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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不可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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麦子熟了(第2/9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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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不一样,人累了个半死,却睡不着。麦叶恨恨地想,要么真是得了神经病,要么就是活见鬼了。

    确实,那个叫耿田的头盔男人像是鬼魂附体一样在她眼前晃动。

    两个礼拜前的一个傍晚,一辆来路不明的农用车开进下浦村巷子里卖特价的卫生纸和卫生巾。麦叶买了两包卫生巾。才四块钱,麦叶递过去十块钱的票子,那位看上去就很不厚道的小贩找了一张五元纸币和一元硬币。麦叶接过票子,当时就觉得有点不对头,但哪儿不对头,她又说不出来。

    电终于来了。麦叶从枕头下的帆布小钱包里掏出了那张写有电话号码的硬纸片,抓起枕头边那部老式诺基亚手机,手指好像有些抽筋,她哆嗦着手指按了号码,居然通了。电话里头盔男人的声音豪情万丈:“哪一位?我是耿田!”

    麦叶面对着蓝光闪烁的手机屏,突然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要车找我,不要车也可以找我,我是耿田!”头盔男人说话像割麦子一样勇往直前。

    麦叶想说明天我补你五块钱,但她被男人没心没肺的口气吓住了,她不敢说了。她想,如果头盔男人说:“你深更半夜给我打电话难道就为五块钱,想‘闲扯’就过来!”要是那样,麦叶觉得那会比挨桂生骂更加难堪。

    麦叶立即掐断了电话,心里一阵乱跳。好在自己没说话,头盔男人不知道她是谁。

    后半夜的时候,她决定不再想假币的事了。五块假钱有可能是自己的,但也不一定,开黑摩的的耿田那晚又不是拉她一个人。再说了,即使五块假钱是自己的,当场没提出异议,过后当然不认账。银行也是这么干的,离开柜台,一律拉倒。

    麦叶是在三天后下班的路上遇到耿田的。耿田骑摩托车上下班,他从黄色的摩托上跳下来,一把拽住麦叶的胳膊:“晚上过来‘闲扯’。我住下浦南头16号,离你那隔三条巷子,十分钟就到了!我到你那儿去,也行!”

    麦叶望着耿田,满眼的恐惧,被攥着的胳膊剧烈颤抖着:“你说什么呀?我不认识你!”

    耿田松开麦叶,然后将脑袋凑到麦叶的耳边,很轻松地说:“电话里怎么不说话?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我没给你打电话。”麦叶心里暗暗叫苦。

    耿田说:“你不说话,我也知道是你。”他吐掉了嘴里的烟头,压低声音,“我早就看上你了!”

    麦叶这才看清耿田的嘴脸,四十左右,脸上的胡楂蒿草一样茂密,眼睛里是一种满不在乎的锋利,老头衫后面全身的腱子肉,此起彼伏,麦叶觉得耿田上辈子就是一头牛。一年多了,她还是头一回见到说话这般直白和粗俗的人。

    路上有三三两两的女工经过,有的熟,有的半熟,麦叶脸憋得通红,像是被人当众撕开了衣服,她竭力反击:“我连话都没说,你怎么知道我给你打电话了?”

    耿田玩世不恭地笑着:“我是用鼻子闻出来的!”

    忍无可忍的麦叶对着耿田骂了一句:“流氓!”

    耿田亮出那由来已久的轻浮和浪笑,没说话,跨上摩托车疾驰而去。

    女工们嘻嘻哈哈地笑着,没人觉得这场景有什么奇怪的。

    4

    电子厂台湾老板的身上依然弥漫着旧社会的气息,厂里的管理条例冷漠而苛刻,生产线上的女工不许互相说话,上厕所要先“报告”。这一天,麦叶终于看到了耿田开着运货电瓶车在车间里反复来往,可以前从没看到过他,也许是没注意过他。麦叶一直想问耿田是怎么知道自己电话号码的,可她不能问。耿田说闻出来的,鬼才相信。

    麦叶对麦穗说那个叫耿田的真不要脸,麦穗说耿田自我感觉太好是因为从没被女人拒绝过:“你算是第一个!”

    麦叶试探着问:“要是你,你怎么做?”

    麦穗不正面回答,绕着弯子说了一句:“我没你年轻漂亮,他怎么会看上我!”

