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

南舟行

首页
关灯
护眼
字体:
第十一章 梦里关山路不知(第7/10页)

首页    存书签 书架管理 目录


搜索,用户注册与阅读记录,书架等功能重新开放

百度搜索新暖才文学网,即可找到我们,网址为拼音缩写https://www.xncwxw3.com
(前面加https,http可能无法访问),
即将改版,更多精彩小说请点击"首页-分类-其他小说"

新暖才文学网网址找回安卓APP,防止网址丢失!

时候纷纷解囊认购股份。又有当局背书,南舟很快就解决了资金问题。

    这是条为数不多的万吨轮船,船从伦敦驶回震州那日,不少人都到码头上去看船。

    在等沈丹妮试衣服的时候,江誉白随意地翻着报纸,报纸上写着“震州女船王新船入港”。他猛地心头一震,迫不及待地读完整篇报道,但关于她的也只有只言片语。他的目光落在了船的名字上,“江安号”,心底痛意横生。船仍在港,或许她现在就在船上——他霍然起身。

    沈丹妮从试衣间里出来,小跑两步,荔枝红色的新裙子在他面前转了一圈,赧然地问:“这件好看吗?”

    江誉白停在了那里。过了半晌,温和一笑,“刚才那件白色的更好看。”

    南舟有野心,但并不冒进。裴仲桁同她说过,做生意不是赌博,求得是一个稳字。船运寻常做法按航程计算租金,这样租金收益高。但市场好时固然不愁客人,碰上差年景或者时局意外,那么这些船就会荒废,光是停泊、保养就是一大笔钱。南舟索性反其道而行,做长租。以薄利规避风险,求稳。因为长租价格低廉,求租者盈门。南舟又以船抵押,再贷款购船,以船养船,不过两年竟然有了二三十条船。

    又逢新年,家家团圆。再怎么漂,这一天是不得不回家的。南舟一直忙到最后一刻,整理所有船只的报告。机器故障,船期延误,人员意外,码头泊位不足等等,一一登记整理,再分析问题,调整对策制定方案。工作量极大,非一日能完成。小庆来回请了好多趟,南舟在船上延宕到除夕才回了家。

    百无聊赖地过完年,耳朵快磨出茧子。三姨太整日里说东家儿子、西家外甥,时时都要提醒她,不小了,该嫁人了。后来十姨太也委婉地说起某某青年才俊,叫南舟不要那么辛苦,出去交交朋友也是好的。最后反而是南老爷那里最清净。

    白日里出了太阳,南舟推着南老爷晒太阳。她坐在一旁拿着刀削平果,削了皮,又把苹果切成丁,用牙签插着喂他吃。南老爷吃不下什么了,可女儿递来的,还是努力吃了几口。然后怜爱地看着她,口齿不清地说着什么。

    南舟知道他说什么。但微微笑了笑,“年前船到卢山,在东林寺里住了一宿。禅房里挂了一副字,‘过去事已过去了,未来不必预思量;只今便道即今句,梅子熟时栀子香。’”

    南老爷听完,不再言语,手轻轻覆在她手上,轻轻叹了口气。

    做生意的人,少不得应酬多。平日里的应酬南舟能推就推了,但年里的,过来请的都是有大宗生意往来的,推不得。

    谢应乔早几年就从裴家的铺子里出来,到南舟这里做事。震州这边的生意,如今全都是他在打理。这一日饭局,两人在饭店前碰了头,谢应乔发愁道:“东望码头西边的那块地还是谈不妥。”

    货运同仓储密不可分,现有的仓储有限,并且租金高昂,南舟就动了自建仓库的念头。堆栈公司已经成立了,但建仓储的地却总拿不下来。

    “约了十多次了,可裴二爷总也不见。毕竟震州这几个码头,仓储的生意都被裴家垄断着。咱们要建仓库,无异于要分一杯羹。要不,九姑娘您看看,再选一处地?”谢应乔商量道。

    南舟摇头,“码头是不少,但深水港加上码头设施最好的就是东望码头了。别处也能建,但大船靠不上岸,就要靠剥货。效率低不说,凭空多一份风险。”她想了想,“还是我亲自去谈吧。”裴仲桁是个再精明不过的生意人,只要条件合适,没有谈不妥的买卖。

    说话间两人入了席,众人又是寒暄了一阵。酒过三旬,在座的话更多了。便有人说起局势不稳,来年怕是会有一战。又有人道江帅盘踞东南多年,岂是那么容易被赶走的?更何况,江沈两家联姻,不日就要大婚,这实力只强不弱……

    谢应乔细细听着,觉得战事一起,更是遍地商机。他转头正要同南舟说话,却发现她木然地握着茶杯,脸色雪白。他担心道:“九姑娘,你还好吧?”

