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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他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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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她要找他(第3/5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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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老街的人都分不出他们谁是谁。

    匡语湉别过头:“你跟小宁哥哥长得又不一样。”

    宁凛挑挑眉。

    他把这归结于她长了双透视眼,静了会儿,他又问:“你哭什么?”

    匡语湉不说话。

    宁凛性格挺混,但着实安慰不来女孩子。他弯下腰,盯着她的脸左看右看,然后退后两步,对她张开双臂。

    “来。”他笑得痞痞的,“别害羞,到这儿哭。”

    匡语湉转过头,直勾勾地盯着他。

    宁凛吹了声口哨,刚要放下手臂,下一秒,匡语湉突然站了起来,走到他面前,圈住了他的腰身,脸颊贴在他的胸前,双手在他腰窝处紧扣。

    宁凛一愣,举着手,傻了。

    少女的馨香钻进他的鼻子,纤细的身体贴着他,肩膀一抽一抽的,啜泣声从身前一下下传来。

    宁凛胸口发烫,耳朵不知怎么也有些烫,他讷讷地放下手,有点无措地放在她的肩膀上,慢慢拍了两下。

    “你别哭啊……”

    匡语湉不说话,死死抱着他。

    她穿着短袖校服,背着帆布书包,扎着露出额头的高马尾,穿着的是洗得发白的帆布鞋。

    身体很单薄,跟花骨朵似的。

    宁凛犹豫再三,终于还是抬起手臂,轻轻地圈住她,然后收紧,把她抱在了怀中。

    像怕被她烫着一样,他只敢虚虚地搭上去,不敢实打实地抱紧。

    月光倾泻在她的肩上,他们的距离那么近,他仿佛抱住了月光。

    宁凛那会儿想法很单纯,就是抱抱她,安慰安慰她。匡语湉这姑娘倔得很,胆子不大,心气很高,她不肯说自己为什么哭,他就不问。可她哭起来的样子又实在脆弱,男人都这德行,就爱保护弱小,宁凛说不清楚,哭的人明明是她,怎么他胸膛里那颗东西反而在隐隐作痛,搞得自己也不上不下。

    扑通,扑通。

    跳得跟要他命一样,越来越快,越来越紧。

    渐至失控。

    ……

    “怎么会不知道。”匡语湉说,“喜欢不喜欢,都是有原因的。”

    宁凛眉梢痞气很重,半开玩笑地说:“我要告诉你原因,你能再亲我下吗?”

    匡语湉听清他的话,看着他的眼睛,脸色很正经。

    这一眼,看得宁凛调侃的神色都收了不少。

    “你可以不说,但你得跟我保证,你说出口的话都是认真的。”

    宁凛问:“什么意思?”

    匡语湉脸上有点烫,贴太近了,他们四目相对,她能看清宁凛脸上的毛孔和淡淡的胡楂,她脸颊很红,不知道是因为温度高,还是因为刚才发生的事。

    她脑子一冲动,踮起脚,攀着他的肩膀,郑重道:“你要是认真的,那我也是认真的。”

    她像个男人一样,慎之又慎,说:“你在我这里是全世界最好,没有任何人比得上你。宁凛,我喜欢你,我以后会很疼你。”

    宁凛凝眉,他有点想笑,但又觉得鼻子有点酸。沉默几许,他说:“万一我只是骗骗你呢?”

    匡语湉皱眉,脱口而出:“那你就去死吧。”

    这么凶?

    宁凛失笑,点点头:“行。”

    他弯下腰,悬在她的上方,就像屹立着的一棵树,将她完全笼罩在阴影下。

    他低声说:“我保证,如果我骗你,我就去死。”

    小小的女孩,皎洁如冷月。

    这是他的初恋。

    是他宁凛此生挚爱。

    宁凛笑了下,又问:“现在轮到我问你了,你喜欢我什么?”

    顿了下,他改口。

    “我这么个人,你图什么?”

    他不自卑,但对自己认知很准确。他和宁冽从小相依为命,死了爸跑了妈,差点被送到孤儿院,是老街的老人家发善心,接济他们长大,才有了他们的今天。

    匡语湉若要真有所图,那倒还好,可他就怕她什么都不图,哪怕他其实什么都给不了她。

    匡语湉眼睛笑起来弯成月牙:“图你长得好看。”

    宁凛低低地笑了声,手拂开她耳边的碎发,说:“小丫头片子这么肤浅。”

    匡语湉也跟着笑。

    宁凛想了想,又问:“我跟我弟长得一模一样,你怎么不图他?”

