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攻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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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1 章(第3/4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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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在有她这一挡,绝圣来得及再次把尸邪定住。

    仰天倒下去的一瞬间,滕玉意绝望道:“你的符就不能撑久一点吗?

    !”

    绝圣的胖脸哭得像个皱包子:“我也不想的!但它是尸邪啊!”

    他抓紧速度驱动镇坛木,手中符纸一抛,一道黄光慢吞吞缠绕住了尸邪,正待要念咒捆住尸邪,怎料尸邪的脑袋咯吱咯吱一转,骤然发出一声娇笑:“好玩,真好玩。”

    滕玉意颈后一凉,忙要从地上爬起来,绝圣面色大变,飞身就要拍出第三张符,尸邪嘟起红唇吹了口气,符纸就当空震碎了。

    绝圣呆了呆,跳下来二话不说就往外逃,尸邪胳膊一捞,如老鹰抓小鸡一般把绝圣拎了起来。

    滕玉意冲到近前,举剑就扎向尸邪的脸颊,结果又如先前那样,被那股熟悉的怪力拦在了阵外。

    “我还没吃过你这种小道士的心呢。”

    尸邪满脸天真,“看你胖乎乎的,不知道好不好吃。”

    “不好吃!”

    滕玉意忙道,她竭力想冲破面前那怪力,怎奈只能原地打转,“他常年吃妖怪,五脏六腑都苦得很。”

    “对对对。”

    绝圣两腿在半空中乱蹬,“我的心是苦的,一点都不好吃。”

    “你撒谎!”

    尸邪笑声娇稚,“我知道,你这种白白嫩嫩的小孩心最好吃了。”

    说话间已经抓向绝圣的胸膛。

    绝圣手边再无法器护身,放声哭了起来:“王公子,它吃人的时候结界会消失一阵,你趁这机会快跑吧。”

    滕玉意也有些绝望,救兵迟迟不露面,程伯和霍丘都已陷入昏迷,即便他们还醒着,面对这样的大邪魔也是无能为力。

    眼看尸邪的指甲已经贴上了绝圣的胸膛,她忽道:“喂,你的目标一直是我,你把他放下,过来吃我。”

    尸邪动作一顿,转脸看向滕玉意。

    滕玉意弯腰将小涯剑搁到脚边:“你瞧,我连剑都放下了,没有防身的东西,你动手的时候不必有所顾忌了。”

    尸邪的视线缓缓下移,落到了那柄碧莹莹的小剑上。

    绝圣的哭声哽在嗓子里,拼命冲着滕玉意摇头。

    “别再拖延时辰了。”

    滕玉意笑了一下,“蔺承佑的本事你也知道,你的结界迟早被他发现,如果你先吃绝圣再来吃我,不等你动手蔺承佑就赶来了,你是个聪明人,何必因小失大。”

    尸邪显然有些松动了,看了看绝圣,又看了看滕玉意,模样有些踟蹰,好像在认真考虑先吃谁。

    “我不会抵抗的。”

    滕玉意催促道,“第一颗心对你来说很重要吧,现在猎物就在你面前,没人干扰你动手,再晚可就没有这么好的机会了。”

    尸邪咯咯笑了起来,边笑边扭头冲绝圣吹了口气,绝圣乱踢的双脚一下子定在了半空,活像也被使了定身符,随后就如木头桩子一般被尸邪扔到了地上。

    尸邪一转身,径自朝滕玉意走过来。

    绝圣眼泪流得更凶了,无奈这回连头都摇动不了。

    滕玉意睫毛微颤,只盼着这时有人赶到。

    尸邪走了两步,忽又想起什么,掉头走回阵中,弯腰揪起绝圣的衣领。

    “不行不行。”

    它苦恼道,“道士最喜欢耍花样了,我吃心的时候不喜被人打扰,还是让他死了吧,省得又吵我。”

    说着挖向绝圣的胸口,滕玉意断喝道:“丰阿宝,你敢动他一下,我保证你绝对吃不到我了。”

    或许已经被被刺激过一遭,尸邪对这话全无反应,指甲暴涨数寸,找准了绝圣心脏的位置便要下手。

    眼看绝圣就要血溅三尺,有道身影忽然横扑过去,左手拽过尸邪的胳膊,右手奋力把绝圣远远推了出去。

    滕玉意双眼蓦然睁大,竟是奄奄一息的彭玉桂。

    尸邪没料到房中还有人敢暗算自己,恼羞成怒就拍向彭玉桂的脑门,彭玉桂勉力往边上一滚,到底因伤势太重,被尸邪击中了肩膀。

    尸邪压不住满腔的怒意,释出浑身阴力要把房中人都赶尽杀绝,只听嗖的一声,门外射进来一根金笴,迅猛如疾风,正对尸邪的眉心,一箭穿脑而过。

    尸邪被这股大力撞得往后一飞,穿过房间,撞到窗棱,砰地被长箭钉死在窗上。

    滕玉意身子得动,急忙扭头看门外。

    “师兄!”