    南舟缓过神,松开茶杯,给自己倒酒。酒坛子不轻,她的手微微发颤。谢应乔忙托住酒坛子,帮她倒了一杯,压低声音道:“九姑娘,你不是不喝酒吗?”

    “过年,难得聚一处,喝一点助兴吧。”南舟拿起杯子,吞了口酒,辣得嗓子肺腑都疼了。同桌有人见了,也来敬酒,南舟也不推脱,都喝了。

    谢应乔瞧她这架势不大对,见她再喝便给拦下了,然后找了个借口先告了辞。谢应乔打算送她回家,但拦了半天也只拦到一辆洋车。瓜田李下,他不好和她同车,便很执着地非要再等一辆来。

    到了外头冷风一吹,人清醒不少,南舟也觉出自己失态了。“谢大哥,不用送我了,赶快回家去吧,嫂子该等急了。”南舟家在南,谢家在北,南舟实在不好意思叫他送。谢应乔惧内,这会儿确实不早了。他再三嘱咐了车夫,这才扶她上了洋车。

    南舟并没有回家,而是叫车夫拉到了南家老宅的路口。打发走车夫,她一个人缓缓往老宅走去。万籁俱寂,人迹罕见,只有雪落簌簌。街上炮竹的碎红纸屑都融进了雪水里,一片狼狈的喜意。她走到了老宅门口,这宅子还空着,但门口挂着两个大红灯笼,燃出一点虚无的热闹。门口的雪无人打扫,也没有烟花爆竹的纸屑,白得那么寂寞。

    喝了酒,人也不冷,只是头有点晕,腿发软。她用手扫了扫,在门口的台阶上坐下来。伸手在雪上写那个人的名字,一遍又一遍,层层叠叠摞在一起。手指冻僵了,没了知觉,还在划着他的名字,仿佛是生命的惯性。

    “九姑娘?”

    南舟的手停了下来,慢慢抬起头。裴仲桁逆着街灯的灯光,站在她面前。

    他应酬归来,惯常要从这里经过。仍旧是习惯性地往大门那里看一眼,就看到了她。他以为是眼花,或者是梦境。他仓皇地下了车,脚步很轻,生怕惊破了这个梦。经年未见,只一眼,他就能认出她。

    南舟仰着脸,脸上满是泪痕。但看到他时,微微地笑了笑,目光没有焦距,不知道落在何处,也不知道看到了谁。

    心上一杯莲心茶,“问莲根、有丝多少,莲心知为谁苦。”

    裴仲桁蹲下身,余光见雪上凌乱不堪,不知道她写了什么。“怎么在这里坐着?”

    他声如冰雪,叫她清醒了一些。她为什么在这里坐着?她有点头疼,扶额想了想,想到了一处,头痛欲裂。于是自我保护似的,选择了一个不会心痛的答案,“我要和二爷谈个生意。”

    酒气很重,不知道喝了多少。是醉话。

    “这里不是谈生意的地方,明天到德庆楼谈吧。我送你回去。起来吧,衣服都透了,回头仔细受了凉。”

    他直起身,伸手把她拉了起来。她站在台阶上,勉强同他平视,旋即微微一笑。是个没有任何意义的微笑,他却觉得雪融冰消,春树婆娑。但那个笑还未结束,她就倒在了他怀里。

    南舟是渴醒的,坐起身伸手去摸床头柜,真摸到了一个杯子。拿了杯子就喝,水不凉不烫,是果茶。一口气把水都喝完了,口里盈满淡淡的果香,人也清醒了。低头看见自己穿着件白衬衫,衬衫很大,是男人的衣服。除了宿醉的不适,身体并没有什么异样的感觉。房间里没有灯,半掩着的门透了一片灯光进来,借着那片灯光,南舟看清楚周围的环境。不是船上,也不是自己的家,像是酒店?

    水汀烧得很旺,并不冷。她掀开被子下床,头还有点晕。稳了稳身形,慢慢走到门边。这是个套间,外头有桌椅和会客的沙发。桌前坐着一个也穿着白衬衫的人,背对着她,背影俊秀。

    她的心提了起来,赤着脚慢慢靠近,怕踩碎久盼的美梦,又像是怕惊动花蕊里娇嫩的蝴蝶。两年,七百多个日日夜夜,江誉白从来没进过她的梦里。她一定不能让这个梦惊醒。

    “小白……”她期期艾艾地轻唤他的名字。

    桌前的人听见了动静转过身。裴仲桁见到她脸上的微笑瞬间凝固了,接着是浓浓的失望。他心如被刀割过一遍,还要俯身把那些碎片捡起来,再缝回心上,假装仍是个有心的人。他把眼镜往上托了托,假装没听见她的话,“醒了?刚才她们只帮你换了衣服,如果觉得不舒服就去洗个澡。”

    南舟站在那里,有些木然,然后打量了下四周,“这是什么地方?”

