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攻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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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22 章(第3/5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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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边。”

    滕玉意笑说:“说什么叨扰,我求之不得呢。

    我让程伯把上回你们住的小院拾掇干净,你们在府里自管随意,想吃什么想玩什么只管告诉我。”

    弃智憨笑一会,瞥见滕玉意腕子上的玄音铃,忙从怀里掏出一块石头样的物事:“师兄这一走,就没法再听到玄音铃示警了,师兄本想把这块应铃石给师公,可是师公年岁太大了,思来想去,只好放我这来了,师兄说我比绝圣睡觉轻,放我身上,夜间滕娘子有什么事也能及时察觉。”

    绝圣道:“往日师兄把这块应铃石放在自己怀里,所以每回滕娘子有什么事,师兄那边立马就能知道。”

    滕玉意接过应铃石轻轻摩挲,车厢里变得异常安静,两人看她只顾望着石头不说话,也不好再开口。

    宽奴一个劲地催促车夫说:“走芳林门。”

    神策军囤兵在城北龙首原,出征自是也要从城北出发,天色尚早,路上行人并不多,犊车一路疾驰,飞一般驶向芳林门。

    等他们赶到城外,到底晚了一步,神策军分守于京畿地区及关内道,除了长安,另分布于奉天、扶风、鄠县、陕州诸镇,此去平叛调走五万兵马,尽管圣人前日就下了密召,也需至少两三日方能将麾下军士集齐。

    蔺承佑身为神策军主帅,应该是天未亮就拔营出征了。

    好在当今圣人政化开明,只要不是秘密行军,朝廷都准许将领们的家眷在城门外眺望相送,滕玉意不便混到送行的女眷中,只好把车停到城外不远处的一处山丘前。

    等他们爬上山丘,刚好瞧见那渐行渐远的大队行军。

    朝廷有意让淮西道误以为平叛主力为神策军,故而此次出征声势浩壮,夏日的晨曦照耀那金戈铁马,照射出一大片耀眼光辉,那壮丽无垠的金色光芒,堪比喷薄而出的朝阳。

    时值初夏,微凉的风从龙首原上方刮过,行军的旌旗随风猎猎招展。

    滕玉意沿着山坡的陡势往上急追,只恨没能瞧见蔺承佑的身影,绝圣和弃智一面抻着脖子张望,一面跺脚:“这可怎么办。”

    滕玉意抱着怀中食盒踮脚眺望,忽然看见一队骑兵从城内驰出。

    最前头是一位英姿勃发的少年将领,戎服櫜鞭,红巾抹额,身背金色长弓(注①)。

    这少年谈笑风生,在赤金色的朝阳下疾驰而过,端的是美若天神。

    他这一出现,立即引来城墙下女眷们的低呼声:“瞧,那是成王世子。”

    “蔺承佑。”

    滕玉意又惊又喜,迅速回身往下跑,然而她的这声呼唤,转瞬间就被那冲天而起的鼙鼓声给淹没了。

    鼙鼓声声震人心脾,俨然在为出征的战士鼓气。

    或是前方军情有变,蔺承佑路过城墙下时未作停留,径直奔向前方广阔的平原。

    一时间,烟尘滚滚,鼓噪震地。

    滕玉意追了一晌,眼看蔺承佑的身影即将消失在大队行军中,只得抱着食盒停下来。

    这时候,蔺承佑似是感觉到了什么,冷不丁控缰停马,回头往后看。

    滕玉意大喜过望,再次拼命往山顶上攀爬,然而相距太远,没法瞧见蔺承佑的表情。

    蔺承佑的确什么也没瞧见,因为他注目的是芳林门,按照往日风俗,家眷们通常会在城墙下依依相送。

    他仔仔细细回望半天,没能捕捉到熟悉的身影,不免有些失落,不过这也打击不到他,昨晚滕玉意醉得不轻,此刻说不定还没起来,只要她醒了,一定会前来相送的。

    可惜没法再等下去了,军情有变必须在今晚之前赶到陕州,他迅速收敛心神,刚要回头,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目光一移,改而望向远处一个不起眼的山丘。

    然后,他就看到了山丘上的几个小黑点。

    蔺承佑唇边扬起一抹比朝阳还要明耀的笑。

    尽管没能看清那行人的模样,但他很自信地认定其中就有滕玉意。

    他这一回头,最前头那个人影突然开始快速移动,风一吹,那人的身后飞扬起一抹渺远的绚丽色彩。

    那是小娘子臂弯里的巾帔。

    蔺承佑这下愈发确定了。

    这一眼,对他而言比蜜糖还甜。

    没有言语,没有打照面,甚至连表情都瞧不清,但眼前这一幕像一幅色彩绚丽的画,深深烙印到了他的心头,相望一晌,他留恋地向那个身影投去一瞥,果断拽动缰绳,回身策马而去。

