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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他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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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少年的他(第3/4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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篮筐下,对着镜头眯着眼睛笑。画面里只有她一个人,但给人的感觉是两个,因为她看着镜头的眼神充满爱意,那是看心上人的眼神,对着冷冰冰的摄像头绝对露不出来。

    视频没有声音,也不知道是静音还是原本就没声音,但单看画面,狗粮已经塞了江喻满嘴。

    宁凛炫耀:“看见没,这我媳妇。”

    年轻人谈恋爱没什么稀奇,江喻不以为意地点点头。

    谁知宁凛又抚着手机,对着视频里定格的画面“啵唧”亲了一口。

    “我们从小就认识,我算是看着她长大的。对了,她的吉他还是我手把手教出来的,弹得不比我差。”

    “……”

    宁凛把手机捂在胸口,看着天花板:“老子好想她啊。”

    “……”

    江喻不说话,宁凛自己也不尴尬,吧啦吧啦说了一通,然后扭头看他。

    江喻挑眉。

    宁凛叹了口气:“算了,你没老婆,你不懂。”

    “……”

    江喻承认,他被这股肉麻劲儿恶心到了。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宁凛,黑白分明的眼睛里只写着一种情绪——二十公里怎么没把你给跑死。

    坦白讲,江喻的长相很凶,板着脸的时候尤其是。他看着人不说话时有一种自带强压的威慑力,学生们都怕他,私底下说他这种人不应该当教授,应该去干狱警才对。

    但宁凛不怕,他不仅不怕,在往后的日子里还和江喻越走越密,亲密到从“老师”成了“江教授”,再成了“老江”。

    当然这是后话。

    此时此刻,他只是抱着手机,将自己和那小女生的过往当故事一样讲给江喻听。

    校医去找纱布,临走前叮嘱江喻照看一下宁凛。

    江喻是个刻板的人,他觉得人是在他手上晕的,他就有责任确保宁凛没事后再走,是以他再没耐心,也拼命强迫自己坐在椅子上,听宁凛讲他和那姑娘的老街爱情故事。

    挺俗的,没什么新意,用四个字就能概括。

    青梅竹马。

    关键人女孩还没答应他。

    单身狗一条,也好意思秀恩爱。

    宁凛:“急什么,迟早的事儿。”

    江喻对宁凛言语里的柔情有些诧异。长了一副好皮囊的少年人他见过不少,几乎都爱极了逢场作戏,管这叫“露水姻缘”,说白了就是不负责任。

    宁凛的皮相算上乘,浑身无赖,倒真看不出来是个专情种。

    江喻问:“你还会弹吉他?”

    “嗯。”宁凛的眼神柔和下来,“我还打算在婚礼上弹呢。我特别怕死,没什么大出息,只想过俗人的生活,一日三餐,七情六欲,长命百岁。等我毕业了,回去我就要和她求婚,然后再和她生俩孩子,好好过日子。哎,老师,你说我在婚礼上给她弹点什么好?要不《因为爱情》?我觉得这歌挺不错的,寓意也好。”

    江喻没说话,很轻地“嗯”了一声,转头去看窗外。

    他脸上的笑容渐渐退散,眼神深邃起来,嘴里还飘着若有似无的苦味,他无意识地咬了咬牙。

    他在这个男孩的身上,看到了一种蓬勃的生命力。

    江喻没有和任何人说,跑二十公里的这天他其实很难过,因为他刚得知他的一个已毕业的学生在西南边陲自杀了。

    那个学生叫程寄余,是省公安厅禁毒大队的,参与了一场凶险的卧底行动,不知道经历了什么,整个人变得越来越阴沉冷漠。据说,在最后一次递出消息后,他对着自己的脑袋开了一枪。

    不久,警方从海里打捞出了程寄余妻儿的尸体,死状恐怖。

    那是他的得意门生,却落得如此凄惨的下场,至死都没与自己的恩师再见上一面。

    程寄余的离去让江喻产生怀疑,怀疑自我也怀疑生命,也或许他根本不是在怀疑,他只是迷茫,短暂地失去了方向。

    宁凛的出现让他又感受到了一种富有生机的力量。

    江喻说不出什么漂亮话,但希望宁凛真的能像他自己说的那样,一日三餐,七情六欲,长命百岁,过一种俗气的生活,在心心念念的婚礼上给心爱的女孩唱《因为爱情》。

    他不想再听闻任何一个学生的死讯,再也不想。

    ……

    “老师,你干什么不说话?”