    “东亚饭店。”

    她疑惑的挑了挑眉。裴仲桁接着解释,“你喝醉了,吐了一身。这里最近。”其实是两个人身上都弄脏了。

    她喝醉了?她怎么会喝醉?她从来不是会买醉的人。只是因为听见了江誉白要结婚的消息,她竟然就失态成这样吗?她喝醉了一定说了什么,胡言乱语的,是不是把裴仲桁当成了他?

    她恨自己没出息,恨自己拿不起放不下,也恨眼前的人这样神色清明的望着自己。仿佛一眼把自己看穿,也好像是见惯了她这样狼狈,再没一点撼动——震州无往而不利的九姑娘,私下就是这样一幅德行!

    她转身冲进了盥洗室,锁上了门,衣服也不脱,打开花洒就站到下面。冷水让她浑身一个激灵。

    门被敲响了两下,淡漠的语气,“别冲冷水澡,病了不值当。”

    南舟打了一个寒颤。他什么都知道,什么都看出来了!

    她浑身上下,只有这一处软肋,一碰即伤,一伤便痛不欲生。往日的伪装都功亏一篑,而这样狼狈的自己总是让裴仲桁看见!想起十四岁时,他把她从地上拉起来,俯身拍她膝盖上的灰尘,不也就是这样的姿态吗?所有人都是凡夫俗子,在红尘里翻滚煎熬,七情六欲挣扎地不得解脱,只有他——只有他,自矜、冷漠、清傲、高高在上、睥睨众生。冷静的叫人羡慕妒忌又愤恨!

    她从来听得进去道理,也想得透,但这一刻她从来没那么恨裴仲桁过。

    水上福祸难料,上了船就同家人聚少离多,大都是找不到出路的人为求三餐一宿才会选择的生路。她整日往来的人,也是三教九流、品流复杂。虽然如今都称她一声“女船王”,可背后里别人如何说她的,她不是不知道,她早就无所谓所谓的“名声”了。她无力掩住悠悠众口,只能叫自己不在乎。

    可她也在乎的,也有脆弱的时候,也想什么都不去管,只要做个读书、逛街看电影的无忧无虑的女孩子。要不是裴家兄弟,她还是南家的大小姐,不用抛头露面,不用辛苦奔波,不用一个人去撑起门楣、重振家声。南家大宅还在,兄弟姐妹还在,父亲还有威严,而不是坐在椅子上的垂垂老者——她还能同江誉白在一起的。

    她忽然不想听道理、不想讲道理,心底的火猛然就烧了起来。心中的怨毒也点燃了,排山倒海地兜头把她淹没。她不信他是纤尘不染的神祇,她要把他拖下神坛,她要乱了他的分寸,失掉他的干净!

    裴仲桁仍旧在桌前坐着,面前一堆生意上契书。裴益铁了心投戎,兵越带越多,仗越打越狠。裴仲桁已经可以料想到,未来有一日蔡军若动了过江的心思,裴益肯定会做他的急先锋。那么裴家的这些生意就是累赘了。上上下下那么多人靠他生活,他不得不顾忌,也不得不为他们打算。

    他早早动手开始往沪上、平津、香江腾挪生意,这是最坏的打算。虽然会有些损失,总好过最后受制于人。南舟想要那块地,他不是不知道。他也算准了她资金不够,定然会提出合作。如今倒还好说,万一有一日江家翻脸,南舟难免不受牵连。那些在她公司里入的股份,也得全部转出去。但他一有动作,旁人定然要怀疑南舟的经营是否出了问题,就怕人人都跟着急抛。若卖给她,她又拿不出赎回股权的现金。更何况,如果他撤了股,那么同她的那一点牵连就彻底没了。

    他两指在桌上轻敲,犹豫再三,一直拿不定主意。

    鼻端一点馨香,截断了他的思绪。他一转头看见她站在身后,玲珑的身体不过被一条浴巾松松裹住,掩盖不住呼之欲出的曼妙蜿蜒的曲线。裸露的肌肤,在这样昏黄的灯光下也能白得刺眼。他忙转过头,“衣橱里只有我的衣服,你先穿上,明天早上大概就能把你的衣服烘干送过来。”

    身后的人却没说话。香气更近了,挤走了他面前的空气,呼吸间全是她的气息。

    她的手搭在靠背上,一转椅子,把他转了过来。现在她就站在他面前。薄削的细肩,紧实修长的手臂,长而直的双腿——他没去看,却全闯进眼里来。她扔了他手里的笔,甩出去的时候墨汁在桌上洒下一道弧线。

    他喉头滑动了一下,眉头却蹙深了,“我去给你拿衣服……”

    他还没起身,她的手就搭在他肩上了摁了一下。只是很轻的力气,他却又跌坐回椅子里。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上一页 目录 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