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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不可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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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识分子(第4/1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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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广东卖淫去了,请他跟省里、中央的领导说说,把他女儿尽快救回来。郑凡哭笑不得,他应付着说:“我回去后,帮你了解一下!”

    晚上,郑凡对父亲说:“爸,你以后不要在外面说我手眼通天,我没那么大本事。”

    父亲不高兴了:“你不要忘本,能帮助乡里乡亲的,一定要帮。现在全乡的人都知道,你从大上海回到K城,风光得很,一出手,把县委书记训了一通,你表弟不但没坐牢,政府还赔了一万多。”

    郑凡说:“爸,我只是在上海当学生,不是在上海当市长,到K城也只是普通工作人员,你就不要给我添乱了。”

    父亲生气了,他将酒杯里的酒一口喝干,站起身默默地向房里走去,郑凡小心地跟了进去,他小心地说:“爸,你不要生气。今后凡是我能办的事,我一定办!”

    他觉得为了父亲,他得把不能办的事办了,不该说的话说了。乡里乡亲的上访告状,求医问药,还有自己买房、结婚、办体面的婚礼,他一件都不能怠慢。

    这个年过得并不轻松,为了节省话费,郑凡跟韦丽每天互发信息,诉说没有对方的寂寞与别扭。大年初一,郑凡给韦丽打了一个电话,韦丽在电话里说的第一句话就是:“我把你给卖了!”

    郑凡大年初一听这话,莫名其妙地说:“把我给卖了,卖给谁?”

    韦丽好像嘴里啃着水果,边嚼边说:“卖给我妈。”

    郑凡觉得韦丽越说越不靠谱:“你喝酒了?净说醉话。”

    韦丽轻松地说:“没喝酒。我妈逼我跟县里一个倒煤炭的贩子见面,那贩子在县城有一幢别墅、两部小汽车,K城还有三套公寓,你说我怎么办?”

    玩花船的来了,外面响起了剧烈的鞭炮声,突如其来的鞭炮声淹没了郑凡和韦丽遥相呼应的通话。

    7

    韦丽跟母亲说自己已经拿过结婚证了,卖水果的母亲根本不相信,韦丽当场从包里掏出了结婚证,母亲看了后被女儿的胆大妄为和忤逆不孝气疯了,她号啕大哭地要去跳河,韦丽从地上拉起母亲,说:“妈,我陪你一起去跳!”

    郑凡问,那后来呢?韦丽说后来母亲突然就不哭了,再也不提跳河了。

    过年回来后,韦丽在出租屋里说起那些惊心动魄的事情就像说别人的事情一样,很轻松。卖水果的母亲活得很实际,一家风里来雨里去地做小买卖吃苦受累只能不让一家人饿死,所以倒煤炭的贩子把房子车子亮出来的时候,母亲不可能无动于衷,她对郑凡是硕士还是博士没有丝毫的概念,过年期间问的唯一的一句话:“你们住哪儿?房子呢?”韦丽说:“要房子干吗?反正没睡在桥洞里。你要是逼我嫁给煤贩子做二奶,我进门的第一件事就放火把他的房子全烧了,再多的房子也等于没房。”母亲一点办法都没有,其实韦丽有点冤枉了煤贩子,人家是死了老婆才托人来提亲的,顶多算填房,不是做二奶。

    艺研所工资低、待遇差,所里上班就很松,一般上午去半天就行了,每个人领一个项目或做一个课题,在家研究也行。但一个课题或项目是两年还是三年完成,没个准数,也没人来较真,政府现在一门心思抓经济建设,至于研究黄梅戏之类的文化工作,相当于一个人化妆的时候多搽点粉,可有可无,无关大局。郑凡研究的是《黄梅戏民间艺术的都市化流变》,所长说,最好五年内弄一本书出来,到时候争取市里的文化专项基金出版,郑凡三个月就拉出了提纲,搭好了架子,反正写出来的书也没人看,也要不了那么长时间,一心想着挣钱买房的郑凡四处找兼职的活干。

    在郑凡的内心深处,他自己在跟自己打赌,三年内无论如何得买一套房子,办一个体面的婚礼,把韦丽体面地娶进门,他算了一下,赌赢了的时候,他正好三十岁。上海求职失败后,郑凡三十而立的定位跟韦丽母亲一样实际,老婆孩子热炕头。这是人生的最低目标,也是最高目标。当年大学时代的宿舍里,宏伟的理想每天都在煽动着每个人狂妄而自负的情绪,情绪在相互传染后,一个比一个牛,郑凡想当一个讲授屈原和楚辞的教授,黄杉想当作家,舒怀想办一所自任校长的私立中学,坚决把老家的县一中压趴下,秦天的理想居然是当国务院副总理。可大学毕业几年后,一切都已物是人非,黄杉发表过十几行诗歌后,文学从此不见长进,如今落到靠栖身小报写表扬稿混点烟酒的地步,作家是彻底没戏了;舒怀私立中学校长没当成,自己落草到一个私立中学打工;郑凡当古代文学教授的美梦早已灰飞烟灭,他现在只想当一个好丈夫;秦天去了北京,具体下落不明,可以肯定的是,当副总理如今连他自己在梦里都不会相信。