    麦叶结婚早,可毕竟才二十六岁,城里这么大的姑娘好多还没找到对象呢!麦叶皮肤白、模样好,平时总是像一滴水一样安静,与那些叽叽喳喳、满口粗话的打工娘们相比,上过高中的麦叶还带有点书卷气,给人一种“看得见却摸不着”的感觉,很吊男人的胃口。其实,麦穗也不过三十出头,只是跟大多数打工女人太相似,大大咧咧,没心没肺的。

    下浦村这里出事是正常的,不出事反而不正常。夏天的男人比天气更加燥热,也更加冲动。电子厂打工仔阿水在下浦村几家简陋而肮脏的洗头房嫖娼得了性病,怕回老家不好交代,阿水在耿田隔壁的猪圈里上吊死了,扔下了远在千里之外的一个年轻的妻子和两个牙齿还没长全的孩子。

    下班后的耿田堵在厂门口,手里捧着一个纸箱,箱子上用碳素笔歪歪斜斜地写了几个字,“一方有难,八方支援”,耿田拉着一个嘴上没毛的小伙子当帮手,下班挨个让全厂职工给阿水家捐款,每人二十块钱,阿水的大西南老乡每人捐三十。

    麦叶觉得耿田今天的表情很滑稽,那么自负而彪悍的男子汉像个乞丐。每当有人往捐款箱里塞了钱后,他总是对捐款人鞠躬并表示感谢:“大爱无疆,好人好报!”麦叶从口袋里掏出了二十块钱准备捐出去,她在老家乡下见过吊死的人,死相很难看,舌头吐得老长的,像一条被霜打过的紫茄子。

    最初麦叶不知道阿水为什么上吊,可听到身边有人说阿水是嫖娼得性病自杀的,麦叶心里的同情立刻逆转成鄙视,甚至觉得阿水死有余辜。她将二十块钱又塞回了裤子口袋里,正准备悄悄溜出厂门口,耿田突然抱着纸箱抵住了麦叶的去路:“你跟阿水是大老乡,三十!”

    厂里人太多,她都不知道阿水长得什么模样,就被以老乡的名义套牢,麦叶推开耿田蛮横的纸箱:“我没带钱!”

    耿田从自己的裤兜里掏出三十块钱:“我借给你!”

    麦叶说:“我不借!”

    耿田像塞给她电话号码一样,强行将三十块钱塞到麦叶手里,命令着:“放到箱子里去!”

    麦叶继续拒绝:“我不放!”

    耿田又飞快地抽过麦叶手里的三十块钱塞到纸箱里:“你不放,我放。你欠我三十块钱!”

    厂门口不少女工起哄说自己身上没带钱,希望耿田先借钱捐一下,耿田说:“没钱。”有女工说:“那你为什么借钱给麦叶?”耿田眼一横,说:“我跟麦叶是老乡。”

    麦叶想说我都不知道你家在哪里,真是一个不可理喻的人。

    那天晚上,麦叶和麦穗在建筑工地卸了一车水泥后,土头灰脸地坐到地上喝水,看上去两个人像是两袋水泥。麦叶说这活儿比割麦子还累。这时验收登记完的包工头王瘸子走过来挨着麦叶坐在满是泥灰的地上,他将卸货的四十块钱递给姐妹俩,说:“是累呀!我看着都不忍心!”麦穗反击说:“那你还那么抠,一车多给五块钱都不干。”王瘸子说:“女人本来就不该来工地卸料。这样好不好?麦穗,你下班后过来给我们工地烧开水,帮着洗工人的脏衣服,有洗衣机,不累。麦叶,你晚上到我住的公寓帮我煮点夜宵,整理整理房间。报酬跟扛水泥一样!”王瘸子的嘴里一股蒜味,很呛!

    姐妹俩走出工地后,麦穗告诉麦叶,王瘸子曾偷偷地送过她一瓶廉价的护肤露托她做做工作。王瘸子晚上想包下麦叶,每个月给一千八百块零花钱。麦叶想起王瘸子满嘴的蒜味,还有拖着的一长一短的腿,全身汗毛都竖了起来。她问麦穗怎么说的,麦穗说她跟王瘸子说“你做梦去吧”!

    麦叶每晚回到出租屋的时间是晚上十点至十点半,等到用电饭锅烧水洗好身子,再到屋外水龙头上洗好衣服,差不多就十一点多了。这时候正是这一带小偷、嫖客、“闲扯”男女们倾巢出动的时间。所以,收电费的老鲍来敲门的时候,麦叶迟疑了好半天并不敢开,牙齿漏风的老鲍对着门缝说:“来过好多次了,总是遇不到人。”进门后老鲍用一把生了锈的手电筒看了看电表,然后说:“要多收了三块五毛钱电费。”麦叶问:“为什么?”老鲍说:“这一带有人偷电,逮不到现行,电损只好平均摊。”麦叶觉得很窝囊,自己没偷电,还承担了三块五的偷电责任,她不愿多交。老鲍说:“你要是不交,那就只好拉闸,停你的电!”

