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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沈氏幼女又回头喊道:「二哥,后日我再来找你
玩耍,别忘了我的及笄之礼!」
我只得抚额应道:「……好。」
却见沈师叔回转身来,再她小脑瓜上敲了几记,沈婉君似是吃痛,捂着脑袋
跑到前头去了,沈师叔则在后面追赶,唯有粟先生不为所动,照着方才的步调地
走出巷子,似已对父女的你来我往习以为常。
瞧见这一番情形,我不免无可奈何,望向娘亲,仙子也微笑摇头。
「霄儿,与娘进去吧,娘叫人点送晚食来。」
「是。」
我与娘亲并排而行,鼻中尽是清幽香风,忽闻仙子天籁之音:「霄儿,明日
那黑风寨的贼匪便要受刀斧之戮,可要去观刑?」
「嗯……」我略作思索,虽说他们也受虞龙野之骗,但到底杀人放火、劫道
掠民,亦是死有余辜,还是去瞧瞧的好。
「霄儿既有如此打算,那今日便养精蓄锐,省得明日又筋软骨酥,下不了床,
误了观刑。」
「啊……娘亲,这……」
我本拟强撑几句,但想到自己曾经元阳大损、动弹不得的模样,实在反驳不
得,只能支吾道,「好吧,还是依娘亲所言。」
「霄儿宽心,明日娘自会举身侍奉,让你要得够够得,成也不成?」仙子转
身相对,手捧住我的脸颊,满目温柔,宠溺无比,话中的浓情蜜意险些教我骨软
体酥,就连今日不能享受鱼水之欢的郁闷都抛诸九霄云外,心满意足地点头。
「霄儿真乖。」
香风微动,仙子在我额头上轻轻一吻,嫣然一笑,便恢复了平常的神色,莲
步轻移,向苑厅走去。
我则捂着额头上无形而温暖的唇印,跟着娘亲身后傻笑。
与沈师叔相谈一番,已是近晚,用过饭食,傍晚临别之际,只觉娘亲天仙化
人、仪态万方,可床笫之间仙子却是风情万种、婉转承欢,种种旖旎历历在目,
当真教人心痒难耐。
但娘亲仙体销魂摄魄,一番酣畅淋漓的欢好之后多半元阳虚损、骨软筋酥,
为不致错过明日观刑,只好强忍欲念,采练凝炁,凝神静气,安然入眠,以便养
精蓄锐。
次日,用过早食,约巳时三刻,我与娘亲便出了拂香苑,双双策马,往外城
而去。
「娘亲,行刑是在外城西坊菜市口?」
仙子一袭白袍,面覆雪纱,轻轻颔首,天籁之音便如甘霖天降:「不错,自
白虎王朝本就重律严刑、立法崇威,肇建之际,诸侯遗留子弟有私谋复辟者,为
儆效尤,判处极刑者皆当众施刑,朝野上下果敬而畏之,于是后世王朝皆沿袭此
举,以立法威。」
「原来如此。」
我轻轻点头,想起昨日沈婉君对我杀敌报仇不惧反喜,除了他们沈家本就身
涉武林、耳濡目染,恐怕也是见识过死刑犯喋血街口的场景,有些见怪不怪了吧。
「娘亲,我瞧话本里写行刑之时都选在秋后的午时三刻,为何这黑龙寨的匪
首却是受缚不久便要就戮呢?」
「霄儿记性不错,一般斩首大辟确是秋后,不过却有些人不在此列。」
娘亲微微颔首,语带赞赏,而后解答道,「一者自然是身犯谋反、欺君之罪
的犯人,一经查实,即刻斩决,罪不容赦;
二者则是身犯十恶不赦之罪的逃犯,各地将案卷证据备齐,交由刑部审定、
天子御批,印玺张榜后,若可擒拿归案,各地可以便宜行事,勿需待帝勾决。」
「哦,那这黑云寨的贼匪想来便是榜上有名的凶犯了。」
我恍然大悟,而后想到我们母子的肖像也在楚阳县城的缉凶榜上,不过没有