    绝圣热泪盈眶,一轱辘爬起来。

    门外传来激烈的打斗声,蔺承佑的声音好不狼狈:“趁它现在动不了,你们赶快挪到对面房里,这回没人能破坏门上的符箓了,待在房里很安全,等我对付完这金鸟,再来找你们。”

    “好。”

    绝圣忙道。

    滕玉意二话不说就要拖动彭玉桂:“快来帮忙。”

    她心知彭玉桂多半活不成了,刚才那一下连常人都受不了,何况一个伤重之人。

    房中阴气一散,原本昏迷不醒的程伯和霍丘已醒过来了。

    尸邪面孔缭绕着一团黑气,拼命要把箭从眉心拔下来,只恨拔不出来。

    程伯和霍丘合力把彭玉桂抬到对面房里,路过廊道时,只见蔺承佑左躲右闪,边打边骂:“老妖怪,别怪我没给你机会,你现在逃还来得及,非要跟尸邪搅在一块,当心数百年道行毁于一旦。”

    另一个则是三十出头的俊面郎君,此人身穿淡金色襕袍,鬓上一朵碗口大的红芍药分外夺目,本是很体面的一身装扮,却活像刚遭烈火灼烧过,右边的衣袖早就不见了,自肩膀往下只剩零星焦黑的碎布。

    “臭小子,你已经自顾不暇,还想着使离间计。”

    金衣公子答得很快,“你且看着吧,今晚谁能活着走出彩凤楼。”

    他笑声放荡,却也透着几分吃力感。

    一行人挪到对面房里,迅速把门关上,滕玉意蹲下来查看彭玉桂的伤情,只见他面如金纸,气若游丝,绝无活下来的可能了。

    滕玉意望着彭玉桂,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绝圣蹲在另一边,嗓音有些发哽:“刚才……刚才多亏你……谢谢你……贺老板。”

    滕玉意叹气道:“他姓彭。”

    彭玉桂勉强牵动嘴角:“对……叫我彭大郎也行。”

    绝圣手足无措,撕下一条袖子想要替彭玉桂压伤口,但彭玉桂整个肩膀及颈部都血肉模糊,已经叫人无从下手了。

    “道长不必忙活了。”

    彭玉桂道,“我……活不成了。”

    绝圣狼狈地抹了把脸,腮帮子上的水珠亮晶晶的,一时分不清是汗水还是眼泪,滕玉意明知彭玉桂无药可救,也就没再张罗用药。

    “蔺世子说得对,在我为了一己之私残害无辜之人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经不是我了。”

    彭玉桂勉强挤出个笑容,“我这样的罪人,死不足惜。”

    “彭老板……”滕玉意试着开口。

    彭玉桂摇摇头:“方才你和绝圣道长为了救对方,情愿让尸邪冲着自己来,不知怎么地,让我想起了我爷娘和妹妹。

    我刚才那一下,不只是为了救小道长,也是为了……救当年的爷娘、救当年的宝娇……和……

    “救我自己。”

    他气息不足,每说一句话都要停顿很久。

    “我怕我回不去桃枝渡口了。”

    他勉强抬起右手看了看,“这双手现在沾满了血,我怕就算在地下见到了爷娘和妹妹,他们也认不出我了。

    我这些年为了报仇,变成了这幅不人不鬼的模样,我爷娘是好人,一辈子没做过坏事,宝娇她……”

    他的嗓音渐渐跟笑容一样苦涩。

    绝圣含泪摇头:“不会的,彭大郎,你们是骨肉至亲,哪怕你变得面目全非,他们也会认出你的。”

    彭玉桂面色一亮:“……小道长……你是好心人,听了你这话,我……我心里舒坦许多了。”

    他吃力地摸向前襟,谁知半途就无力地垂落下来。

    滕玉意身子一动:“要拿东西么?”

