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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不可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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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姐刘玉芬(第9/10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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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里撑不住了,我就来找你。”

    刘玉芬不愿留下来吃饭,于耕田说:“你这就不给我面子了,老同学好不容易约到一起,饭都准备好了。”

    心情松弛下来的刘玉芬对于耕田说:“孩子他爸坐在轮椅上,不能动弹,我要回去给他做饭。”

    刘玉芬走后,于耕田把他的女秘书林丽和另外两个姿色出众的售楼小姐叫过来陪我们吃饭。于耕田平时带着林丽出席各种公开和私下场合,就是没让她见刘玉芬,或者说是不让刘玉芬见她。林丽是省艺校毕业的,在县城一家生意惨淡的夜总会做DJ。庆祝湖滨花园竣工的晚会是在林丽供职的那家夜总会举行的,于耕田指着台上的林丽问身边的嘉宾县长:“那个女孩是哪儿的?”县长指示政府办调查了解,并撮合其成了于耕田的私人秘书,月薪四千,是县城人均工资的四倍。林丽非常喜欢这份工作,而且显示出很高的职业素养。她进来的时候,拿了一份文件小声地凑在于耕田耳边:“董事长,地税局的减免了百分之二,这是批复,您看一下!”看着他们配合默契的样子,我想起县里招商动员大会上县长慷慨激昂的演说:“人家投资商,项目带来了,资金也带来了,就是家属没带来,谁要是动不动以扫黄打非的名义破坏投资环境,我就砸谁的饭碗!”

    有美女助兴的酒席异乎寻常地热闹,但我看到今天晚上于耕田并没有多少激情,他在中途对我说:“你跟刘玉芬讲一下,以后每天给湖畔花园会所送鱼,按市场价收购!会所二十多个包厢,每天少不了百儿八十斤鱼。”

    我说:“一定转达。”

    散席后,于耕田问我:“玉芬的丈夫怎么坐在轮椅上了?”

    14

    刘玉芬卖鱼虽没发大财,但也不至于进入特困户的行列。2002年刘玉芬还问我能不能帮她买到批发价的水泥,她说打算把家里的三间平房翻修一下,另外再砌两间简易的厨房和卫生间。这就是说,当时刘玉芬买不起商品房,三间公房的维修费和搭建临时厨房和卫生间的钱是准备好了的。

    刘玉芬的家庭变故出现在2004年。十八岁的儿子周洋初中毕业后正在县城技校学习修理汽车,他赌咒发誓说等他学了手艺挣到钱,一定要给妈妈买一部好看的手机,买一身漂亮的衣裳。这个家靠周克武是靠不住的。周克武在家吃饭从不交伙食费,低保金不够买酒买烟。周克武先是赌,赌输了去偷,偷到钱了再去赌。家里出事前,刘玉芬和儿子到派出所领过四次人,都是因为偷盗被抓,被抓住的时候,周克武酒都没醒。把周克武领回来的路上,刘玉芬和儿子觉得脸面丢尽,恨不得钻进地下去。刘玉芬后来对周克武说:“我每天给你五块钱,你不要再到外面去偷了!”周克武手里抓着酒瓶:“你知道这瓶酒多少钱?六块六!还有烟钱呢。”

    周克武偷了钱还去嫖,这是刘玉芬没想到的。直到有一天,刘玉芬染上了性病,她才知道周克武吃喝嫖赌都占全了。周洋周末回家的那天晚上,他听到父母房里激烈的争吵声,周洋隔着厚厚的墙壁听到父亲周克武嚷着:“你他妈省钱买棺材呀!这种病跟感冒一样,有什么了不起的?老子瞧好了,还要去嫖,你这黄脸婆,我没兴趣。”只听刘玉芬愤怒地哭诉着:“周克武,我要离婚,求你放我一条活路好不好?”这时屋里传来沉闷的打击声,像是用木棒捶打在一口袋面粉上。

    周洋明白了一切,他在大衣柜的抽屉里,抽出祖父留下的那把杀猪刀,一脚踹开父母的房门,父亲正举着家里的擀面杖在卖力地打着瘫倒在地的母亲。周洋进去后,一声不吭,他紧握杀猪刀,一刀准确流畅地捅进了周克武的肚子里。一股凶猛如注的鲜血喷射到刘玉芬和周洋的身上。

    周克武圆睁着怒眼,一声“救命”还没喊出口,就倒了下去。

    是刘玉芬喊“救命”的声音惊动了院子里穷困潦倒的邻居们,见周克武倒在血泊中,不明真相的邻居一边将周克武送往医院抢救,一边打110叫来了警察,警察当晚就将周洋带走了。

