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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许你动我们指导员。”
刘高卓扛风枪的身板儿哪里是高志远能顶过的,一个照面儿就败下阵来。
其实,当时的齐壁光称主席也可,称主任也行,这些老兵骨们就是不改称呼,张口就是你们几连。
自己和老指导员吵是一回事儿,有外人欺负可不行,刘高卓当之无愧地站了出来。
“你就是刘高卓?”高志远手上落了下风,嘴上却兀自强硬,“把我们的卡车卖了填饱你们的嘴,让咱们喝西北风去啊。”
刚搬家的时候,老部队还有不少生产工具一并搬来了,可是没有相应的保养经费,陆续的或卖或租,已经处理得差不多了,好几千张口要吃饭,卖掉高志远他们驾驶的那些破旧圆头解放卡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虽是局里统一决定,可是这些解放卡偶尔也能捞些外快,贴补本不富裕的经费,指缝里漏下点私活儿,高志远这些人的生活也能好一些,可是吃饭的家伙被人卖了,他们又能怎么办?
不能找局领导,便只能找齐壁光这个话事人出气了。
“我是刘高卓,你们的卡车是卖了,可是我们吃上饭了吗?你看看这些同志,他们哪个家属肚子填饱了?”
被刘高卓指点到的老战友们一个个面露苦相。
“唉!”高志远气得一跺脚,挺大的男人竟然堵气蹲在原地。
“都是搞市场闹的,好好兵不让咱们当,当个工人吃不上饭,就算想回老家,连地也没有了,让咱们怎么活?”人群里有人吵嚷。
“对!怎么活?”
闷了半天气的高志远“蹭”地钻起来,他把老军帽往地下一摔,说道:“咱们有手有脚有技术,现在开放了,干什么不能吃一口饭?何必窝在这个破局里饿死?有没有一家老小吃不上饭的?咱们一起去特区!”
刘高卓两眼放光的盯着高志远,将信将疑地问:“去特区能养家?”
高志远肯定地说:“当然能养家。”
“一个月开多少钱?”
“没人开钱,自己赚!”
“能赚多少?”
“我的老战友上个月赚了六百多块。”
这个数字一讲出,人群炸开了锅。
上个月局里东挪西凑才给员工凑了十五块钱的工资,省吃俭用也将将够家人吃上半个月的,那些家里人口多的十天都撑不过去,六百块是什么概念?
“咱们去能干什么?”刘高卓生怕是假的,连忙追问。
“那边到处都在搞建设,就凭咱们的技术,干什么不行?”
刘高卓犹豫了片刻,重重的点头道:“好,我跟你走!”
高志远受到鼓舞,振臂一呼:“还有没有想去的?一起走!”
“有有!”
“去特区。”
高志远这辈子从来没被人这么推捧过,一时间响应者云集。
这还了得?
齐壁光一见场面竟然变成这般失控的局面,脑子里直冒出两个字——叛逃。
常年做思想政治工作,敏感性还是够强的,必须向上级汇报。
“有人要叛逃!”
当齐壁光闯进局领导办公室的时候,时任局副总经理的老团长正襟威坐在左上首第二把椅子上,对着齐壁光吓道:“你慌什么?”
“有人煽动……”
“煽动什么?”
对呀,煽动什么啊?齐壁光这才一拍脑门,咱们都不是兵了,什么叛逃?什么煽动,无稽之谈。刚才还敏感得像一台探测雷达般的齐壁光突然蔫了,局领导们看着这个像霜打茄子般的老政工也是一阵阵苦笑。
沉默了许久,老团长说:“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随他们去,要办离职的都给他们办,把局里的经费都拿出来,离职补助能发多少就发多少。”
“这……”
“执行吧!”
老团长走出办公室,那挺得板直的军人腰杆看起来是那样落寞。
发离职补助的现场人头攒动,他们不是乖乖领路费回乡,而是在论资排辈嫌弃领的补助太少。
“我72年就入伍,当年隧道塌方,就是我领着一个班的战士躲在支护洞里等来的救援,命差点搭上,现在就拿十块钱给我打发了,也太抠门了吧,就算咱们自力更生,老部队也给点念相吧。”
“就是啊。”
“你不错了,按年头给的,我才八块钱,老的小算一块儿一家八口儿,平均每人一块,够不够我到特区的?”
“咱们为国家把青春都奉献了,就这点钱算怎么回事?”
齐壁光头都大了,身为一名老政工,原本百试百灵的法宝这会儿早就失去了作用,思想觉悟很重要,可是挡不住一张张要吃饭的嘴啊,钱是少了点儿,可这也是局里仅能拿出的一点儿现金了。
十块八块的,基本等于均分,不够是肯定的,聊胜于无吧。
齐壁光这么想,可这些即将离职的员工不这么想。
那是一种脱缰野马陡然间自由之后的狂放,他们自当兵开始,到脱下军装之后,第一次感觉到自己是自由的,群情激愤之下,有人终于做出冲动的事了。
“还我们的血汗钱!”