    “……”

    “不是吧,就说你没老婆而已,这就生气了……哎哎哎,你干什么!别啊!别啊!还我!”

    “刚开学的时候就跟你们说过了,不许私藏手机。”

    “……”

    “没收。等你这阵子恢复完,继续加练,每晚绕校五公里跑。”

    “嗷——”

    “再叫就二十公里。”

    “……”

    4

    也许因为那晚的二十公里,也许因为那两句“我没有儿子”和“我也没爸爸”,此后江喻对宁凛的关注越发明显。

    江喻尝试着用通俗的标准要求宁凛,要宁凛成为一个心有正义,眼观世界的好人,却发现宁凛与自己想的完全不同。

    宁凛就不是个人,他是条疯狗。

    大三上学期,他们又有一场封闭式训练,还是江喻做教官。那会儿宁凛和姚起东已经出名,两个不正经的奇葩成天耍流氓行径,但专业成绩和体能测试都是一顶一地好,让人又羡慕又嫉妒。

    他们狼狈为奸,最夸张的一次是学校搞模拟训练,他们把扮演敌方的校领导揍得鼻青脸肿。

    江喻头疼得不行,把他俩骂了个狗血淋头。

    宁凛不服,说:“战场之上无父子,他在背后阴我,我怎么不能回击?!你这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江喻用手指头点他的脑袋:“你挺横,但现在你还没资格说这话。”

    宁凛大声说:“凭什么?!”

    江喻一想到可能来的处分就气急败坏,用比他还大声的声音回答:“就凭他是领导,是你上级!”

    宁凛一下闭了嘴。

    屋檐下台阶上,他们相对站立,气氛凝滞。

    江喻斜他一眼:“怎么不说话?”

    宁凛一扬下巴,肌肉紧绷,表情倔强:“我不敢说。”

    “你有什么不敢的!”江喻冷笑,“给你一把铲子你都能把天给掀了!你说,有什么就说什么!”

    宁凛直直地看着他,眉毛挑起来,声线很锐利。

    “等老子成了领导,老子一定搞死你们!”

    江喻唰地抬起头,表情收不住,满脸的“你在说什么”。

    宁凛一字一句地重复:“等老子成了领导!老子一定搞死你们!”

    江喻的眼神就像刀子一样冷冷地射了过去,宁凛保持军姿,目视前方,用力地挺直身板。

    不服,就是不服,死都不服。

    江喻气笑了,他伸手扣着宁凛的脖子,把宁凛一路拽到操场,一把丢在地上。

    天上下着大暴雨,雨水打在身上都有些疼,两个人的面容在雨里模糊不清。

    江喻抹了把脸,冷着声音命令他:“俯卧撑,我没说停就不许停!”

    宁凛看着他:“凭什么?”

    “俯卧撑准备。”

    宁凛眼里充斥着红血丝,拔高声音:“凭什么?”

    江喻屈腿,一脚踢向他的膝盖,轻而易举地就将他按在了地上。宁凛疯狂挣扎,手掌被沙石割破,血丝流出来,又很快被冲刷干净。

    江喻依旧死死地按着他,咬着牙,一字一句道:“俯卧撑准备。”

    宁凛眉宇间的烦躁无法隐藏,他的面容狰狞,看着江喻的时候脸上全都是不忿。

    有那么一瞬,江喻觉得他会从地上跳起来掀翻自己,恶意反击。

    但宁凛只是这么看着他,看了几秒,慢慢撑着手臂俯在地上,一下一下开始动作。

    因为湿衣贴身,手臂上的肌肉线条尽显,鼓胀起来就像一头凶猛的兽。

    江喻走过去,手准确地掐上他的后颈,掌下用力。

    “服不服?”

    宁凛的声音有种穿透雨幕的狠厉:“不服!”

