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

生活不可告人

首页
关灯
护眼
字体:
麦子熟了(第5/9页)

首页    存书签 书架管理 目录


搜索,用户注册与阅读记录,书架等功能重新开放

百度搜索新暖才文学网,即可找到我们,网址为拼音缩写https://www.xncwxw3.com
(前面加https,http可能无法访问),
即将改版,更多精彩小说请点击"首页-分类-其他小说"

新暖才文学网网址找回安卓APP,防止网址丢失!

“就这么多了,以后我慢慢还你!”

    老耿推开麦叶的五张百元大钞:“钱已经赔过了,我惹下的祸,与你无关!我挣的比你多。”老耿推钱的动作坚决而小心,他的手在距离麦叶手指不到一厘米的地方,猛然回缩,像是怕碰上地雷。这个玩世不恭的男人原来这般胆小如鼠,都说他闲扯过一二十个女人,麦叶觉得很不真实,也许就是造谣。她觉得老耿属于那种“嘴上穷狠,见色发冷”的男人,平时只是过过嘴瘾而已,这样的男人生活中隔三岔五总能碰到。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老耿绝对是一个仗义的男人!

    麦叶这样想的时候,自然就不再紧张和恐惧,心里被一种感动的情绪包围个水泄不通。感动和冲动是一对孪生兄弟,感动中的麦叶想起老耿在拘留所那半个月伙食比包身工还糟糕,一冲动,对老耿说:“国庆节放假我请你吃火锅!”就像她那次对桂生说“我想你”一样,麦叶一说完就后悔了,吃饭是补充营养,是表示感谢,是表达暧昧,还是同意“闲扯”,都像,又都不像。老耿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是我听错了,还是你说错了?”

    厂里后勤主管过来关车间的卷闸门,后勤主管对老耿和麦叶语气轻薄地说了一句:“车间可不是‘闲扯’的地方。”这里的男人和女人多多少少都有一点变态,所以,老耿和麦叶都没怎么在意。

    老耿准备去仓库,电瓶车启动前,他对麦叶说:“货马上运库房,我骑车送你回去!”麦叶说:“不。”麦叶自己一个人走进了秋天的黄昏中。

    离国庆节还有一个多星期,麦叶被她冲动中的承诺绑架了,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那个日子,又不知道见面时她该说些什么、做些什么。虽说麦穗和麦苗都认为老耿用苦肉计来感动和勾引麦叶,但这些判断到了麦叶这里,就只剩下感动,勾引却是连一个偏旁部首都没留下。在一个夜深人静的后半夜,麦叶甚至觉得就算是老耿勾引她,她也认了,她愿意被老耿勾引,就像麦穗说的那样,老耿是毒品,明知有毒,却欲罢不能。那一刻,桂生如同山谷间的一团晨雾,若无若有,虚幻而迷离。麦叶睡着后,梦中的桂生真的就是一团雾,飘忽中被早晨的阳光粉碎,桂生所有的表情连同他的牙齿和咳嗽声全都化为乌有。第二天,麦叶是被早晨的阳光惊醒的,窗外漏进来的一缕阳光照亮了“鸽子笼”里潮湿的地面。麦叶呆坐在床上,视角沿着光线的方向,却看不到桂生的蛛丝马迹,她有些鄙视自己,竟然忘记了桂生的模样,忘记了冬天桂生下河摸鱼为她买的戒指,那枚戒指去年麦叶要当了给公公看病,可桂生坚决不同意。麦叶白天走在阳光下,特别希望自己被阳光化作一粒尘埃,或一撮灰烬。

    老耿和麦叶每天在车间里都能遇见,车间没有言论自由,而且严禁说话。有时候麦叶会抬起头用一秒钟不到的时间瞥一眼老耿,她发觉老耿的头发和胡楂已被修理整齐,身上早就褪尽了拘留所的气息,蓝色工装与发达的肌肉紧密配合,上下服服帖帖。老耿在车间里跟麦叶形同路人,麦叶以为前些天开出的空头支票已经作废了,可临近国庆节的那天夜里,老耿的电话打过来了:“你说请我吃火锅的话,还算数吗?”麦叶已经不怎么怕老耿了,也不再抗拒老耿的电话,她有些别有用心地问电话里的老耿:“算数怎么说?不算数又怎么说?”老耿在电话里说:“算数你请客,不算数我请客!”

    国庆节,厂里工会安排了六部大巴车,邀请无家可归的打工男女去参观游览滨海集装箱码头,还免费吃一顿有少量海鲜的午餐,麦穗来找麦叶,说想拍几张码头的照片发回去,激励激励读小学的儿子,将来长大后争取到码头上开吊车。麦叶说:“国庆节我不想出门。”麦穗问:“为什么?”麦叶说:“外面太危险,我怕。”麦穗说:“光天化日,怕什么?下午就回来了。”麦叶还是不愿去。麦穗说:“你不去拉倒,我约老耿去!”

