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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不可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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麦子熟了(第7/9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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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砸电饭锅的声音,而夹杂着的女人尖厉的哭声像刀子一样捅进了茫茫黑夜。外面的动静混乱而恐怖,麦叶拉亮电灯,听清了激烈的声响就在隔壁河南女工林月的屋里,麦叶慌忙下床,忐忑地跑出去,推开林月的屋门,见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将一个白净瘦弱、戴着眼镜的年轻男子打得鼻孔流血,年轻男子抱着头蹲在地上,林月披头散发、衣衫不整地坐在床上不停地哭着。平时温和的麦叶急了,她搂着林月的腰,指着蹲在地上的年轻男人,对五大三粗的男人谴责道:“你凭什么打人?人家是林月的丈夫,你算什么?”

    那天早上麦叶见过这个戴眼镜的年轻男人,林月介绍说是她丈夫,来探亲的。

    五大三粗的男人不理睬麦叶,他对着年轻男人又狠狠地踢了一脚:“你以为你有几个臭钱,就胆敢霸占民女!”他又薅住林月的头发:“还有你,你这个婊子,老子里里外外、没日没夜地操持一家老小,你他妈的背着我偷人!良心被狗吃掉了!”麦叶似乎明白了,她不再替林月辩护,但她推开了男人薅住林月头发的手,麦叶感到男人的手指里充满了愤怒与暴力。

    没多少人愿意插手这种事,不好说,也不该说,所以,周围的租房客们就有人打了报警电话。后来,警察将林月两口子和戴眼镜的年轻人带到镇上派出所去了。

    第二天一早,买了早点的打工族们从村巷里走出来,他们朝着工厂的方向边走边吃,边吃边议论昨夜发生的事。高压开关厂河南女工林月跟同一个工厂的安徽籍的戴眼镜技术员“闲扯”到了一起,林月老家的丈夫人虽五大三粗,心却很细,他从老家电信局调出了林月与年轻技术员频繁不断的通话记录,并且在一个夜深人静的时候悄悄来到下浦村,在两人毫无觉察中,将他们在床上当场活捉。麦叶听着这些传说,像听着一个古代的故事,觉得很遥远,很不真实。中午吃饭的时候,厂区食堂里也在到处传说和议论这件事,麦穗用一种中性的语气告诉麦叶:“做这种事,是有风险的!”国庆节后,麦穗就不怎么跟麦叶来往了,她们只是在上下班路上遇见的时候才说上几句闲话。麦叶觉得这样挺好。

    第二天晚上下班后,麦叶继续到火锅店打零工。但奇怪的是,麦叶的感冒好了,不仅没发烧,没头疼,连昨晚全身酸软无力的感觉也无影无踪了。她找不到理由给老耿打电话了,所以,她是身体健康、心平气和地回到“鸽子笼”的。

    见隔壁林月屋里还亮着灯,麦叶就过去看了一下,没见到林月,却见到房东正在将屋里林月的旧鞋子、纸盒子、塑料盆之类的东西往屋外扔。

    房东也是农民,先前是养兔子的,兔圈租给麦叶她们,自己住到了镇上的新农村新楼里。麦叶问:“林月呢?”房东像兔子一样眨着一双精明的眼睛说:“被她男人带回河南去了,还欠一个多月电费没交呢。”房东说连夜收拾屋子是因为第二天有新房客要搬进来。

    麦叶望着这个已经没有了活人温度的空间,她觉得林月不是走了,而是死掉了。一种悲凉的感觉在夜风的推波助澜下,不断地被强化。

    13

    圣诞节之前,厂里的订单多了起来,晚上居然有了加班,最多的每个星期能加上两个晚班,即使再累,麦叶总觉得在厂里加晚班名正言顺,这跟扛水泥、卸黄沙,以及清洗海贝、带鱼、碗碟是不一样的。

    麦叶希望自己晚班的时候能遇到老耿,老耿要是愿意下夜班用摩托车带她,她就不打算再拒绝了。夜色中每个人的面貌都是含糊不清的,再说平时麦叶从来不跟那些蠢蠢欲动的女工来往,所以也没几个女工关注过自己。女工们中把有一种女人叫作“石女”,不喜欢男人,不能生育,还不愿跟女人打交道,麦叶差不多就是“石女”,所以即使有人认出来她趁着夜色坐上了老耿的摩托车,也不会过度在意。

    然而,老耿不仅在麦叶加夜班的时候没见到,连正常的白班也没见着。麦叶莫名其妙地慌了起来,她怕老耿再惹出什么事被抓了进去,或者这个人从此就失踪了。下浦村这一带经常有工友家里出大事突然辞职的,比如跟麦穗“闲扯”过的老郭,还有像林月那样露水鸳鸯东窗事发,工资不要就走人了,她不知道老耿怎么就突然不见了。她想问仓库主管,下班时,到了仓库门口,站在主管面前,原先想好了的那句“老耿是我老乡,我欠他钱,找他还钱”。此刻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主管是一位长相有些猥琐的中年人,他看麦叶东张西望的,就用手指着库房东边的一座烟灰色的屋子:“你是新来的吧?厕所在那边!”