    黄杉把手头的一家叫“维也纳森林”的地产会刊转给郑凡去办,每两个月出一期铜版纸印刷的会刊,编、校、组稿三位一体,做一期八百块,郑凡觉得这报酬已经相当高了,问黄杉怎么舍得转给他,黄杉说:“如果哪一天你看到我暴富了,千万不要奇怪,因为我看不上这种鸡零狗碎的小钱!”同事老郭平时对郑凡一直很关心,郑凡过年回来后,给老郭送了一条从家里带来的咸狗腿,聊天时老郭发现郑凡这小伙子像个男人,心存感动,于是将郑凡介绍给了江淮文化传播公司,公司经理赵恒跟郑凡差不多年龄,他对郑凡表现出了过度的兴趣:“你是我们公司第一个兼职的研究生,中午我请你喝酒,好好聊聊!”中午的酒桌上赵恒将“天龙虎骨酒”的广告传单的撰稿任务交给郑凡,时间三天,报酬一百六十块钱。好事一个接一个,郑凡贴在电线杆上的家教广告也起到了作用,没几天,郑凡就落实了四份双休日家教,每个学生每次辅导三小时,报酬三十块钱,双休日两天可挣一百二十块钱。

    这样一来,过年后郑凡每个月固定兼职和打零工加起来居然挣到了一千二百块钱。郑凡将这些钱全都存进了银行。

    在收下这些钱的时候,郑凡时常有一种咽下苍蝇似的痛苦,他有时候真想不干了,可想到韦丽在被窝里冻得瑟瑟发抖的情景,他必须忍受别人难以忍受的付出。做完第一票“天龙虎骨酒”广告传单,已是第二天夜里两点多,韦丽冻醒了,她从被窝里探出头看了一眼郑凡,只说了两个字:“我冷!”倒春寒在细雪的强化下冰冷刺骨,郑凡换了一个热水袋,冲好热水塞进被窝里。屋里放着蜂窝煤炉,窗子不能关死,郑凡透过缝隙望着深不可测的雪夜,心里弥漫起一股浓浓的悲凉,他很后悔跟韦丽拿证,一个无辜的小女孩因为打赌而输掉了整个青春,更让他难以忍受的是,他在夜深人静的晚上绞尽脑汁为“天龙虎骨酒”广告传单捏造了一个个传奇和神话,“天龙虎骨酒”能舒筋活血、防止脑血栓、动脉硬化、腰肌劳损、半身不遂、阳痿早泄、痛经闭经等等,厂家要求根据这些功效,相应地要编出一个个见到奇效的故事,王大爷、张大妈、李先生、钱小姐这些根本不存在的人物全都在广告传单上言之凿凿地说“天龙虎骨酒”一杯见效,一瓶极效,功德无量,盖世无双。他觉得自己跟城中村那些造假酱油、炼地沟油的是一路货色,他所捏造的这些事实,跟革命时代的叛徒和“文革”时期的告密者简直就是一丘之貉。窗外的天刚麻麻亮,韦丽醒了,见郑凡还坐在昏黄的灯光下看着桌上的一堆稿纸发呆,她气得将枕头扔向郑凡:“你再这样要钱不要命,我就搬回宿舍去住!”郑凡很小心地走过来,抚摸着韦丽一夜都没焐热的脸:“你再睡一会,我来熬稀饭!”

    郑凡到江淮文化传播公司交稿时,他对总经理赵恒说起了心中的困惑,赵恒比初次见面更好奇地看着他,然后很不客气地教训起了郑凡:“知识不跟生产劳动相结合,等于一纸空文,研究生算什么?书袋子,纸篓子,你只有把这广告传单做出来了,你才算是有知识的人;做不出来,等于文盲。”赵恒翻看着广告传单草稿,态度突然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你编故事的功夫不错,很好!”郑凡不无惶惑地说:“赵总,我不想再编这些假故事了。刚进门我就跟你说了,最好不要印出来,钱我也不要了!”赵恒把草稿迅速放进抽屉里:“我说郑兄,我们能不能冷静一些?”他将郑凡按坐在沙发上,又给他递过来一支中华烟,并亲自给他点上火:“郑兄,你没有作假,这些功效都是专家权威论证过的,有国家批准文号的,你所做的只是把那些没有到场的受益者的感受和心里话写了出来,你代表他们说心里话,而不是代表他们做假。”郑凡在赵恒润物细无声的启迪下,沉默不语了,他觉得赵恒说得也在理。赵恒看郑凡心理有所松动,拍了拍他肩:“继续合作,中午我请你喝酒!”