御批玺印,多半不致于遭擒之后便受刑诛——当然,一半差役多半是擒不住我与
娘亲的。
「不错,娘在白水城时看过的情报搜录中,黑云寨已在楚阳附近横行了五年
有余,罪恶多端,早该天诛。」
正说话间,却闻前方人声渐沸,只见街道逐渐宽敞,两旁挤满了摊贩,人来
人往,较之内城的坊街更显熙攘。
更显眼的是,菜市街口岔道处,搭建了一座土台,以拒马围成四方,里头十
几个身着皂衣的差役正在忙碌,五名面带贵气的男子却棚下安坐乘凉。
土台上,三个刽子手身着红衣、头戴红巾,对襟圆领,正在烧香,对着数个
木墩揖拜,口中念念不停。
至台前四五十步时,娘亲招呼我停缰勒马:「霄儿,那便是行刑之所,官府
正在准备,我们便在此处寻个地方观望吧。」
「是娘亲。」
将黑白双骏栓在茶楼前,娘亲在二楼选了一间临街的客厢,我们母子便大开
窗棱,对坐饮茶,以观。
行刑台自然最为惹眼,不过来往行人倒没几个驻足观望的,许是觉得时辰尚
早,好戏还未上演。
那乘凉的几人,以正中的青袍官员为首,头戴二梁朝冠,身环素银腰带,衣
绣鸂鶒纹样,面有文气、相貌不俗,听着同僚或奉承或谈公事,口应心不应地敷
衍着。
听其余四人称呼,这青袍官员便是赵钧恩知县,总管此地民生,政税刑讼、
安危教化,却也是与虞龙野等人沆瀣一气、杀良冒功之人。
人前道貌岸然,背后却以子民鲜血来敲开升官发财的贵门,当真衣冠禽兽!
娘亲似是感应到我心头的愤怒,握住我的手道:「霄儿,不必着急,此人权
位不高、权欲却强,一旦东窗事发,必是首当其冲,此番事已入天子耳目,他实
已无活路,我们作壁上观,瞧他自取灭亡便是。」
我这才深吸一口气,反手握住娘亲的柔荑,缓缓平静下来:「娘亲说得是,
孩儿失去方寸了。」
仙子目中却无半点责怪或不耐,轻柔道:「霄儿嫉恶如仇之心拳拳,难能可
贵,不必自贬。」
过不多时,日正中天,人群渐渐聚集于刑台周围,一骑银甲领着一队兵卒破
开人群,差役移开拒马。
赵钧恩则连忙起身相迎,来到台前,满面堆笑地拱手道:「吕千总有劳了,
人犯可带来了?」
那骑马之人摘下银盔,俨然便是在赵氏别苑中对我们母子出言不逊,更是兵
戎相见的吕莫槐。
「嗯,在后头,马上就到。」
不知为何,吕莫槐却兴趣缺缺的模样,与赵知县的热情大相径庭,好似二人
素不相识、只是谈论公事交接而已。
二人一番照面,连寒暄都称不上,吕莫槐便转头安排跟来的兵卒去各处执受,
连头也不曾回过,仿佛不把赵钧恩放在眼里一般。
这不禁教我心下生奇,吕莫槐若为避嫌,自当事前商量好,不致此时外漏不
和;若生了嫌隙,以吕家背景也不必如此虚与委蛇,大可让那衣冠禽兽安分守己。
我实在感到难解,便将目光投向了娘亲,仙子本也在瞧着刑台,似是感应到
我的目光,她回头微微一笑道:「霄儿不急,娘也猜不出个大概,慢慢瞧便是。
「料事如神的仙子也不解其意,我也不多追究了,左右无关大局,便继续观
望。
受了冷落的赵钧恩面上一愣,却立马恢复如常,回身落座,兀自一副爱答不
理的神情,好似方才尴尬事不关己,应付着明显面带嫉色的四位官员。
待吕莫槐将场中执守兵卒安排妥当,人群已是围得里三层外三层,他面露不
愉,却未发一言,静静立在一角。
忽而,人群爆发了一阵哄闹声,齐齐回头,却见街角处拐出来三辆刑车,各
车所囚之人莫不是精壮汉子,身着破烂的白色囚服,夹镣带铐,却都染血含污、