    找老耿变成了找厕所,麦叶预感到事情有些不妙。

    其实,给老耿打一个电话很简单,但打电话说什么呢?如果问“你到哪儿去了”“怎么没来上班”,为什么问这话?问这话是什么意思?麦叶晚上将手机抓在手里,一筹莫展。

    于是,麦叶准备自己一个人到老耿住的地方去找他。一路上,麦叶的想象无边无际、混乱不堪。已是夜里十一点多了,她像一个小偷向着下浦南头16号的那条巷子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去,这是一个即将被拆掉推平的村子,冬天的巷子里寥寥无几的路灯鬼火一样泛着黯淡的光,风一吹,灯光就碎了,路上偶尔有骑着自行车的人匆匆经过,留下的是一串冷风,一个馄饨挑子在巷口卖馄饨,见麦叶来了,卖馄饨的老头对麦叶说:“来碗馄饨暖暖身子,早点回家睡吧!日子不太平,听说前几天镇上又有打劫的出山了,好像都闹出了人命。”麦叶停下脚步,犹豫着,虽没来过这里,但她凭感觉觉得这儿离老耿住的地方已经不远了,于是她问另一个在馄饨挑子边吃馄饨的陌生女工:“附近是不是住着一个叫老耿的?”估计刚下夜班,陌生女工的吃相有些贪婪,一直没抬头,听到了老耿这个名字,立即警觉了起来:“好几天晚上都没见着人影了,天知道他又睡到哪个女人的床上去了。这么晚了,你找他干吗?女人要有自尊,哪有倒贴送上门的?他伤的女人太多了!”麦叶被这个陌生女工呛得牙齿酸疼,她没说话,也没买馄饨,转身回去了。确实,这么晚出门去找一个男人,哪怕故事编得跟作家一样,也没法获得一个纯洁的评价。

    回到出租屋,麦叶感到全身发冷,她的心突突地乱跳着,她无法遏制自己对老耿的关注和想象。于是,麦叶再也顾不了许多,她拿出手机,拨打了老耿的电话。当按键轻快地跳跃时,麦叶才觉得自己谨慎得有些蠢,本来很简单的一件事,她整整纠缠了两天,难怪麦穗说自己太不潇洒。

    可电话里传来的声音是:“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拨!”因为要跑黑摩的,麦叶知道老耿二十四小时从不关机,所以麦叶一直不停地拨打着电话,到了后半夜三点多,麦叶的手指已经麻木,电话里却一直重复着同样绝望的回复。麦叶放下电话,心里只冒出了两个字:坏了!

    第二天傍晚,麦叶刚下班,手机响了,她以为是老耿打来的,迅速掏出电话,一接听,是镇派出所。派出所上来劈空来了一句:“人已经抢救过来了,神志不太清楚,一问三不知,只记得你一个电话号码。你是他什么人?赶快过来!”

    老耿是被打昏迷后送镇医院抢救的,三天后才醒过来,醒过来后医院就跟他要医疗费,总共两千一百块,而刚发了工资的老耿卡上只剩下一千七百块钱,还欠四百块钱,老耿在医院的催逼下,连自己是哪里人都记不起来,却一口报出了麦叶的号码。

    麦叶心神不宁地赶到医院,见老耿头上缠着纱布,眼睛血肿,整个脑袋像一个破瓦罐,而老耿看到麦叶,丧失的记忆一下子全激活了。

    三天前,老耿开黑摩的送客到镇子老街后面的一条人烟稀少且没有路灯的小路上,这时突然从路边的葡萄园里钻出两个人影,不说任何话,劈头一木棍,将行驶中的老耿劈昏在地,他几乎没做出任何反应,人就被撂倒了。后来是一个下夜班的三陪小姐报的警,老耿才被警察送到了医院,老耿说:“当晚跑摩的的三十二块钱,还有我身上的现金一百零六块钱。华为手机都不见了。”麦叶坐在老耿的床边,一言不发,她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不停地给老耿倒水喝,老耿显然对喝水并没有多少热情,但麦叶不停倒给他,他就不停地喝着,一直喝到喘不上气来。

    警察当着麦叶的面做着笔录,老耿刚说完案情,办案的两位警察几乎异口同声地说:“抢劫,暴力抢劫案!”那位终于看清了老耿面目的老警察曾办过老耿伤人的案子,他开玩笑地说了一句:“看你这身板,又进过少林武校,挨打的该是别人,没想到风水轮流转,转到了自己头上。”老耿头上缠着绷带,尴尬地苦笑着:“暗箭难防。”做记录的小警察临走前问麦叶:“你是他什么人?”麦叶一下被问愣住了,脸上紧张得快要崩溃了,老耿很从容地替麦叶回答:“我们是老乡!”

