎么做。”

    许是声音太大,语声落下后空荡荡的玉石罩子里响起回声。模糊声响由远及近,停在我面前几步外:“我在这里关了数百年都未曾出去,帝姬也不必再浪费时间。”

    我四顾许久,的确未看到半个人影,一时不能分辨这声音究竟是想帮我还是想害我。

    “姑娘你始终不现身,我又怎么能相信你?”

    她似叹息一声:“我又何尝不想现身,只是如今的我不过一缕残魂,甚至连自己长什么模样都忘了,又怎么能让帝姬看到我?”说到这里,面前现出一个模糊身影。

    我走近一步,借助结界透出的暗淡微光,依稀能分辨出是个年轻的姑娘,容貌却看不大真切,果真如她所言是缕幽魂。

    她就在我身前几寸,像是一眨不眨地望着我:“帝姬不怕?”

    我摇摇头:“你不过一缕孤魂,不能对我做什么,我为什么要害怕?”

    那姑娘似是一怔,转而不知因何低笑出声:“帝姬果然……”却没有说下去,近乎透明的身影在原地转了个圈,立在结界边缘,“帝姬可知,方才外面那人是谁?”

    我想了想,说:“不是在静水崖闭关修行的白衣真人吗?”这样说来,大齐似乎无人知道他姓甚名谁,甚至连祁颜都不曾提过,只知他修为高深,即将位列仙班,其余一概不知。事情隐隐透出一股阴谋的味道,而面前这个姑娘忽然成为解惑的关键。一想也对,青玉盘被白衣真人带在身边,那这姑娘定会知道许多不为人知之事。

    偏头却见那片模糊人影抬起手,缓缓抚上结界,宽大水袖舞出剪影,像是怀了无限眷恋。蓦然有水滴落下的声音,却不是在结界里,而是在结界外,水幕顺着透明外壁淌下来,织成一幅琉璃暮景。她微微停顿,再开口时,嗓音带了些年岁的沧桑:“我同帝姬的确有几分缘分。”

    还未等我开口,空无一物的世界陡然铺开一幅鲜活画卷,半透明的身影轻盈飘入画中,转瞬不见。身后仍是虚妄幻境,前方的混沌天地间却化出斑斓色彩,自我脚底向前蔓延……

    目之所及,一片嶙峋山石,一树盛开的山樱遮住明媚日光,远处隐约可见宫殿的琉璃青瓦,似乎是哪处王宫的辽阔花园。因不大清楚这姑娘的身份,一时不能判断这里究竟是前朝还是别国,才想去宫殿一探究竟,蓦然有道声音破空响起,巨大阴影由远而至,我几乎是下意识地抱住头躲在假山后,感觉有什么自我头顶飞过,刮起一股狂风,撤手一看,竟是一只身长数丈的大鹏鸟。

    我顿时心道不好,从前神器中都是凡人的世界,如今这位该不会是哪个上古神话的异族,不知她是否会有其他脾性——譬如吃人什么的?

    书上说,此兽现身,必定有什么天灾浩劫。我一边忍不住担心幻境崩塌又将如何自处,一边心惊胆战地观摩。然而着实是我想得太多,大鹏挥动青灰色的羽翅,看模样打算冲入云端,却一头撞在一处假山上,惹出山呼海啸的震动,倏然摔得粉碎。

    有物什零星滚到我脚边,我弯腰一看,登时目瞪口呆——是铜筑的零件。原来这大鹏,竟是一只机关兽!

    此时才遥遥看见,被大鹏刮落一地的山樱树下有个白衣男子,容貌俊美不似凡人。谦谦君子温润如玉,眼前这样好看的男子,却坐在一把轮椅上。他手中握了卷书,撑头似笑非笑地望着身前一位黄衣姑娘。

    落英纷飞,有温润嗓音传入耳中:“师父前日立下重誓,说三日之内必定能做成这大鹏鸟,不然就——如何?”

    黄衣姑娘不服气地跺跺脚,蹲下身摆弄七零八落的废弃铜铁,兀自逞能道:“还没到亥时,今天就不算结束。”捡起其中一件,对着日光仔细端详半天,“奇怪,墨家的古籍里分明是这样说的,为什么就是不能成功呢?”

    男子微扬起嘴角,拂掉书册上的落樱,信手翻了两页:“图纸呢?”

    “没有拿反……”

    “部件呢?”

    “没有少装……”

    男子看一眼书册,又望了望一地狼藉,沉吟片刻:“尾翅,是不是多了半寸?”

    黄衣姑娘一把抓起尾翼比画了半天:“好像真是多了啊。”耳畔蓦然一声低笑,她颊边染上红晕,是羞愤的模样,却抬头狠狠瞪着他,“你再这样没大没小,为师就不再教你了!”

    枝头轻颤,两瓣山樱落在她墨色发间,他视线停了一瞬,修长指尖拨动轮椅,向花园外行去,嗓音隐隐带了些笑意:“我吩咐厨房做了西域的甜雪,可要尝一尝吗,师父?”男子有一副好嗓子,尾音微微上挑,响在缭乱纷飞的落花间,带了几分蛊惑的味道。

    她果然很感兴趣地站起身,走出两步,又犹豫顿住。

    像是早已预知她的所作所为,假山后依稀一声:“师父?”

    她不甘心地回头望一眼成堆的铜铁,咬咬嘴皮跟上去:“来了来了……”

    二人渐行渐远,最终连背影都消失不见,我却愣在那姑娘的回眸里,终于明白从初见时就生出的熟悉之感来自何处,她——竟长了一张同我一模一样的脸。

    过往那些记忆在脑海里反复翻腾,有什么破茧而出,仿佛一张细细密密的网,将我网在其中。即使安抚自己一切都是巧合,也着实不能信服。

    第一反应是她莫不是我的孪生姐妹,下一瞬就将这桩想法扼杀。因初初被囚时,她分明说自己已被关了数百年。佛家道典里曾言轮回转世,我向来不信,如今却觉得不得不信,难道我是这姑娘的转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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