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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不可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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麦子熟了(第4/9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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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我那里去,我等你电话!你要是讨厌烟味,今晚上我一支不抽。”麦叶气得一扭头,拔腿就走,钱也忘了还。

    麦穗知道了后,对麦叶说:“这有什么好气的?男人不坏,女人不爱。多少厂里女工就这么被他半真不假地勾引过去‘闲扯’的!”麦穗说:“老耿在女人那里就像香烟,不对,像毒品,明明知道吸进去有害,可就是放不下、舍不得,一碰就上瘾,都是女人,谁还不知道谁,你也一样。”

    麦叶没搭腔。她觉得今天主动找老耿,真是太蠢了!最近这段日子,麦叶心里一直想不明白,为什么每次在车间、在路上、在食堂遇见老耿时,自己总想着要跟老耿说一句话:“我还你钱!”难道这三十块钱真的那么重要吗?如果老耿是毒品,是不是自己也中毒了?她不愿意承认。所以,她对麦穗说:“捐款是老耿逼着捐的,不还了!”麦穗安慰麦叶:“这就对了!老耿没文化,你用不着跟他计较!”麦叶随口答了一句:“老耿有文化,给县广播站写过好多稿子!”麦穗张着嘴,像是听到了外星人的声音,一脸的不可思议:“你怎么知道的?”麦叶见麦穗神经过敏,就敷衍说:“我是听别人说的!”麦叶第一次在麦穗面前扯了谎,她不敢说老耿到她屋里来找过自己。

    中秋节快到了,日子越来越难过的台湾老板给每个员工发了一纸板箱廉价的苹果,不少背井离乡的员工手捧着苹果流下了感动的泪水。麦叶没怎么感动,她只是在这个日子想家里的女儿小慧,女儿的牙该长齐了,丈夫桂生是不是又到镇上给公公抓药去了。下班回“鸽子笼”的路上,麦叶一路胡思乱想,不小心脚下被砂石路上的一块断砖绊了一下,本来就不牢靠的纸板箱从麦叶胳肢窝下摔落,苹果滚了一地,还有几个滚落到了路边泛着臭味的污水沟里去了。这时,老耿骑着摩托车过来了,他停下车,对麦叶说:“上来吧,我送你回去。”麦叶抱着变了形的纸板箱摇了摇头,老耿跳下车,将自己的一整箱苹果搬到地上,又将麦叶怀里的破纸板箱子生硬地抢过来塞到摩托车后备厢里,他对边上的一群女工说:“我这箱是跟她换的!”女工们都笑了,说:“你不是换苹果,是想换人!”老耿摩托车消失后,女工们继续取笑麦叶:“这个厂里活得最滋润的就数老耿了,‘闲扯’从不花钱,还有女的倒贴的。这人小气,你是第一个占他便宜的了,最少占他三个苹果的便宜。”还有人说滚到臭水沟里的足足有四个苹果。麦叶满脸通红,似乎跟老耿真有什么似的,于是撂下一纸板箱苹果,转身就走:“我不要了!”

    拿麦叶开涮的女工们拉住了麦叶,都说是逗着玩的。

    晚上正要去大排档洗海鲜,麦穗堵住麦叶的门:“一整箱苹果都给了你,你说老实话,你是不是已经跟老耿‘闲扯’上了?”

    麦叶望着村巷里墨汁一样漫上来的黑暗,眼泪流了下来,她对麦穗说:“姐,我明天就回家。”

    麦穗感觉到了黑暗中麦叶的颤抖与泪水,于是声音软了下来:“回家,桂生他爸看病的钱,到哪儿挣去?都不能下床了,花钱的祖宗,无底洞!”

    8

    中秋节那天,下午厂里放了半天假,麦穗跟一条生产线上的几个娘们约好了,到县城买大甩卖的衣服、鞋子、袜子、牙膏、香皂之类的东西。麦叶去镇上找麦苗。

    最近县城商场像感冒病毒传染一样,清仓、破产、倒闭的一个接着一个,大甩卖的传单都散发到了下浦村这一带,这些商场都是给互联网电商害的。麦苗给麦叶说出这一观点的时候,姐妹俩正在镇上的一个叫“夜来香”的小馆子里吃饭,老式的方桌,长条凳,颜色灰暗的砖墙上挂着斗笠、镰刀等部分农具,其间穿插着许多年代久远的宣传画,一幅现代京剧《沙家浜》的剧照被虫子咬了几个不太明显的洞,麦叶和麦苗就坐在指导员郭建光的枪口下,筷子的前方是一碗老豆腐、一盘笋干烧肉、一碟糖醋花生米。

    麦苗说今天她请客。

    正要动筷子开吃,麦叶的手机响了。在饭菜香雾缭绕中的麦叶随手接了电话,居然是王瘸子打来的。王瘸子说他正在夜来香二楼包厢吃饭,手下弟兄看到麦叶在一楼大堂拐角桌子上只点了三个菜,所以就想请她上来一起吃饭,最后他还绞尽脑汁想出了几个夹杂着成语并且逻辑比较混乱的句子:“我们一起庆祝中秋,共度良宵!狭路相逢,不期而遇,天赐良缘!”