    儿子的一刀捅到了他爸爸的左肺叶上,周克武活了过来。刘玉芬花光了准备翻修房子的钱将周克武的刀伤和性病治好了,刘玉芬很后悔那天晚上跟周克武吵架,要是不吵架,儿子就不会冲进来杀他爸爸。性病并不难治,她自己在医院照料周克武的同时吃点药打了几次针,全好了。

    出院后,周克武拉着刘玉芬去了公安局,他哭丧着脸说:“我的刀伤不是儿子捅的,是我自己酒喝多了,自己捅的,赶紧把我儿子放了,他还要去学修汽车呢。”公安说:“你儿子自己都交代了,是他捅的。你们要是不报案也就罢了,报了案,证据确凿,我们就不能放人。”这时周克武火了,他对警察吼道:“我儿子捅我,我愿意,与你们有什么相干的?我们家里的事,家里处理。他又没捅你老子!”刑警队的那位大盖帽很有耐心地说:“难得有你这么宽宏大量的父亲,我也很感动,可法律是不讲情感的。你可以跟律师商量一下,到时候向法庭提供一份请求从宽处理的申请,法庭会充分考虑的。”

    不久,周洋被批准逮捕。三个月后,由于周克武提交了原谅儿子的司法申请书,周洋以故意杀人罪,被从轻判处有期徒刑六年。

    判决宣判后,周洋被戴上手铐,押向警车,一家三口在警车关门前,抱在一起,哭成一团。

    周洋被判刑后,周克武像是换了一个人,他不再打骂刘玉芬,也不再偷盗赌博嫖娼。他平时不出家门,也不说话。一天当中,他大部分时间窝在房里看电视,偶尔会淘好米放进电饭锅里煮,菜等刘玉芬卖鱼回来做;喝酒的时候他也不说话,喝完倒头就睡。刘玉芬觉得生活突然安静了下来,是一种深夜墓地的安静。儿子判刑后,刘玉芬也懒得跟周克武说话,没话说,也没力气说。他们之间说得最多的一句话就是晚上看电视时会问:“大门关好了吗?”

    这样的日子到2006年秋天的时候结束了。那天晚上,周克武喝完酒躺在床上看电视,他渴了,想喝水,起身下床去拿茶杯,脚刚沾地,突然脑袋里腾起一片火光,眼睛里烈焰冲天,他还没弄清这是怎么回事,人就倒了下去。

    周克武被送进医院,突发中风,抢救过来后,半身不遂,瘫了。周克武是坐着刘玉芬给他买的轮椅出院的。我到煤建公司宿舍看望时,很空洞地劝说刘玉芬要想开些。这时,已是倾家荡产的刘玉芬平静地对我说:“我已经想开了,这都是命。”

    这时,我看到了令我震惊的一幕。

    周克武用尽力气从轮椅上翻滚下来,他当着我的面,跪在刘玉芬的面前,抱着她的腿:“玉芬,我对不起你,我是畜生!”

    刘玉芬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既没说话,也没拉起周克武,她脸上的泪水断线似的流了下来。

    从那以后,坐在轮椅上的周克武再也没说过一句话,吐过一个字。他完全失语了,刘玉芬去问过医生,医生说这是中风后遗症,刘玉芬说出院后他说过话的,县城里的医生也解释不了,就劝她只要人活着就行了。

    15

    湖畔花园会所的经理是张春雷。

    张春雷被判了二十年,提前两年释放,他从牢里放出来的时候,县城里好多人都把他忘了,有的人回忆好半天才想起当年县里有过一个风光很短暂的缫丝厂和一个贪污受贿的厂长。老婆在他入狱后离婚,儿子现在在中缅边境做玉器生意,他对这个父亲也没有太多的记忆,听说放出来了,就给了他几千块钱,让他买口饭吃,其余也就不再过问。

    已经六十岁的张春雷出狱后很是凄凉,我念及当年他对我的友善和器重,我将他推荐给于耕田,于耕田说:“干过大企业的厂长,管一个会所绰绰有余。”

    现在的张春雷有些自卑,他吃住在会所,不太愿意与外界交往,虽全心全意地为于耕田卖命,但于耕田还是批评他说:“会所是一个休闲娱乐的场所,也是一个交际场所,你作为经理,这样不行!”张春雷诚惶诚恐地说:“董事长,我一定努力改正自己的缺点,尽快转变角色。”

    张春雷第一次面对的外人就是刘玉芬。

    我告诉刘玉芬,于耕田要她每天给湖畔花园会所送鱼。刘玉芬说:“我还是在菜市场零卖算了,这么多年,习惯了。”

    我知道刘玉芬很有自尊,贫穷下的自尊相当脆弱,刘玉芬怕自己的自尊会轻易粉碎,所以就不想占于耕田的便宜,不想接受他的好意,那会成为她的一个负担和一笔债务,她还不起。于耕田听我这么一说,觉得有道理,他叫来了会所经理张春雷:“会所每天用的鱼,必须在菜市场刘玉芬鱼档上买,其他的我不管,你亲自去监督落实。”

    张春雷和刘玉芬是在清晨菜市场的鱼档边见面的,刘玉芬一眼就认出了张春雷,最先打招呼的也是刘玉芬:“你是不是张厂长?”