“就是,赔我们的工资!”
“我们要吃饭!”
一声口号越喊越响,随后文斗发展成武斗。
齐壁光被几个年轻人保护在中间,饶是如此,也挨了几拳头,外面保护他的年轻人则更狼狈,再这样下去会出事的。
“住手!”
人群的更外围,又有一群人冲了上来,他们高喊着驱散着围攻齐壁光的人群。
起初,两帮人谁也不让谁,但是很快,围攻的人群主动散开,让出一条路来。
新冲进来这伙人简直就像叫花子,他们戴着安全帽穿着施工用的棉袄,那样子比刚从国兴3号隧道出来的战士还要凄惨,棉袄冻得像盔甲,大冷的天也掩饰不住一身的臭味儿。
过激的行为一旦被制止,人群很快安静下来,他们默默的看着这些脏兮兮人。
汪建国从这些“脏人”中走出来,他用冻僵的手指努力地从棉袄的口袋里掏出一叠纸币,没法细数,就这样一把把的放在齐壁光面前。
“指导员,就这些了。”
齐壁光看着面前一把把的钱币竟然呆住了。
“一共三百七十二块五,您数数,够不够他们的遣散费,不够我们再去赚。”汪建国的声音压得很低。
这个时候叫花子队伍里有人不乐意了:“组长,凭什么咱们拼命赚的钱要给这些狼心狗肺的东西?”
“就是!这是咱们用人去通下水道才换来的血汗钱。”
“你们去城里通下水啦?”齐壁光不可思议的望着汪建国和他身后的这些人。
那件事齐壁光也知道,老城区下水道堵了也不是一天两天了,粪水积得已经反到路面上,臭气熏天的让人闻了大老远就想绕开,可是大冬天的哪个单位也不愿意接这个活儿,有人找到局里,汪建国二话没说,带着班组成员拿上工具就去了。
这边在闹离职,另一边像忠于职守的卫士一样,两边人立即对立起来。
“嗯。”汪建国简单的回应着指导员的问话,好像只是在做一件微不足道的事。
“那下水道得用人下去啊!”齐壁光有一个毛病,就是见不得有人做奉献,一遇上这种事迹,他的眼睛就湿润,看着这些叫花子般的工人,他终于明白了为什么会样。
两帮人相互敌视着,显然“叫花子”愤恨的目光占了上峰,闹离职的好些人臊得面红耳赤,眼睛向下瞄,好像在找条地缝躲进去。
汪建国面无表情地说:“钱不多,每人也能分上几块,要是还嫌少,到了特区把地址寄来,咱们再去赚。”
沉默了许久,离职人群中暴发出一声喊:“怎么不是过日子,当年那么苦都挺过来了,眼前这点儿困难还过不去吗?我不走啦。”
有人开始离开队伍。
“对,想一想就是自己懒,城市这么大怎么就找不到活儿,拿汪组长赚钱的心里不安。”
陆续的又有一小拔人开始散开。
人群开始动摇了,就在领离职补助的人越来越少时,又一拨人闯了进来,高志远扯着嗓子喊:“走!谁想走都可以走,以后有你们后悔的地方。”
“对,朝三暮四,到哪儿都没人重用你们!”刘高卓也站了出来,一旦做了决定他是不会退缩的。
动摇的人群又开始彷徨,过了一会儿有人站出出对高志远一伙人说道:“不是我们不想走,舍不下一家老小,怎么走?”
高志远回答:“家人先不走,到了特区赚到钱再寄回家,到时候想留想走自己决定。”
“可是家里穷得连火车票钱都不够,就这点补贴……”
高志远手一举:“买不起火车票的到我这儿报名,钱我先借给你们,赚到了钱再还我。”
“你哪儿来的钱?”好多人诧异地问。
“高连长把老家的房子卖了……”
大城市对经济的变化是敏感的,高志远一点儿不后悔卖祖产的决定,在他看来,自己在做一件大事业。
有了钱做后盾,一些动摇的人又坚定了。
最终,高志远他们带走了一百三十多人,闹离职的人群里,只有少数选择留下。
离职补助终还是拿了,有多少分多少,他们眼里只有特区的繁华了,未来的路注定要和老战友分道扬镳。
临走前,高志远的眼和汪建国的言终还是对在了一起,那是一双仇视的眼。
有些事不是因为对方做了什么,说了什么,表现怎样就能忘记的,那个绕不开的名字,那个像小白鸽一样守护着大家的身影,虽然她已经走远,但是她永远留在了最青春的年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