    麦苗知道是王瘸子电话后,没说麦叶该上去,也没说不上去,她只是说王瘸子人长得丑了些,不过出手倒是蛮大方的,每次做完足浴按摩都会给个五块、十块的小费。麦苗是没见过钱的乡下丫头,十块钱就是一笔巨款了。麦叶掐了电话,就没心情吃饭了,她将塑料袋里装着的五个苹果塞给麦苗,说累了,想回去睡觉。麦苗送了麦叶一包廉价抽纸,是足浴城过节时发的,跟苹果一样,没花钱。

    要不是麦苗付账时跟老板争了起来,后来的事就不会发生。她们俩吃了三十一块五毛,麦苗要优惠一块五,老板说小本生意,不能再优惠了。就在争执不下时,楼上下来两个穿着对襟拷绸衫、嘴里叼着香烟的男人,一个光头,一个左侧脸上有一条寸长的刀疤,他们几乎是不由分说地拉着麦叶就往楼上拖:“王哥看上你,是你福分,你还敢给脸不要脸!”麦叶吓得腿脚抽筋,牙齿也跟着打战:“我不认识你们,你们这是干吗?”

    麦苗见麦叶遭人欺负,抡起装着苹果的塑料袋砸向刀疤男人:“土匪,流氓!”两个男人见麦苗多管闲事,松开麦叶,上来给麦苗很简单地一顿拳脚,麦苗就捂着肚子蹲到了地上。

    一边的麦叶几乎是本能地掏出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她对着电话只说了几个字:“快来救我,夜来香!”直到老耿赶来时,她都不知道打的是老耿的电话。

    老耿在镇上跑摩的,中秋节,生意好,接了麦叶的电话,正在夜来香街口的老耿不到一分钟就赶到了。这时两个男人正架着麦叶往楼上推,餐馆里人声嘈杂,食客们大多神情恐惧地看着眼前的暴力场景,不敢吱声。老耿冲进门,一拳将刀疤男人揍趴在楼梯口,然后夹住另一个光头男人的脑袋,将右胳膊向后轻轻一扳,没听到咔嚓声,胳膊就已经断了,光头男人痛苦地瘫倒在蚂蚁横行的砖地上,刀疤男人从楼梯上反弹起来,嘴里还骂着:“我看你他妈的是活腻了!”说着一个螳螂腿横扫过来,老耿轻松一跳,飞起一脚跺到刀疤男人的胸脯上,然后又扑上去用脚踩到刀疤男人胸前,一用力,肋骨断了一排。刀疤男人捂住胸口龇牙咧嘴,额头上大汗淋漓,嘴里却吼着:“小子,你要是能活到过年,我是你孙子!”

    老耿将瑟瑟发抖的麦叶掩护在身后,对瘫在地上的刀疤男人说:“孙子,我等着你来给我练手艺!”老耿中学时曾偷偷地将家里卖牛的钱拿去到少林武校习武,练了三年,练了一身腱子肉,李连杰没当成,黑道打手不愿干,空留了一身武功回家种田,这么多年了,只要看到有人打架,他的手就痒得不行。

    等到喝多了的王瘸子听到动静赶到楼下时,老耿已经拉着麦叶和麦苗走了。王瘸子看到两个趴在地上的马仔,骂了三个字:“窝囊废!”

    老耿是在中秋节夜里两点多钟的时候被警察抓走的。当时兴奋而又有些迷惘的老耿还没睡,他手里抓着一瓶啤酒,嘴里咬着一根香烟,香烟是唯一的一道下酒菜,喝一口酒,抽一口烟。老耿望着窗外一轮圆满的月亮,百感交集,今天晚上他想问题有些简单了,将麦叶从王瘸子虎口里救出后,骑着摩托车带着麦叶回到下浦村。到村口,老耿赤裸裸地对麦叶说:“不用怕,今天晚上你就到我那里去‘闲扯’,喝啤酒,啃苹果。”麦叶还没从噩梦中醒过来,她突然放声大哭了起来,然后,莫名其妙地哭喊着:“妈,小慧,我要回家!”老耿听得一头雾水。见此情景,老耿也傻了,他只得将麦叶送回她的“鸽子笼”,站在小屋门口,老耿当着麦叶的面狠狠地扇了自己一个耳光:“是呀!我他妈也不是人,乘人之危,图谋不轨,相当于敲诈勒索,比王瘸子好不到哪儿去!”看老耿如此自责,麦叶抹着眼泪对老耿说了一句意思很含糊的话:“是我不好!”

    老耿还没想清楚麦叶话里究竟是什么意思,窗外的村巷里警车拉着警笛开了进来,老耿起初以为是来抓小偷的,没想到警车在自己的门前停住了,他怀疑是不是警车缺油熄火了,准备出门看个究竟,刚从门缝里伸出半个脑袋,人已被按倒在地,两个警察扑上来迅速给老耿铐上了手铐。老耿无济于事地说了句:“你们抓错人了!”