    麦叶替老耿补交了欠医院的四百块钱医疗费,又给老耿留下五十块钱买饭吃,她有些不好意思地对老耿说:“就这么多了,我公公每个月吃药要八百多块,人都瘫在床上了。”老耿有几次想拉住麦叶的手,但他的手在伸出后,最后悬在半空,接着又收了回去。麦叶也不太会说话,她只是说:“你好好养伤,厂里工会知道了会来看你的。”工会上午已经来过了,没送钱,只送了几袋奶粉和两箱椰子汁,听说老耿是跑黑车受伤的,跟上次在夜来香见义勇为的性质不一样,厂里很不高兴,台湾老板已经发狠话:“以后谁在外面干私活出事,厂里一律不管。”

    老耿后脑勺开裂已缝好了,脑震荡还要再观察几天,老耿吊了许多水,又喝了许多水,他有些憋不住了,要上厕所。镇医院条件是比较差的,几个病房只有一个护士,一直没有护士过来,老耿脸色几乎憋得发紫了,麦叶看老耿额头源源不断地冒着虚汗,就问他怎么了,老耿说没事。旁边病床上的那位不停哮喘的老头很有经验地对麦叶说:“你再不扶他上厕所,要炸泡了!”

    麦叶连忙托住老耿的腰,这是第一次大面积接触老耿,她觉得老耿身体比水泥还沉,身上还有一股残余的血腥味,老耿很困难地坐了起来,蜗牛一样缓慢下床,他轻轻推开麦叶:“我自己来!”麦叶不说话,她手抓着老耿正在吊着的盐水瓶,走向病房里的简易卫生间。在卫生间的门口,麦叶举着盐水瓶不知自己该不该进去,她很为难。那位老者说:“病人相当于婴儿,你跟他一起进去,有什么难为情的!”

    就在这进退两难之际,麦穗和电子厂的几个女工进了门。她们一进门,没有震惊于老耿包裹着的头颅,而是震惊于麦叶在厕所门口举着吊瓶。她们哑口无言,六神无主。护士来了,护士将老耿扶进了卫生间。

    麦叶站在麦穗和几个女工面前,脸色刷白。麦叶想解释,但越解释越糊涂:“是派出所叫我来的!”麦穗和几个女工更加不可思议了,那个叫刘莉莉的女工说:“真是奇了怪了,老耿被抢劫打伤,通知麦叶。难不成是麦叶抢的!”麦穗从看到麦叶手举吊瓶的姿势里已经明白了一切。

    老耿出院后的一天早上,麦叶花钱给自己和麦穗一人买了一根油条和一块烧饼,上班路上,她们边走边吃,麦穗吃着烧饼油条,悄悄地对麦叶说:“老耿,不错的,真男人!姐为你高兴!”麦叶鼻子酸酸的,她想解释,但所有的解释都是一种掩耳盗铃的借口。

    后来,麦叶在食堂遇见了出院了的老耿,老耿对她说:“谢谢你,麦叶!欠你的钱,我会还你的!”

    冬天已经正式来临了,海边的下浦村是一种潮湿的阴冷,在这样的天气里,麦叶被寒冷的空气反复启发和暗示,她隐隐地觉得,老耿被抢劫有些蹊跷,两个人抢走了他身上的一百多块钱和一部手机,但他身上有身份证和银行卡,却没要,那是可以直接去银行变现的,而一上来就用木棍直接奔头部去,显然第一目标不是逼停摩托车,而是要将人废掉。

    麦叶想把这些疑惑告诉老耿,但上班没机会说,下班老耿不来,自己也不去。不来是自尊,不去是自重。下浦村很稀缺这种德行,所以,做起来和看起来就有些节外生枝的别扭。

    14

    年底了,集聚几十家外贸加工厂的下浦村一带天下大乱,每天都有打工男女们扛着大包小包你追我赶地回老家过年,他们大多一两年没回去过年了,有的甚至三四年都没回过老家了,不是不想回去,而是路途太远,车费、食宿费、过节买东西花费掏出三五个月薪水都不够。花钱不算,车票还难买,一路逃难一样地回到家,跟家人热乎不了几天,又要往回赶,打工人的感情是粗糙的,他们对过年回家最大的定义就是回去睡老婆、搂丈夫,其次才是看望老人和小孩。

    麦叶去年就没回去,离家快两年了,桂生和女儿小慧的面相都有些模糊了,虽然塑料钱夹里有一张全家三口的照片,有时麦叶也拿出来看看,可照片中连自己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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