    匡语湉摇头:“你跟小宁哥哥一点也不一样,哪儿哪儿都不一样。”

    宁凛失笑:“也就你分得出来。”

    他心口泛着柠檬酸,一股久违的柔软让他忽然忆起了曾经的自己,那个以为不被爱,从此庸碌一生的自己,和曾试着想做一个英雄的自己。

    她爱他,这让曾经的自己又鲜活起来,甚至生出了无边的英勇和满足。

    宁凛彼时年轻且莽撞,有着近乎灼热的赤诚,他在匡语湉身上得到了如愿以偿,便也希望她能够和他一样。他不够圆滑,更不够世俗,但他甘愿奉献,他想穿过浅薄的俗尘,带她一起奔赴理想中的伊甸园。

    伊甸园里偷食禁果的亚当和夏娃,无谓天责,他们满嘴是血,却心甘情愿地刀口舔蜜。

    如你如我,如他们,别无二致。

    宁凛回家的时候天已经彻底黑了,打开门,家里很安静,宁冽不知道去了哪里,客厅里只有窗帘缝透着一丝亮,小茶几上一盏灯散发着幽暗的黄光。

    宁凛没开灯,他打开门,缓缓走了进去,正要转身落锁时,忽然——

    “哥。”

    身后落地灯那儿传来一声,声音稳当,不知宁冽坐那儿多久了。

    宁凛一怔,扭过头,对上宁冽略带嘲讽的眼睛,他手里不知握着包什么,当着宁凛的面慢慢塞进了口袋,手放在裤兜里,好一会儿才拿出来。

    宁凛皱眉:“你手里拿的什么?”

    宁冽看着他,笑了笑,语气淡漠:“你还知道关心我呢?我还以为你这双眼睛只看得见小葡萄。”

    他这个语气怪怪的,宁凛直觉有些不对,走上前,还未开口,又听到他涩着嗓子说:“哥,你好不容易得了假,着急忙慌赶回来,第一时间没有回家,居然先去见了她。你喜欢葡萄,葡萄应该也喜欢你吧,不然你也不会这样。可是你就不怕匡阿姨知道了以后找你算账?”

    宁凛的脚步顿时停下。

    宁冽抬起头,笑着说:“哥,你也太心急了。”

    宁凛喉结上下一滚,冷声道:“我的事不用你管,你管好你自己。”

    宁冽往后靠去,脸颊隐藏在半明半暗里,神情冷漠:“那我的事你也别管。小葡萄挺可爱的,我也很喜欢,不如把她让给我,反正我俩长得一样,和谁都……”

    哐当——

    落地灯掉在地上,发出巨响,宁凛把宁冽死死地压在身下,眼睛赤红,他咬着牙,两手抓着宁冽的领口,一字一顿道:“你敢!”

    对上他暴怒的双眼,宁冽眼里一闪而过的是一抹深深的悲哀。

    宁冽伸手握着宁凛的肩膀,脸色很难过,薄唇抿得很紧。

    两张一模一样的脸庞,一张怒气冲天,一张哀伤无限。

    宁冽年纪不大,但他初中毕业后就没再读书,今天这里晃晃,明天那里耍耍,做着一份汽修厂的零工,过着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生活,和宁凛这个警校学生几乎是天差地别。

    但他始终只是个孩子,他身形和宁凛一样高大,可是难过的模样还是像个孩子。

    他看着宁凛,委屈从眉梢眼角溢出来。他仰视着自己的哥哥,莫名其妙地说了一句话:

    “哥,你很久没问过我饿不饿了。”

    他克制着,可依然看着如此孤单,他用很清冷的声音说着话,似在埋怨,又似在耍赖。

    “我只有你一个亲人了,你偶尔……也关心关心我吧……”

