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果报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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职业生涯里最难搞的国企客户h公司。

    h公司本来是我司公认实力最强的项目１组多年以来的大客户，但自从h公

    司换了分管领导后，１组竟然接连出了三稿方案都没通过领导的评审，眼看年度

    合同的续约日期越来越近了，我司要是丢掉h公司这个大客户，这不但会影响当

    年的业绩，接下来几年也不会好过，在谁手上丢了，这个组都得杀几个人祭旗才

    行。

    业绩排名第二的２组也不愿意去背这个锅。

    １组老大杨霆威，２组老大沈迅，作为公司最炙手可热的两个项目组负责人，

    以精明、无耻的职场风格著称，又精于拍马屁和向上管理，深得大老板喜欢和重

    用，两个人一看「因为方案通不过导致要丢掉公司最重要的大客户」的大黑锅要

    扣下来了，在周一的公司晨会上，异口同声说，可能因为他们两个组的方案更适

    合成熟的客户情况，而现在h公司面临改革，锐意进取，需要更加有朝气的团队

    来做方案，３组是最适合的。

    ３组就是我们组，负责人老钱是公司出了名的不争不抢的老好人，加上临近

    退休无欲无求无所谓，所以没有在会上提出任何反驳意见，乖乖把这个锅接过来

    了。

    但事实证明，１组搞不定的客户，换了我们几个年轻人上，只会更糟糕。

    向来长袖善舞的博仁，去见客户分管领导第一天就被批成一个白活了这么多

    年啥都不懂的愣头青，回来后愣是在会议室坐了两个小时都没从这种打击中恢复

    过来，然后换我上，没想到带着方案去的我，连带着方案都跟着我遭了殃，被批

    得一文不值。

    于是我们只能祭出了林恬悠。

    这也是无奈之举，因为h公司这个老领导似乎在女生面前还顾及几分颜面，

    没有骂得太狠。

    客户的分管领导姓樊，年龄看起来在４５- ５０岁之间，外貌长相非常有老

    国企领导特征，前额已经比较光亮，所以干脆把头发剃到短得扎刺的程度，看上

    去脑袋圆圆光光，残留一点银色的发根。樊总常年穿着一件宽松的短袖白衬衫，

    到冬天就会再穿上一件藏青色的翻领夹克，腆着个被公帑养得有点浑圆的啤酒肚，

    手上则是去哪都习惯性端着一个有xx周年活动纪念标签的保温杯，上班没事就

    先踱步一圈，像是在视察自己的王国一样，动不动咳嗽两声，惊起那些在座位上

    没有反应过来的下属，并享受着这种下面的人对自己又敬又怕的感觉。

    但这些都不是最糟糕的，最糟糕的是樊总并不是从业务体系出身的，而是从

    行政系统升上来的，以前是办公室主任，据说是运气很好，原本的业务领导要么

    因为早年应酬喝酒太多先走一步，要么就是进去了，最后论资排辈让他来到了这