    麦叶听到老耿的名字,像是听到了海洛因或罂粟的名字一样,她没说话,径直走向有鱼腥味的烧烤大排档,麦穗被扔在混杂各种味道的风里,黄昏正在步步逼近。

    10

    麦叶是读过琼瑶和席慕蓉的女人,中学时的数理化还有外语单词都还给了老师,但偷偷读过的浪漫而忧伤的琼瑶和席慕蓉的文字,却在大脑里生了根。她隐约还记得席慕蓉在她辍学时给予她的文字抚慰:所有的颜色都已沉静,黑暗尚未来临,在山冈那丛碧绿里,还有着最后一笔激情。而国庆节这天早晨一睁开眼,麦叶却是被席慕蓉的另一句话套牢了:“再不相遇,就老了!”

    “再不相遇,就老了”被麦叶定义为“再不请老耿吃饭,就失去了向老耿表示感谢和感激的机会,再往后拖就拖没了”。她不愿正视请客背后的任何其他意义。

    麦叶是胆小的,也是复杂的,复杂得连她自己都理不清自己。

    老耿在夜来香拔刀相助,被罚得倾家荡产,还欠了债,如今不跑点外快,连抽烟的钱都没有了。所以国庆节一早发过来一条信息,说节假日镇上生意好,要跑摩的。吃饭最好放在晚上。最后还文明礼貌地附了一句:“恳请告知地点,万分感谢!”

    麦叶没回信息。没回是因为纠结,纠结在麦叶心里几乎成了一个死结。

    国庆节各家工厂都有安排,人大多出去了,下浦村空了一大半,但麦叶还是心悬着,在哪儿请老耿?如果在村巷的小馆子里吃火锅,让别人看见了,她解释不清楚;而镇上,自中秋节夜来香出事后,她是再也不敢去了。如果买一些卤猪头肉、酱鸭、茶干、花生米和烧酒到出租屋里吃饭倒是没人看见,但要是被人看见了,那就更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如果说自己生病了,把请客干脆推掉,倒是方便。可转念一想,老耿要是执意来出租屋把自己送医院去看病,不仅要穿帮,遇到熟人更加解释不清。想来想去,直接爽约最简单,麦叶又觉得对不起人,老耿为自己付出了惨重的代价,自己总不能落下个出尔反尔、不讲信用的口实。一上午,麦叶在小屋里搜肠刮肚想着对策,她望着屋外面粉一样密集的阳光,始终没想出头绪来。中午肚子饿了,她给电饭锅插上电,准备煮面条。这时候,她才发现这个上午自己已经将六平方米的“鸽子笼”打扫得干干净净了,枕巾换了一条新的,粗布条纹床单被抹得又平又直,印着荷花的被子被叠得一丝不苟,墙上那面缺了一个角的镜子被擦得透明铮亮,老鼠经常光顾的纸板箱用胶带整齐密封,水泥地面也用抹布擦了一遍。麦叶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做完这一切的。

    电饭锅开始煮面的时候,麦叶心里的纠结已经基本抹平了,晚上请老耿在自己的屋里吃饭,比外面安全,别人也不会看到。至于吃完晚饭后,会发生什么,麦叶不愿想,想也想不清楚,所以就不想了。

    下午很漫长,麦叶买了一大包卤菜,又买了两瓶高粱酒,还有一个塑料杯子,总共花了六十三块四毛,这是麦叶出来打工在吃饭上花钱最多的一次。不过这次不是吃饭,是还人情。今天晚上,她想把自己灌醉,在老家村子里,醉了哪怕骂架、斗殴、掀桌子、放火烧房子都是情有可原的,所以,麦叶想让自己喝醉后成为一个宠辱皆忘、没有责任的人。买完酒菜回来的路上,她遇到了隔壁屋里的林月,林月说她晚上去老乡那里吃饭。“你也请人吃饭?”林月对着麦叶的一包酒肉问道。麦叶欲盖弥彰地说:“我、我买了自己吃。”林月笑了笑,说:“我今晚上住老乡那里,你就放心地慢慢吃吧!”

    太阳还没落山,老耿就来了,他是带着两只卤猪蹄和一个MP3来的。麦叶见了老耿再也没有第一次那么紧张和恐惧了,她像是接待一位多年不见的远房亲戚一样,诚恳而又真实。麦叶第一句话不是说你怎么带卤菜来了,而是问:“你的摩托车呢?”老耿低着头进了屋:“我怕放在外面被人偷了,送回去了。”这一问一答有点像两个人在练太极推手。

    屋内没有桌子,酒肉就放在封了口的纸板箱上,麦叶坐在床沿,老耿坐在挪了位置的床头柜上。一开始麦叶想把门开着吃饭,可当酒肉摊开时,她发觉这比在饭店公开吃饭还要令人生疑。于是,她就对老耿说:“天黑了,开灯吧!”说着就关上了门,拉亮了电灯。昏黄的灯光照亮了纸板箱上的酒肉,屋内气氛突然变得暧昧而含糊起来。老耿今天不仅穿了一件浆洗干净的夹克,脚上的那双真假不明的皮鞋被擦得铮亮,他的语气和声音也像是他修剪过的胡楂和头发一样有板有眼,麦叶恍惚中觉得老耿像一个搞艺术的人。

    动筷子前,老耿将挂着耳机的MP3从夹克口袋里掏出来:“我觉得你有艺术气质,给你最合适,里面有三百多首歌呢,你听听!”麦叶不会说谢谢,只是说:“这得要多少钱?你哪有钱呢?”老耿将耳机线理顺,递上MP3:“在镇上拉客捡的,不知谁下车匆忙落下的,耳机缠在后座上,回来一试,好的。没花钱!”