    滕玉意留在原地,目送那身影离去,蔺承佑应该是看见他们了吧,然而不是很确定,更遗憾的是,他惦记了那么久的鲜花糕没法到他手中,来晚了,再送有败坏军纪之嫌。

    日头渐渐升高了,夏风吹得人浑身舒爽,随着旌旗的消失,龙首原上逐渐回归宁静,滕玉意眺望着军队消失的方向,久久未曾挪步,忽听到山丘底下有人道:“俊奴?”

    “绝圣弃智?”

    滕玉意惊讶往下望,山丘下有一条进城的小路上,迎面行来一队宝钮犊车,单从囊辎仆从来看,便知来者身份贵重。

    某辆犊车上有位小公子正搴帘往外看,方才说话的就是这小公子:“阿爷,阿娘,你们瞧,山坡上的是宽奴和俊奴。”

    一望之下,滕玉意便猜到这行人的身份,果然听到宽奴欢呼道:“王爷、王妃、二公子。”

    绝圣和弃智也高兴地往山下跑。

    跑了一晌又转回来:“滕娘子,那是师兄的爷娘。”

    滕玉意只好带着端福和俊奴下山,犊车前立着一匹千里马,马上端坐着一位身着石青色襕袍的男子,年约三十多,气度出尘,俨若冰玉,那清如山泉的眉眼,让滕玉意一下子想到了蔺承佑。

    蔺承佑的美貌,一半源自这男人。

    宽奴早在一旁为主人做起了介绍。

    听了宽奴的回禀,成王开始认真打量面前这孩子。

    “你是滕娘子?”

    滕玉意恭谨行礼。

    “好孩子,不必多礼。”

    成王面容沉静,目光却很和暖,端详滕玉意一晌,侧过头,温声对车里道,“瑶瑶,这孩子便是滕将军的女儿。”

    滕玉意暗想,成王的声音低沉缓和,与阿爷一样,一开腔便有着让人心定的力量,那种巍峨如山的品格,并非天然就有,而是随着阅历和年岁的增加,慢慢沉淀到骨子里的,每一言每一行,无不让人折服,仿佛这世间天大的事到了他们面前,也不足为惧。

    犊车立刻有了动静,车帘一掀,先钻出一位绯袍金冠的小公子,年约十三四岁,相貌跟蔺承佑有点像,只是眉眼尚未长开,身板也有点单薄。

    但是那聪明绝伦的神态,倒是与蔺承佑如出一辙,小公子一笑,让人如沐春风,他友好地望了望滕玉意,又好奇地看了看滕玉意脚边的俊奴,端端正正对滕玉意行了一礼,回身掀开车帘。

    很快,又有一位美貌少妇下车,便是成王妃了。

    这位王妃全无架子,说下车就下车。

    滕玉意莫名有些局促,以前也见过,可惜离得太远,这回隔得近了,才发现成王妃皮肤莹净如雪,一双眸子更是清妙绝伦。

    滕玉意想起那些关于成王夫妇的传言,实在想象不出这位王妃亲自动手教训儿子的场景。

    成王妃身姿敏捷,下车立定了,望见滕玉意,眼睛便是一亮,与丈夫含笑对视一眼,冲滕玉意招手:“你叫玉意对不对?

    我是蔺承佑的阿娘。

    来,让我好好瞧瞧你。”

    滕玉意胸口一暖,成王妃笑容诚挚,这一笑,仿佛能暖到人的心窝里。

    再看端坐于马上的成王蔺效,虽然并未像妻子那样笑容满面,但目光里的暖意也好似能融化初雪。

    滕玉意倍感亲切,笑出两个梨涡,上前敛衽行礼:“见过王妃。”

    ***

    两月后。

    淮西战况愈演愈烈。

    彭家自盘踞淮西以来,不遗余力鼓动麾下兵士与当地百姓缔结姻亲,一晃数年过去,军中现有不少将士在淮西道安家落户,为了能在父兄长辈面前多尽孝道,部分将领甚至将远在关陇的亲眷接来一同生活。