    个位置。

    只要在职场呆过的人都知道，原本管行政的老领导来分管业务是多么灾难的

    一件事。

    樊总虽然不懂业务，但大道理是一套一套的，每次过方案，上来就是「我要

    讲三个点，第一必须要狠抓一个xx，这里面，又有几个问题，首先必须重视两

    个xx，其中啊，又有三个问题很关键……小吴小李啊，我们不是在聊方案，是

    在怎么把精神理念领悟到位，理解到位的问题……你们领悟不到位，这个方案是

    永远做不好的呀」

    面对这种空洞无物的意见，要修改方案几乎是难上加难，你甚至无法从发言

    中确定这个老登是否真的认真看了这个方案，毕竟他的发言和意见套在不同的方

    案里好像也是通用的。

    同样是空洞无物的意见，唯一的差异是，我和博仁发现，只要过方案的时候，

    发言的是女生，樊总的态度就会稍微温和一点。

    察觉到了这一点后，我和博仁立刻达成了一致意见，把原本还在另外一个项

    目上收尾的林恬悠紧急调到了这个项目上来。

    林恬悠到项目组第一天，我们就找了个借口去给樊总汇报方案进展。不出意

    料的是，樊总一看到恬悠来了，眼神就亮了起来，开始和我们几个谈起了干部年

    轻化的必要性，说要多引入年轻人的力量，才能让我们的方案更能追得上现在的

    潮流等等，甚至还引申到自己做管理的时候，是如何起用和重用年轻人，是如何

    指点好年轻人的工作，现在公司里哪些重要岗位的领导都是他一手提拔上来的

    ……

    博仁和我说过，假如一个中年男人进入到好为人师和吹嘘过往的状态，就意

    味着他也碰着了喜欢的异性。我和他眼神一对视，就知道我们这次赌对了。

    虽然恬悠来了后，大大改善了方案沟通时候的气氛，但有些痛苦还是免除不

    了的。例如樊总始终没办法说清楚他的需求，给到我们的都是类似「五彩斑斓的

    黑」这样充满矛盾的需求，使得沟通时候气氛再好，到了真正改方案的时候，我

    们几个人都只能大眼瞪小眼。

    所以当恬悠说出「还要改」三个字的时候，我们就知道，我们再一次没有跟

    上樊总的思维和理念，千辛万苦改出来的最新版本依然没通过。

    「别改了，走吧，吃夜宵去吧」

    博仁最先反应过来，站起了身，提出了这个建议。

    我有点惊讶地看向博仁，因为就像之前说的，我和他虽然私交很好，但我们

    俩和林恬悠之间一直保持着一种工作上的合理距离和分寸感，下班后也基本处在

    没有生活联系的状态，这次博仁主动提出一起吃夜宵，像是打破了某种之前藏在

    水面下的默契。

    林恬悠也略微有点诧异，抬头看了看博仁，又看了看我。

    我也点了点头，补上了一句，「被老樊这个老登虐了一天，是该去犒劳一下

    自己」

    第一次听到我把樊总形容成「老登」，恬悠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博仁找了个看起来很贵的日式居酒屋，也是很匹配他有钱小开身份的消费场