    门外的黑暗中很扎眼地划过一束摩托车灯光,紧接着是发动机吼叫声突然熄灭,麦叶手里攥着老鲍递过来电费收据,还没看清电费单上的数字,耿田一头撞进门来了。麦叶心头一紧,脸上先是惊讶,继而是惊恐。收电费的老头怀揣着多收的电费别有用心地说了一句:“我什么都没看到。”转身就走了。

    深更半夜不期而至的耿田进门就说今晚出去跑摩的,生意糟透了,耿田像一扇门板一样倚着门框。

    耿田说,“你得把三十块钱还给我!”麦叶说:“那三十块钱是你逼着我捐的,不是我自愿的。我扛一晚上水泥,才挣二十块钱,刚才被收电费的老头又多收去了三块五。”麦叶说着说着,鼻子就有些发酸。

    耿田打开翻盖烟盒,用牙齿咬出一根烟,叼在嘴上:“我一晚上才挣了十二块钱,可我捐了九十。人都死了,行点善,积点德,掏个二三十块钱,就那么难!”

    麦叶竭力为自己辩护:“他是染上脏病死的,谁叫他不正经了!”

    耿田急了,他吐掉了嘴里还没来得及点着的香烟,声音像是摩托车发动机里爆裂出来的:“你以为阿水想嫖娼呀!三年没碰女人了,破费了钱,还染了病。你不想想,人家多可怜呀!”

    麦叶觉得耿田只是为男人说话,所以她有限度地抗议了一句:“他家里女人不也守活寡三年了!”

    耿田显然不想继续讨论这无须讨论的话题,于是直截了当地伸出手:“三十块钱给不给?”

    麦叶面对一双沾满了汽油味的手,不吱声了。

    她想已经赖过人家五块钱了,不能再赖账了。沉默了好一会,她说昨天给家里寄了钱,今天晚上挣的钱刚交了电费:“宽限几天,等发了工资,行吗?”

    见麦叶认账了,耿田就不再纠缠三十块钱,他话锋一转:“要不是家里三个娃上学,我也想到洗头房耍耍。没钱呀!跟你说实话,自打开春看上你后,我都四个月没碰女人了!”

    麦叶觉得耿田如此赤裸裸,太不像话,简直是欺负人。她走到低矮的门边,带有逐客的意味:“我不要你看上我,钱我保证还你!”

    耿田对麦叶的抵抗情绪毫不在意,他只是按照自己的思路说话做事,他将用塑料纸裹着的两个卤鸡蛋塞到麦叶手里:“你跟下浦这一带成千上万个女人都不一样!把你扔在女人堆里,一眼就能认出来。我就看上你了!想好了,就到我那里‘闲扯’。我不强迫你,我也是有文化的人。当年我给县广播站写过稿子,全县大喇叭里都播过,正宗的普通话播的!”

    麦叶将卤鸡蛋塞还给耿田,耿田推开麦叶的胳膊:“镇上卖卤蛋的老乡给的,散黄了的坏蛋,能吃,不好卖。不要钱的!”话没说完,人一头扎进屋外的黑暗中,声音一半在屋内,一半在屋外。

    麦叶手里攥着散发着茴香、桂皮香味的坏蛋,她觉得耿田就是一个坏蛋。

    耿田消失了,麦叶确实很饿了,她在犹豫这卤得喷香的坏蛋是吃,还是不吃。

    5

    工资是在耿田上门讨债三天后发下来的,麦叶准备将三十块钱还了,去镇上工地的路上,她刚掏出电话,又放下了,她怕耿田再次自作多情。再说不就三十块钱,又不是三十万。麦叶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将耿田的号码存了下来,注名“橘黄头盔”,对这个百年不遇的荒谬男人,麦叶心里充满了太多的疑问。

    麦叶准备删掉“橘黄头盔”时,电话响了。是丈夫桂生打来的,桂生说:“寄回去的钱收到了,父亲的风湿病更重了,拄着拐杖也不能下床了,前些天一个江湖医生给父亲开了一大壶药酒,寄回去的八百块钱一下子全花光了。”桂生说,“麦收刚结束,村里婚丧嫁娶赶集似的一拥而上,礼份子吃不消,能不能再寄五百回来?麦子没卖,价格太低,放到秋天,每斤最少能多卖八分,说不定能涨一毛。”电子厂单子少,麦叶这个月才拿到九百多块钱,房租六十,电费十几,还买米、馒头、牙膏、香皂、洗衣粉、卫生巾之类的,怎么着也得三四百块生活成本。麦叶这个月最多也只能寄五百了。桂生的电话每次都短得不能再短,嘴里蹦出的每个字经长途漫游,都是要付钱的,打一次电话,两三斤小麦就没了。麦叶特别想桂生能说句把暖人心的话,可离家一年多了,她连一个暖人心的标点符号都没说过。后来定下心来一想,结婚五年多了,他们彼此从来就没说过一个字的你情我爱,每天睁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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