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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异代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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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请下电梯(第1/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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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宁永学等了好一阵,老太婆才从门缝里探出头来,门那边没开灯,里面一片漆黑。她穿着灰色大马褂,身子有些佝偻,估摸只够得着他的腰,脸也干瘪得恐怖,好似一具干尸。

    她的老花镜浑浊得过份,尽是些污垢,几乎无法看得清她镜片后的眼睛。

    她嘀嘀咕咕地说道:“我知道楼道灯坏了,别催了!再催也没有用。”

    他这辈子都没遇见过态度比她在呈三十度往左偏的斜坡上,却觉得自己踩着平地。

    一切都漆成了血的暗红色,墙壁是红色,地板是红色,天花板也是红色,交叉的黑色裂缝像树枝一样铺展在每一寸地面,像是血管覆盖着肌肉。

    头顶的天花板往右倾斜,在一侧尽头和地板相交,形成一个尖锐的夹角,而另一侧几乎扩张成高得可怕的空间,天花板越来越高,地板则以相同的偏斜角度越来越低,一直没入无止境的黑暗中。

    宁永学本想把视线继续扩张,越过人类受限的视界往墙壁那侧延伸,往远方无止境的黑暗中探询,但几乎是同一时间,十多枚睁大的眼睛在他窥伺到的血红色墙壁上睁开。它们大小不一,距离最近的眼睛和人眼一样大,往在电梯间里不作言语,她稍稍偏头,发丝下落,目光带着些困惑。

    然后她往后退了一大步,目视电梯门缓缓关闭,将他俩隔绝内外。

    怎么回事?她为什么要往后退?

    倘若第一个活人给阴暗的环境增添了美好的气氛,第二个活人就是在让这地方变得在宁永学一旁,脸皮苍白、水肿,躯体肿胀,眼珠子仿佛死掉的鱼一样浑浊,还楞楞地转了转,朝他盯过来,却没有聚焦。

    昏黄的灯光在他脚边投下扭曲的长方形。

    “你是新住客?”穿雨衣的人忽然问道,嘴巴里发出湿漉漉的啪嗒声。

    宁永学决定将他称为雨衣男,就像他曾被考察的同伙称作风衣男那样。

    “我是来退房的。”他说。

    “退房。”雨衣男点点头,重复了一遍,还咧嘴一笑,仿佛这事很值得他发笑似得,“真不错,退房,——真不错。以后我们俩会常见面的。往好点想,至少你不用走楼梯了。”

    宁永学只觉得莫名其妙。

    电梯来到下一层,门照旧往两旁打开,更麻烦的事情发生了,他确信自己没用窥伺,反正他一时半会也不敢用,但他既看不见走廊也看不见住客,只有一间无法望到尽头的手术室在他眼前展开。一张张静止的蓝色挂帘和瓷砖墙壁将其分隔开来,切出许多方格形的床位和单间。

    摆在宁永学面前的是一张血淋淋的桌子。桌面上有个脏污的托盘,非常显眼,托盘里胡乱堆放着钳子、镊子、针管、剪刀、绷带、骨锯,沾满血污的尖锐金属令人相当怀疑其真实用途。

    “真不走运啊!”雨衣男语气夸张地感叹说,“不过有你陪着,我感觉还是挺不错。”

    宁永学没来得及和他谈谈这话是什么意思。

    在电梯门关闭之前,忽然有人敲击按钮,发出沉重的咔嗒声。手术室里惨白的电灯闪了一下,将一大片扭曲的阴影缓缓投下,朝电梯间涌了过来。

    来人是个格外高大的男性,不过并不比宁永学高太多,一身宽敞的医生白大褂,略有点脏,脚上蹬着皮鞋,头上套着麻袋所以无法看清面孔,扭曲的阴影正是他拖行的袋子投下。一堆肉块似的东西在麻袋里蠕动不停,渗出大片血迹。

    宁永学决定管他叫麻袋男。

    他和麻袋男对视了一阵,面色木然。后者先是困惑地扭了扭脖颈,发出渗人无比的嘎嘣声,然后又把头探向电梯间内侧,好似想要找什么人似得。宁永学回头一看,——雨衣男竟然消失了。

    这回真的只有他们俩了。

    电梯门缓缓合拢,但麻袋男又按了一下开门的按钮,让其重新打开。

    宁永学也扭了一下脖颈。“这里没有你想要的人。”

    麻袋男比了一下手术室,示意他往里走。

    作为回答,宁永学砰得一巴掌拍在关门按钮上。不过声音刚刚响起,他就马上感觉到异常,——他感觉到从麻袋男躯体中喷发的腐败臭气,连刺鼻的酒精气味也无法遮掩。

    麻袋男松松垮垮的肌肉紧绷起来,缠住他破烂医用外套的绷带也被撑起,一条条蚯蚓似的粗壮血管往外膨胀、扭动,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好似在挤压一堆寄生在人体中的蠕虫。

    他把这条畸形的手臂朝宁永学伸来。

    宁永学后退了一步——两步,然后他面无表情地抽出斧头,自上往下抡出。

    他轻而易举就把麻袋男的脑袋劈开了花。斧刃从其颅骨斜向穿透过去,不仅未受任何阻碍,还把那张挡脸的破布也一分为二。

    它继续划出闪亮的弧形,将其血管膨胀的小臂斜斜劈飞,好似撕开一个破烂的布娃娃。半个脑袋掉在地上,像卷心菜那样滚了好几圈,然后就不再动弹,渗出大片黑色污血。

    比劈柴简单多了。

    宁永学再次伸手,砰得一声拍在关门按钮上。

    此时麻袋男的身体竟还在扭动,宛如塞满了水蛇的破布袋子,从其像酒杯一样大开的颅盖里发出一阵无比刺耳的巨响,好似钝刀划过黑板的刮擦声。

    这声音扩散开来,在电梯间回荡不止,宁永学没有任何反应,但声音实在太刺耳,他不得不捂着耳朵后退一大步,靠在电梯间墙上。

    还没等他缓过气,麻袋男拖行的麻袋居然自行打开了,数以百计的白皙手臂像扭曲的树杈一样从中生长出来,弧度弯曲柔软,像是没有骨头,视之令人浑身不适。

    眼看交缠的手臂像蜘蛛张开的节肢、像流出肚腹的肠子那样打开,朝他抓来,电梯门的合拢却缓慢无比,好似卡带的影碟。他无路可退,必须找到什么拖延的办法。

    不过,这头套麻袋的家伙是不是本来在找雨衣男?就像守护者当初寻找半道抢了它仪式的宁永学?

    我下一个就把你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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