披头散发,看不清楚模样。
「天杀的强盗!」
「还我老头命来!」
「杀了他们!杀了他们!」
霎时间,无数的谩骂、声讨沸反盈天,许多菜叶杂物也似不要钱地扔了过去,
有的砸中了他们的脑袋,有的扔进了囚车,还有的却是让领车的衙役遭了无妄之
灾——不过他们好似早有准备,全都批了蓑衣。
瞧此情形,这黑云寨早已是人神共愤,眼下斩首极刑,只怕许多百姓还嫌不
够解气。
不过瞧他们三人被砸中了也没什么反应,恐怕已在牢狱中被折磨得不省人事
了。
瞧着衙役艰难开道,囚车缓缓驶入刑场,那漫天飞舞的菜叶杂物才慢慢消停,
领车的衙役将囚车解开,将三人押上土台,逐次跪在三名手执铜环大刀的刽子手
旁。
眼见刑场准备停当,那赵知县才正经危坐,扶了扶朝冠,朝一名文士努嘴道:
「黄师爷,念一下他们的罪状。」
「是,老爷。」
黄姓师爷应了一声,来到土台之上,环顾四周人群,作了个揖,从袖中摸出
一份文书来,高声念道:「兹有人犯刘黑子、田生金、云骥才,占山为王、截道
为恶,盘踞楚阳交通要道五年有余,抢劫过路商客行人金银无数,杀伤妇女老幼
上千,致使黎民生怨、朝野震动。」
幸得嘉首营吕千户带兵剿匪,奋勇神威,浴血拼杀,毕功一役,一网成擒,
贼寇伏首,皆已认罪无悔。
「尔等所犯,虽十诛而有余辜,据本朝刑律,判斩立决,秋后处斩;又因尔
等系御批印玺之钦犯,依律不必勾决,故此今日行刑,以平民愤,以清世道,以
宁朝野,以报皇恩!」念罢,那文士鞠躬,人群则爆发出一阵叫好声与唾骂声,
叫的是苍天有眼,骂的是死有余辜。
「验明正身!」
随即,黄师爷高声叫了一句,立刻便有三名差役各端着一盆冷水,来到三个
贼首面前,用力一泼,而后依次唤道:「刘黑子!田生金!云骥才!」
「你可认罪?!」
三人被水一泼,浑身一颤,此时似听到他人唤名,俱都张口,欲要应答,却
「啊啊」两声无法成句。
我仔细一瞧,他们三人口中血红一片,舌头早已不知去向,唯余一截漆黑带
血的舌根。
难怪说不出话来,原来早被弄成哑巴了。
不消说,定是吕莫槐与赵钧恩授意,为了防止三人堂前翻案或者人前喊冤,
以致于将他们二人杀良冒功之事揭露于大庭广众之下。
三人啊啊了半晌,似乎这才省起自己已经口不能言,于是只能流着泪点了头。
「正身已验明,午时三刻已到!」
随着文士喊出这一句,人群也沸腾了,高呼着「杀了他们!」
「杀了他们」
,有些人声嘶力竭,似有深仇大恨;有些人随声附和,似是看热闹、捧人场;
也有一些人默默无语,静看场中变化。
赵钧恩从签筒中抽出一枚令箭,掷于地上,低沉而有力地喊了一声:「行刑!」
黄师爷则重复了一遍,紧接着,场中衙役、兵卒也高声喊着「行刑」,好似
引燃了干柴一般,场外围观的人群也山呼海啸般地喊着「行刑」!
在如此群情激愤之际,三名身着红衣的刽子手却老神在在,似乎习以为常,
伸手解下腰间的葫芦,昂头含了几口,高举大刀,用力喷在刀身上,低声对着身
前的贼匪道:「冤有头,债有主,到了阎王处莫怨我。」
说罢,便将他们背后的亡命牌拔下,将他们上半身踩在木墩上,行至身侧,
高举刽刀直至过顶。
左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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