    张春雷有些紧张地说:“是的。叫我厂长,我很惭愧!”

    刘玉芬倒是很放松,她甚至觉得进城后这么多年,唯一对她好的男人就是张春雷,所以对眼前这个头发花白、多灾多难的老厂长生出了一些怜悯:“张厂长,什么时候回来的?”

    张春雷说:“过年前,快半年了。”

    刘玉芬指着桶里的鱼说:“看中哪一条?拿走得了,不用付钱!”

    张春雷很感动:“谢谢你。当年没能把你转成正式工,让你受这么多年的苦。你这鱼我全买了,有八十斤吗?”

    刘玉芬愣住了:“张厂长,你开饭店了?”

    张春雷说:“是的。你明天早上,多进一些鱼,行吗?”

    大概是在一个星期后,刘玉芬就知道了这里面的真相。她接受不了以零售价格买回批发数量的鱼,这是对她的施舍,是对她的怜悯,刘玉芬心里很难过。于是她不卖了。张春雷说:“这是我们董事长的命令,我也没办法,请你支持一下我的工作!”

    后来,刘玉芬找到我,她要我转告于耕田,真要是有心帮助她的话,等她儿子一年后出狱,安排到于耕田的手下上班,但千万不要再到她摊位上去买鱼了,别的摊位人说她跟一个开饭店的老头黏上了。于耕田叫来张春雷说:“以后不许去刘玉芬的摊位上买鱼了。”

    每年春秋之交、秋冬之际,周克武总要被送去医院住院,他堵塞的血管顽固地收缩,晕倒的次数越来越多。每当此时,周克武便抓住刘玉芬的手,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眼睛里是求生的渴望和对刘玉芬的哀求。刘玉芬看着苟延残喘的周克武,背起发病的周克武直奔县医院。

    刘玉芬卖鱼挣的钱除了家用和给劳改的儿子寄一些外,最大的开支就是给周克武看病。刚刚实行的医保许多药不能用,许多钱不给报,刘玉芬也无奈,好在她没倒下,她的医保、社保都没有,社区让她补交,她摊开空空的两只手:“我哪有钱呢?”

    她想赶在儿子放出来前把小厨房和卫生间搭起来,所以每天卖完鱼的下午又出去打了一份工,我叫她注意休息,不要累坏了身体。她对我说:“丹凤眼对我真好,每天工作只有三个小时,一个月给我开六百块工资,跟我起早贪黑卖鱼的收入差不多。”

    刘玉芬又问了我低保和残疾证的事,我说还没办下来,但于耕田同意接受周洋出狱后来公司上班的事已经定下来了,于耕田说让周洋给他开奔驰。刘玉芬又说了许多感谢我的话,她的卑微让我觉得自己有罪,因为这么多年来,我虽然做过努力,但确实没有给过她实质性的帮助,更没有改变她糟糕的命运。

    刘玉芬在湖岸公馆九号别墅做钟点工,伺候一位正在怀孕的年轻女子。年轻女子长着一双妩媚的丹凤眼,刘玉芬说:“你的眼睛真好看!”年轻女子很高兴:“看你这模样,年轻的时候肯定是个大美人。”刘玉芬笑了笑,未置可否:“你叫什么名字?”年轻女子想了一会,说:“你就叫我丹凤眼吧。”

    刘玉芬在电视里都没看见过眼前别墅里的豪华与奢侈,踩在房间厚厚的羊绒地毯上,像是踩在棉花上,又像是踩在浮云上,电视机贴在墙上,薄得像一块砧板。更离奇的是厕所里的马桶,用完后把屁股冲洗干净,接着又烘干屁股。丹凤眼问刘玉芬要不要试一试,刘玉芬摇摇头说羞死人了,她不想试。

    刘玉芬下午通常轮换着给丹凤眼炖鳕鱼煲、乌鸡煲、人参汤,还有银耳莲子羹、红枣桂圆汁之类的。丹凤眼对刘玉芬很好,她把喝不完的汤给刘玉芬喝,有时就让刘玉芬陪她一起喝,一起唠家常。丹凤眼什么话都说,就是不说自己的姓名,不说自己的丈夫。刘玉芬用鼻子都能闻出这里面的不同寻常,她不追问,有意给丹凤眼保留一份难言之隐。

    丹凤眼有时候会对着电话发脾气:“你快过来,再不来,我就把肚子里的儿子蹦流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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