    维也纳森林是K城的高档住宅小区,一期开盘的口号是“不出国门半步,尽享欧陆风情”,其实这个假冒的维也纳森林地产项目与奥地利和蓝色多瑙河毫无关系,只是大门和楼顶做了一些欧式圆柱造型,加上小区里原先有一些杂乱无章的树木和一口毫无生气的鱼塘,开发商郝总就说一不二地对郑凡说:“你在大上海待过,见过的欧式建筑也不少,你要想办法在会刊中用我们的维也纳森林把外滩给比下去!”郑凡听了老总标语口号式的宣言,很为难:“郝总,我只能尽力而为,毕竟外滩是一个多世纪的杰作。”郝总将他的雪茄从嘴角边挪开:“你要是想不通,很简单,不换脑子就换人。会刊是要寄赠给各界成功人士的,办好了,你买房子我给你打九五折,市长只给九六折。我是一个重视知识、重视人才的人。”郑凡小心地问了一句:“郝总,多少钱一平米?”郝总说:“六千八,九五折是六千一百六。”郑凡试探着追加一句:“全市均价只有四千二。”郝总斜了他一眼:“维也纳森林不是为穷人建的。”郝总女秘书小莹进来拎起郝总的公文包:“郝总,您约的周行长来了,在二号会客厅。”

    情绪沮丧的郑凡晚上拖着比情绪更加沮丧的身体回到城中村,巷子里路灯好像又坏了几盏,弯弯的街巷已经沦陷于深深的黑暗中,郑凡踢翻了一个塑料罐子,响声惊动了院子里的狗,好管闲事的狗神经过敏地叫了几声。郑凡一进门就跟韦丽说了维也纳森林的房价:“打了折还要六千一百六,简直不想让人买房子了。”

    韦丽将郑凡轻轻一推,郑凡就跌倒在床上:“都晚上十点半了,一进门就说房子,谁要你买房子了?我不稀罕!这是你一个多月来回来最早的一次,上床睡觉!”

    二手电视机屏幕上的图像乱晃,腿脚松懈的旧床也遥相呼应地晃了起来。屋外的天空,一动不动。

    8

    秋天是收获的季节,黄杉在这个收获的季节破产。

    自作聪明的黄杉跟野模好上后,怕长得容易出轨的野模小看他,就租了一套豪华公寓冒充自己买的,野模激动得躺在客厅松软的沙发上一边看着韩剧,一边跟黄杉调情,他们在沙发上爱得你死我活。没多久,黄杉未来的丈母娘,一个偏远小城倒闭剧团的过气花旦看了公寓后非常激动,当场就默认女儿未婚先同居的危险生活,还提醒黄杉说房间里不要开空调睡觉,那样会影响女儿皮肤的水分,拍平面照的效果会受影响。黄杉连连说是,晚上吃饭的时候,过气花旦旗帜鲜明地表达了自己的意志,房产证上一定要有女儿的名字。走投无路的黄杉只好花钱弄了一张写有两人姓名的假房产证,这张假房产证是在野模母女要去做婚前共同财产公证的时候穿帮的,野模和她的母亲指着黄杉的鼻子异口同声地骂了一句“骗子”后,拂袖而去。黄杉给郑凡打电话的时候,他已经从小报辞职,第二天就要离开K城,临走前,他约郑凡和舒怀聚一下,地点定在“老榆树地锅庄”。“你跟舒怀都不要带女人过来,我一见女人就会神经崩溃!”黄杉最后强调了一句。

    最后的晚餐充满了伤感,郑凡本来想猛烈抨击一下黄杉的自作聪明,最后弄巧成拙,可看到黄杉一脸失败和绝望,他也没忍心说什么,舒怀将一大杯白酒倒进喉咙里,眼睛通红:“黄杉,你真蠢呀!你以为有一套房子,你就可以理直气壮地把女人搂到怀里了。”舒怀情绪一激动,夹着的一块骨头从筷子间掉了下来:“错了,有了一套房子,你还是穷人,揣着一张狗屁钱不值的大学文凭,光靠拿死工资过日子,一辈子穷人。”

    黄杉借酒浇愁后是心如死灰:“我一出校门就看出来了,像郑凡这样玩命地打短工,挣点零花钱可以,要想脱贫是根本做不到的,你像摸彩票中奖一样,撞到了一个好女人,我跟舒怀没你这个福分。”

    舒怀有些不服气了:“也不能说悦悦不是一个好女人,她不跟我拿证是逼我出去多挣些钱,可我现在都沦为一个教书匠了,到哪儿去挣钱?双休日带家教,我想过,可挣不了几个钱,再说我每周十六节课,人累得要死,下班回来倒在床上就不想动了。”

    郑凡觉得自己跟他们的想法不一样,他觉得自己就像一个城市农民,辛勤耕种,不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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