    彭玉桂感激地点点头,绝圣探手摸了摸,摸出一个鹿皮袋子,解开系绳,里头是一把钥匙和一个匣子。

    匣子又扁又长,内里整整齐齐摆着三样物件,从左到右依次是:一枚红玉印章,一枚翡翠珠花,一个活灵活现的髹朱漆的小木偶。

    彭玉桂喘着气道:“我心里早有预感,我做的这些事迟早有暴露的一天,只不过没想到这么快……事到如今……我只想请王公子帮个忙……”

    滕玉意心中一震,他刚才救了绝圣,纵算要临终托人,也是托付绝圣更稳妥,但此人不知不愿意挟恩图报,还是有别的缘故,竟转而来求她。

    她移目望向那几样珍宝,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彭老板请说。”

    彭玉桂眉头一松:“这些东西是给我爷娘和妹妹准备的,田允德因为怀疑我没死,年年都会回桃枝渡口暗中打听我的下落,我为了隐藏行踪,从未正式祭拜过我爷娘,如今大仇得报,我本打算带着这些东西去祭拜他们,这木偶是给宝娇的,印章是给我阿爷的,我阿娘生前没戴过什么好首饰,这枚翡翠珠花是给她老人家的……”

    他猛地咳嗽起来,带出喉咙里的大口黑血。

    程伯忙点住他胸前几处大穴,绝圣慌忙用袖子替彭玉桂擦血。

    彭玉桂喘息了一阵,慢慢缓过劲来。

    “我爷娘就埋在离桃枝渡口不远处的秋阳山的半山腰上,坟前竖着一块简陋的木碑……”他胸膛起伏,话声断断续续,“没有亲人,邻居也早把们忘了,我这个做儿子的不能露面,多年来他们坟前连个祭拜的人都没有,我偷偷去瞧过,老两口的坟茔已经破败得不像话了。”

    他眼里隐约可见泪花,语调越来越低微。

    霍丘不忍再听下去,默默把脸转向一边,程伯本来喜怒不形于色,此时不免也凄恻地叹气。

    “宝娇当年被埋葬在小淮山,我一则怜她孤苦伶仃,二则怕日后找不到她的坟墓,因此头几年就悄悄把她的尸骨移了出来,现藏在我洛阳宅子的后院里。”

    彭玉桂双手颤动,费力地摸向那把钥匙,“我想把我妹妹的尸骨移回越州,让她跟我爷娘葬在一处,我也想在自己死后,托人把自己的尸骨移回家乡,分离了这么多年,一家人好歹要团聚。

    这些事本来应该自己安排……但我一心要用七芒引路印折辱那对豺狼的鬼魂,耽误至今,只能拜托王公子了。

    我房间里有个箱子,用这钥匙就能打开,里头放着我的毕生积蓄,王公子可以随便取用。”

    滕玉意心情复杂,彭玉桂是因为这个原因才拜托她么,越州远在千里之外,不说修葺坟茔,光是将他兄妹二人的尸骨迁往越州,就得耗费大量人力物力,这对一个小道士来说,委实太难了。

    罢了,她接过那把钥匙:“我答应你。”

    彭玉桂挤出一丝苍白的笑容:“王公子,说句冒昧的话,彭某总觉得你我二人有些相似之处,但王公子到底与我不同——你会有后福的。”

    滕玉意眼睫一颤,这话听上去分明意有所指。

    彭玉桂试图仰起脖子:“王公子,你附耳过来,彭某有件事想请教你。”

    霍丘看滕玉意要俯身,抬手一拦:“公子,让小人来。”

    彭玉桂虚弱地摇了摇头:“……这话只有王公子知道。”

    程伯拉开霍丘:“不必,让公子自己听吧。”

    彭玉桂如果要暗算娘子,也就不会把那么重要的事都托付给娘子了。

    “你说。”

    滕玉意俯下身。

    彭玉桂费力地抬起脑袋,用很小的声音道:“我知道王公子很想知道那根暗器的来历。”

    滕玉意脑中一轰。

    “我不能告诉你我师父是谁,但我可以告诉这暗器是从何处来的,你去西市一家叫尤米贵的生铁行守着,若是看到一个叫庄穆的泼皮,想法子套他的话,当年我就是从他手里得到的暗器。”

    滕玉意心怦怦直跳,本以为彭玉桂一死,线索彻底无望了,没想到竟以这种意想不到的方式,骤然知道了暗器的来源。

    难怪彭玉桂不求绝圣只求她,并且料定自己会答应他的请求,原来他早就看出她想打听暗器,他也投桃报李,把她想知道的答案准备好了。

    此人当真长了一颗七窍玲珑心,她定定看着彭玉桂,心中五味杂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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