    所。我们三个人点了一些烤串，博仁建议来点日本清酒，我和恬悠都疯狂摇头，

    表示我们的酒量都不行，最后还是换成了啤酒。

    这是我们三个第一次在工作场合外的单独聚餐，恬悠也比起平时要更放开了，

    没有像在工作场合时把我和博仁当做前辈和上级的那么拘谨。

    我们三个先是一起吐槽了半天老樊这个老登，然后开始分享一些各自的情况。

    「我喜欢拍照，下次团建的拍照可以我来」聊到下一次项目组团建要去哪的

    时候，恬悠突然举起手。

    「我知道啊，你不仅喜欢拍，你也做过人像模特吧，x大的摄影圈里都流传

    说你是氛围感女神」博仁喝了一口酒，看向恬悠。

    看到林恬悠脸上蒙上了一层不知道是因为酒精，还是觉得害羞的淡淡红晕，

    我好奇转头问博仁，「你怎么知道的？」

    「你这小子，你忘了我也是玩摄影的吗」博仁没好气说道。

    我才反应过来，博仁确实是喜欢玩摄影的，他家有几台看起来就价格不菲的

    相机，我问过价格，博仁为了低调死都不肯说，但据其他懂的朋友说，这些相机

    和镜头加起来都能换辆小车了。

    「但不对啊，你拍你的，你又不是在x大上的学，你怎么知道x大……」我

    话没说完，博仁在桌下踢了我一下。

    博仁迅速把话题转移了，问起了恬悠还有没有其他爱好，林恬悠确实爱好还

    是挺多的，运动方面还有羽毛球。

    「这个我会」终于碰到一道题是我熟的，我急忙举起手。

    「收敛一点，你看你急的」博仁装作没好气地按下我举起的手

    看到工作场合上严肃的博仁和我推推搡搡打打闹闹的，林恬悠也笑出了声，

    放下了拘谨，又和我们分享了很多她的大学生活、爱好和工作时想吐槽而没敢对

    我们吐槽的事情。

    我们才知道，樊总一来没多久就以要加强工作联系的由头，加了林恬悠的微

    信。恬悠给我们看了这个叫「厚德载物」，头像是水墨大山的微信账号，虽然没

    有什么很逾越的内容，但也问了恬悠的一些情况，还是给她转发了不少自己参加

    会议、指导项目的照片，恬悠也很得体地奉承了几句。

    我和博仁都狠狠批判了樊总这种为老不尊的老登行径，然后博仁话题一转，

    提出既然来都来了，要不他也加一下恬悠的微信。

    恬悠又是噗嗤一笑，解释道，刚刚用来加樊总的是她的微信工作号，她的个

    人微信号没有加任何同事。话音未落，恬悠看到博仁脸上露出了尴尬的脸色，她

    像是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然后吐了吐舌头，掏出了另一台手机，打开微信，「虽

    然私人微信不加同事，但您两位不能算同事，我们是朋友，让我们来互相加个微

    信，组个吐槽老樊群」

    听到恬悠用了「您两位」的字眼，我也赶紧掏出了我的手机，把我的微信二

    维码递了过去。

    加完微信后，我们又聊了很多。比起上班时的严肃、认真和拘谨，私底下的

    恬悠性格里倒是有几分活泼和少女，大约因为我们这份工作性质需要给客户提供

    可信赖的方案，所以恬悠在工作中才把这份少女感藏了起来，而努力装出更加成

    熟、稳重的样子。

    第一次在新人见面会上的惊鸿一瞥后，为了组内避嫌，这一年多我尽量克制

    自己的情感，控制和恬悠之间的距离，也不好意思长时间直视她，所以这是一年

    多以来，我第二次，甚至可能是第一次，如此认真地端详起面前的少女。

    人的五官果然只有动起来才是最美的。平时上班的时候，恬悠经常面无表情

    盯着电脑，和客户过方案的时候也是严肃且认真，有种知性、干练、利落的职业

    少女感。

    但回到生活中，那种紧绷的感觉消除后，恬悠就像个灵动朝气的大学少女，

    偶尔带着点刚毕业大学生特有的那种清澈的单纯和蠢笨，但这样的她反而更加真

    实，让我和博仁都想起了刚毕业时的自己。

    也就在这一刻，我忽然顿悟了为什么老男人都喜欢这个年龄的少女，虽然她

    开始有了对职场不适应和不如意的埋怨，有了和我们一样的「班味」，但她身上

    也依然有那种刚入社会，对工作和未来有着期望和热情的朝气，有着学生气未褪

    去的那种对待世界和信念的坚定感。

    她身上的这些特质，都仿佛唤起了自己曾经少年时的感觉，是一种自己曾经

    在职场上的不如意和遗憾，在她身上再次得到重生，而希望去好好呵护的感觉。

    恬悠就像一颗待成熟的青粉色果子，虽然已经开始蒙上了一点淡淡成熟的红

    色色泽，但她依然保有那种微微酸涩却偶尔也有甜美的感觉，有别于熟果的甜腻，

    恬悠更像一种清新自然的存在。

    就像她的微信昵称，我看向手机，上面是一个可爱的卡通头像，微信名字是

    「甜柚」。

    和厚德载物那个油腻老登相比，简直是人间最反差的两种存在。

    夜宵结束，恬悠拒绝了博仁和我打车送她一程的建议，说我们不顺路，而她

    刚好能赶上最后的末班地铁。谢过我们的好意后，恬悠自己就往地铁站的方向走

    了。

    博仁和我在路边一起抽了根烟，缭绕的烟雾中，博仁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

    似乎有话到了嘴边，但最后还是没说出来。他把踩灭的烟头踢到垃圾堆边上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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