    那天晚上发生的小插曲匡语湉并不清楚。

    她十七岁,眼前的青山不是山,眼见的流水不是水,她走到哪里,哪里就化作宁凛,化作他的眉、他的眼、他的笑,每天每夜,她都想着他,都沉溺于他。

    她见枯草不忧,见夕阳不愁,不信天长地久有时尽,不信此恨绵绵无绝期。

    她只信他。

    后来,她二十八岁,最常听人说,往事如烟,事事如烟。

    歌里唱,人生没有我并不会不同。又唱,想得不可得,你奈人生何。

    但匡语湉觉得,往事不能如烟,事事都不能如烟。

    有人画地为牢,有人困守执念,有人不信一切如烟。

    自古以来,英雄都能平地起山河,力拔山兮气盖世,个个豪杰万千,一壶好酒,两三友人,说尽江湖义气。

    可真有一天,万事翻篇过,她却想问一问那个人,你放下了全部的爱恨,拼尽全力终于闯到终点,是否真的挖到了自己想要的宝藏。

    你的往事,你的伤痕,是否真能如烟。

    那条回不去的老街,你有想它吗?

    那段最单纯的岁月,你还怀念吗?

    你欠了谁一句没说出口的抱歉,你辜负了曾许诺过的要给谁的一生。

    你还想再见她一面吗?

    你是否真能,如烟?

    4

    下雪了。

    小小粒的雪花从天际落下,被路灯镀上了一层浅金色的光,天色黑透了,只有路边小盏的灯还攒着光亮,催促行人赶紧归家。

    青石板路上传来脚步声,颤颤巍巍的人影停留在匡语湉的身后。

    “葡萄啊,下课了怎么还不回家?”

    老妪站在几步外,怀里抱着箩筐,眼睛还是混浊的。

    她身上的朽气太重了,让人感觉可能下一秒她就会离去。

    “还在等大宁吗?别等啦,阿婆看到他已经回家啦。”

    匡语湉没出声,长风把她的头发吹乱,掀起来,露出她苍白的脸,她就那么沉默地站在雪里,站在风里。

    老妪又问:“葡萄啊,小宁呢?阿婆好久没看见他了。你们说他去了很远的地方,是去了哪里,怎么还不回来?”

    这个问题,匡语湉是知道答案的。

    她讽刺地笑一笑。

    虽然现在看来,这个答案和她当初预想的一样,是错的。

    “他被他妈妈带到国外去了,不回来了。”

    老妪“啊”了一声,满脸失望。

    匡语湉忽然想起多年前,那个最后的夜晚。

    那晚的月光很温柔,但他们说出口的话很锋利,满满的都是少年人的意气用事。

    那时候他们不够成熟,不懂得如何和自己年少的恋人用最舒服的方式相处,只一股脑地把所有的情绪都给对方,不管对方是否招架得住。

    匡语湉记得,他们吵了场架,原因仅仅是宁凛穿了一件别的女生送他的衣服。

    那衣服上绣着“NL”,藏满了少女怀春的心事,只有蠢直男才会以为这是品牌的LOGO。

    匡语湉气得想把他的衣服扯下来丢掉:“别人送你礼物你就收?!”

    宁凛叫苦不迭:“我过生日嘛!而且这不就是件普通T恤?你到底在生气什么?”

    “生日礼物?你……”匡语湉跺脚,“你就想也不想地收了?”

    宁凛觉得自己是真冤枉,他举起双手:“我也回送给她了啊。”

    “……”

    “我没白拿人家的。”他小声地为自己辩解,完全搞错了重点,“我回礼了。”

    匡语湉神经都开始作痛,咬牙问:“你回了什么?”

    “不知道啊,起东去买的,我就出了点钱。好像是香水吧,她还挺喜欢的。”

    “……”

    “小葡萄,怎么不说话——哎,君子动口不动手,你这是谋杀亲夫啊!啊啊啊,住口,别咬了!”

    那会儿宁凛快毕业了,按理说在警校待了这几年,性格怎么也得稳一点,但他偏偏还是邪得很,行事风格一点也不像能干刑警的料。

    邪就算了,对待感情反倒只剩下一根筋,别人能想到的细枝末节他永远想不到,常常把匡语湉气个半死。

    “你这个傻瓜!你走,你走,不要出现在我面前,我都烦死你了。”匡语湉把他推出门,说了很多负气的话,要他想清楚自己哪里错了再来找她。

    宁凛保持着沉默,用一种困惑不解的眼神看着她。

    他是骄傲的,甚至是桀骜的,唯独在感情上留了脆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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