    老耿被塞进了加满了汽油的警车。

    王瘸子坚持要求警方将老耿送到大牢里去,说两个手下一个胳膊折了,一个肋骨被踩断了三根,还言之凿凿地说老耿在下浦村是一个流氓惯犯,强暴霸占打工女一二十。而老耿却执意坚持自己是见义勇为,他对警方说:“奖金我可以不要,见义勇为证书总该发我一个。王瘸子在达浦镇一带是公认的流氓黑社会,你们公安又不是不知道。”警方当然知道,但抓老耿是县里领导亲自打电话来的,镇派出所当然不能抗命。警方经过三天走访和调查,最后没让老耿去坐牢,但也没发给他见义勇为证书,老耿因故意伤害致人重伤,被处以拘留十五天,赔偿医疗、费营养费五千六百四十块钱。

    麦叶一开始听说老耿坐牢,吓得浑身筛糠,在生产线上一天焊接了六件残次品,属于严重失职,被罚款四十块钱。她跑去找麦穗,哭着问:“怎么办?”麦穗说:“要是把老耿送去坐牢,你就去派出所门口上吊!”麦叶一听,腿都站不住了,她哆嗦着说:“小慧还小,桂生一个人怎么办呀!他爸还瘫在床上。”麦穗扶住站立不稳的麦叶:“不是叫你真去上吊,是带根绳子去做做样子。”麦叶说:“我不敢。”麦穗生气了:“谁叫你打电话给老耿的?那人愣头青,你没长脑子呀!”

    三天后,麦叶从镇上海天足浴城的麦苗那里知道了老耿处理结果。麦苗说:“老耿有些逞能,没必要下手那么狠,把你拉走不就得了?”麦叶说:“想去看看老耿。”麦苗说:“有什么好看的?”麦叶说:“人家是因为救我而犯了事的,心里过意不去。”麦苗在足浴城练就了一副江湖表情,她问麦叶:“你打算对他说什么?对不起,还是以身相许?”麦叶不说话,只是拉着麦苗往派出所方向跑,她们杂乱无章的脚步在石板街上越跑越快。

    满头大汗的姐妹俩赶到派出所时,派出所警察告诉麦叶:“老耿今天早上已经送县看守所了!”

    麦叶喘着气,眼睛瞬间模糊,不知是汗水还是泪水,她抹了抹眼睛,抬头看到秋日黄昏已经来临,有斑块的夕阳悬挂在小镇灰色屋顶的上方,像是一个熟透了的烂苹果。

    9

    蓬乱的头发和杂草一样的胡楂基本上都是在铁窗里面定型的,所以老耿走出那两扇笨重铁门的时候,一眼就能看出这是一个犯过事的男人。而老耿拎着一网兜衣服、球鞋、塑料杯、牙膏、牙刷出来前,死活不愿在释放手续上签字,他坚持要见义勇为证书,那位肚子比较肥大的警察很耐心地告诉老耿:“你要是再胡搅蛮缠,补一个手续,马上再把你关进去!”

    老耿卡上的钱加跑黑摩的现金总共三千七百块钱,台湾老板为他垫付了两千块钱,人才放出来。老耿说:“欠的钱从工资里扣。”台湾老板说:“那当然。不过拘留半个月的工资照发。”

    老耿放出来后,麦穗试探着问麦叶:“老耿出来了,你不去看看人家,表示一下感谢?人家毕竟是因为你被关进去的。”麦叶说:“我不去。等我积攒一点钱,我补偿他一些。可小慧爷爷每个月都要吃药,钱要寄给桂生。大排档打杂也挣不到钱。”

    老耿上班那天,下班铃声响过后,车间里女工们鱼一样你追我赶地滑出车间大门,麦叶却磨蹭着走下生产线,她看到车间里只剩下老耿正在传送带终端往电瓶车上搬最后一筐电子元件。麦叶犹犹豫豫地走了过去,腿脚像是刚从建筑工地扛水泥的货车上下来,很沉。她磨蹭到老耿的身边,对着一身烟味的老耿声音低低地说:“真的谢谢你!那些赔偿的钱该由我付!”

    老耿见是麦叶,哈哈一乐:“人是我打伤的,哪该你付钱?这不成了我请客,你埋单了!”

    车间里很空,鼻尖上已经冒汗的麦叶又对老耿说了一句:“我去镇上派出所看你,说你已经被送到县里了。”

    老耿像是被雷电击中,他的头发和声音不再嚣张,嘴唇哆嗦着:“你只要有这份心,我就是被枪毙了,也够本了!”

    老耿第一次没有以轻佻和浪荡的口气跟麦叶说话,而且第一次没有提到“闲扯”两个字。她发现这个男人的内心并没有他身上的肌肉那般强悍和有力,最起码在她面前是这样的。麦叶有些担心地问老耿:“赔偿的钱够吗?”她从口袋里摸出五百块钱递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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