    彭震这一反,不论兵士们愿不愿意,都得跟着彭家卖命,因为亲眷们的性命都握在彭家手中,敢与彭家唱反调,全家老小都难逃一死。

    而在笼络军心方面,彭家一向做得极体面,自去岁开始频频犒赏士卒,往日也常在军中论功行赏,光是冲着这些厚重币帛,也有不少人死心塌地追随彭震。

    威逼加上利诱,战鼓这一响,淮西道可谓上下一心。

    除此之外,早在数年前,彭震就以“淮西兵力一缴,淄青、山南东道必危”为由,不断游说临近蕃道的节度使与其暗中互为奥援,几年下来关中四镇已有守望相助之势。

    前脚,神策军和镇海军击溃盘踞在太阴仓附近的五万彭军,后脚,淄青的刘正威和山南东道的王世彪便先后举起反旗。

    刘正威阻兵襄阳,王世彪遣兵帮助彭震扼守徐州涡口。

    邓襄这一线,上至邓州下至涡口,横贯中腹,扼守要冲。

    比之陈颖水路,地理位置更关键,一旦叛军得逞,不但平叛之征大受打击,整个南北运路也陷入困窘局面。

    按照彭震这番精密的布局,原本该所向披靡,可惜他遇到的是他一直以来的劲敌——本朝第一战神滕绍,不仅如此,还碰上了用兵如神,从不墨守成规的少年将军蔺承佑。

    加之有人提前泄漏了天机,彭震事先埋下的几步棋招都被一一窥破。

    从占尽先机变为被动防御,往往只在一役之间,彭家接连失利,不到两月,滕绍就成功克下襄阳和邓州,蔺承佑所率神策军也接连夺回埇桥、涡口。

    彭震折戟沉沙,不得不率领残部退据蔡州。

    刘正威和王世彪派出支援淮西道的本就是些老弱残兵,吃了几场败仗后,再看到神策军和镇海军的旌旗,无不望风而溃,刘正威和王世彪为免殃及池鱼,主动向朝廷递上“罪己状”,说自己绝无反心,先前之所以借兵给淮西道,只因被彭震的谎话所蒙蔽。

    七月中,踞守宋州的彭震副将刘云浩为营中军士所杀,军士们将其首级传至京师,举州向朝廷投降。

    宋州一降,蔡州一郡七邑便悉数暴露在镇海军和神策军的马蹄之下,只等克下蔡州,天下不日可平。

    消息传来,朝野内外备受鼓舞。

    滕玉意每日起来第一件事就是打听淮西道的战事,只要听说战事不利,便会心生忐忑,若是听到捷报,又会高兴一整天。

    这两月,她未去香象书院上学,滕绍为着女儿安危着想,早在出征前就向书院替女儿请了假,滕玉意白日有大把工夫,时常同绝圣弃智出门除祟。

    最近长安城外常会冒出些奇怪的邪祟,例如上回那种罕见的七欲天,又在南城外冒出来了,只不过这回盘踞阵中的并非蟒蛇精,而是一只花妖,凡是路过那地方的商贩,几乎都着了道。

    那日,成王妃听闻此事,就与清虚子道长前去收妖,碰巧滕玉意被阿芝邀请到成王府玩耍,王妃顺便也带上了滕玉意和绝圣弃智。

    滕玉意激动地揣着小涯剑上了车。

    可真到了杀妖那一刻,滕玉意远不如在蔺承佑面前自在,成王妃性情再随和,总归是长辈,滕玉意性情再大方,在长辈面前也有种天然的拘束感。

    绝圣和弃智呼哧呼哧帮着收妖,回头一望大觉奇怪,滕娘子智勇双全,砍杀邪物时从来都是凶相毕露,今日却不同,斯斯文文的,看着像拿不动剑似的。

    “滕娘子,你是不是生病了?”

    “滕娘子,你以前都是杀气腾腾的,今日怎么这般秀气?”

    滕玉意额角一跳,从前总看蔺承佑骂师弟,今日算是明白原因了。

    当着成王妃和清虚子道长的面,她好意思“龇牙咧嘴”杀妖么。

    成王妃一句话未说,走近握住滕玉意的剑柄,用力帮她往前一送。

    噗地一声,出招干脆利落,面前那只吃了好多人的蜘蛛精,登时化作一滩脓水。

    滕玉意顿觉自己的“扭捏作态”有点多余。

    “绝圣弃智都告诉我了,你不但亲手斫下过树妖的一只爪,还帮佑儿锯过尸邪的獠牙?”

    成王妃含笑注视着面前的孩子。

    滕玉意讪讪说是。

    “很好。”

    成王妃欣慰地拍了拍滕玉意的肩膀,无论语气还是动作,都充满了鼓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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