    麦叶给老耿倒了满满一杯高粱酒,自己拿平时刷牙的玻璃杯给自己倒了大半杯。在这之前,麦叶从没喝过高度酒。端起杯子,他们就像在食堂用餐一样,没有任何请客的仪式。老耿将一个卤猪蹄塞给麦叶,自己手里抓了一个,说:“来,喝酒!”麦叶说:“好,喝酒!”一人灌了一大口,麦叶觉得烧酒像一条火蛇顺着喉咙钻进了胃里,沿途火光冲天,脑袋里像老家山谷里的早晨,大雾弥漫。老耿说:“你喝得太猛了!歇一会,吃点菜,听一会音乐!”麦叶抓了几粒花生米,嚼了一会,脑袋里稍微明朗了一些。老耿伸手打开MP3,麦叶塞上耳机,里面正好播放《风吹麦浪》:

    远处蔚蓝天空下

    涌动着金色的麦浪

    就在那里曾是你和我

    爱过的地方

    麦叶听着听着眼睛里就盈满了泪水,此刻她看到老家蔚蓝的天空下,沿河谷一带,麦浪汹涌,可那里只是她和桂生干苦力的地方,而不是什么相爱的地方。最后一次激情是在麦田里被耗尽的,那是一个与爱无关的地方,自己只是一个与活着有关的人。

    老耿见麦叶热泪盈眶,就说:“我猜你是被音乐打动的,而不是被烧酒烧的!”麦叶发觉老耿把自己看透了,她点了点头,算是对老耿理解自己的认同。老耿说:“你高中,我初中,我没你文化高,但我喜欢有文化的人,武术没学成后,我想当一个记者,我给县广播电台写过稿子,最多一次,收到过两块钱稿费。”麦叶突然好奇了起来:“怎么又出来打工了呢?”老耿说:“自己想当记者的时候,结过婚了,超生罚款,老婆整天跟我闹,这才出来干了。家里被罚了个底朝天,一万多斤小麦被罚掉了,三四年庄稼白种了。”

    麦叶突然觉得老耿很可怜,这是一个心比天高命比纸薄的男人,他只是活在他的想象中,她确信,所谓“闲扯”过一二十个女人,只是别人对他的黄色想象。麦叶端起刷牙杯,心生怜悯地跟老耿碰了一杯:“我不大会说话,中秋节那天真是给你添麻烦了,我心里一直过意不去!”

    老耿喝了一些酒,说着说着又冒泡了:“没有夜来香,哪有今晚的酒肉香?你从不给我机会,被拘留,我一点都不抱怨,因为我总算给你做了一回贡献!只是那天我下手比较狠,钱赔多了!”

    麦叶心里一直有一个疑惑,老耿是怎么知道自己电话号码的:“那天,我没说话,你怎么知道是我打的电话?”

    老耿将一块酱鸭骨头吐了出来:“员工花名册里一查不就知道了?这有什么难的!”

    麦叶问:“你查我电话干吗?”

    老耿将半塑料杯酒倒进喉咙里:“这我跟你说过,你跟下浦村所有女人都不一样,我早看上你了!”

    麦叶没反驳,也不正面回应,她只是将自己的刷牙杯和老耿的塑料杯倒满酒,然后端起来,顾左右而言他地说:“我敬你一杯,干杯!”说着像喝矿泉水一样,一口气喝干了一杯烧酒。

    麦叶的大脑中像是一大堆麦秸秆被大火烧着了,烈焰满天。

    老耿愣住了,他有些不知所措地望着麦叶通红的脸:“你这么大酒量,平时一顿喝多少?”

    麦叶脑袋已经不做主了,吞吞吐吐地说:“没喝过,不知道能喝多少。”

    老耿很轻松地喝干了杯中的酒,他说:“喝八两酒开摩托车正舒服。”但他劝麦叶,“没喝过烧酒,你就不要喝了。”

    麦叶撬开了第二瓶酒,又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她硬着舌头说:“我想喝,我想喝醉!”说着自己端起杯子独自喝了起来。

    老耿发觉麦叶有点不大对头,于是他扔掉手里刚抽了两口的香烟,站起来夺麦叶的杯子:“你不能喝了!”

    杯中的酒泼洒到两人的身上,两只手终于纠缠到了一起,麦叶嘴里喃喃地说着:“能,我能喝!”

    老耿夺下杯子,脖子却被麦叶双手吊住了。麦叶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上一页 目录 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