    江喻收回手,转过身弯下膝盖,坐到了他的背上。

    成年男性的体重压上来,让宁凛的脸色涨得通红,他的手臂不停打战,牙齿却咬得更紧,从喉头里发出类似兽一样嘶吼的音,撑着背上的江喻一次次起落。

    鼻间弥漫着雨水特有的水汽味道,俯下身时能闻到青草腐烂的气息,他的手掌下氤氲出一道道血迹,淌出来,又被冲干净,嘴里也是,不知道是哪里来的腥甜,漫上喉头,充斥口腔。

    江喻在他背上,沉声问:“服不服?”

    宁凛咬牙:“不服!”

    “服不服?”

    “不服!”

    宁凛的手指陷进泥土里,心跳很快,但就是梗着脖子不肯低头,不肯认错。

    他声嘶力竭地喊出来,嗓音嘶哑:“不服就是不服!”

    喊完,他力竭,趴在地上大口喘气。

    雨水滑进鼻腔,呼吸间全是铁锈味,宁凛的侧脸贴在地上,粗粝的砂石将他的脸磨得生疼,但他感觉不到,只是大口大口地呼吸,像一条离水的鱼。

    胸腔的窒闷让他短暂地失声,他费力地睁开眼,紧盯着雨幕里的江喻。

    江喻走到宁凛前方,拢起手,背在身后,居高临下地看着宁凛。

    这场雨让他们都很狼狈,但他依旧面沉如水,脸色很冷,说话的声音也很冷。

    暴雨倾盆。

    江喻指了指上方,天际都是苍冷的暗调,他说话的声音很平缓:“宁凛,你看看天,天那么高。”

    宁凛抿着嘴,梗着脖子,不说话。

    江喻揪着宁凛的头发,逼他把脑袋昂起,厉声道:“再看看你脚底下!”

    他的声音又严肃又冷漠,宁凛心气高,被他一折腾,气得手背上青筋突出。

    宁凛憋着劲,咬牙问:“你什么意思?”

    江喻松开手,拎起他的肩膀,把他翻个身,一巴掌打在他的胸口。

    “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小子!”

    这一句,把那熟悉的亲切感都叫了回来。

    宁凛躺在地上,由着江喻揍了自己一掌,揍完了,他心里的气消散得一干二净,只剩下丝丝坦然。

    宁凛冲江喻笑,捂着江喻的手,叫他:“老江。”

    宁凛是惯会恃宠而骄的人,能敏锐地分出到底谁对自己好,对自己好的底线又在哪里,然后顺着杆子越爬越高。

    江喻没有儿子,年纪虽然离做他的父亲还有一段距离,但他对待宁凛,明眼人都知道这是拿宁凛当半个儿子来教。

    开小灶什么的就不说了,他有时还会在自己的宿舍做饭,再叫上宁凛来吃,有时买一送一还附赠一个姚起东。

    他对宁凛,若要用四个字来形容,当真是仁至义尽。

    诚然,宁凛这大逆不道的鬼话把江喻气得心口发疼,但同时又让他忍不住想笑,为这份年少轻狂。

    江喻要他看天地,意不在嘲讽他不知天高地厚,实则是在赞扬他,赞他一身傲骨,顶天立地。

    江喻松开他,无奈道:“臭小子,疯狗一样。”

    江喻自己又何尝没有过张狂的岁月,肆意妄为,不服就干。

    这也是他欣赏宁凛的原因之一,他总能从宁凛的身上看到年轻时的自己。

    所以他很想将宁凛扳正,他因为狂妄吃了不少苦头,走了很多弯路,他不希望宁凛也跟他一样。

    那些苦头,宁凛是最好能不吃就不吃,那些弯路也是能不走就不走。

    可那时江喻又怎会明白,人生道路上,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轨迹,是苦头或者是弯路,该来的都得受着,然后为之流血流泪,忏悔一生或百死不悔。

    江喻说:“宁凛,记住你今天说的话,不服就是不服。”

    说完,他走了。

    作战靴掠过宁凛的眼前,他背影很稳,像一座山。

    宁凛躺在地上,由着雨水冲刷自己,他目送江喻远去,笑得开怀。

    宁凛觉得,江喻给他的感觉仿佛一把筛子,试图用自己的方法将浪潮里的沙子一一淘出,然后找到原始的清澈纯粹。

    宁凛不确定自己到底是不是江喻想要的人,但宁凛在某个时刻能感受到,江喻是希望自己能成为他想要的那种纯粹。

    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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