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扒饭,如果眼神能够当作热武器,那么桌子一定会因为我灼热的视线烫出一个大洞。
金顺希站了一会儿,没说话,很快离开了。
等到他走出了食堂,完全看不到他的影子,我们这一桌上空凝结的黑色乌云才彻底飘散。
(五)心跳漏一拍
“吓死我了。”
林也捂着心口往后仰,餐椅在地面划出刺耳声响。
佐中慢条斯理的摘下眼镜,抽出纸巾擦拭,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得像是在看白痴。
“谁叫你突然说那么大声,害得我们和你一起丢脸。”说完,转过头来看我,“倒是学姐你,干嘛和我们一样那么怂。我记得你是刚才那位的部长吧。”
林也恍然大悟,“对啊对啊,学姐完全没有一点前辈的气势嘛,上周你在器材室抓到我抽烟时,可是徒手掰断了三根扫把。”
我在心里咬牙切齿。
覆盖着猪肉的面包糠已经受潮变软,在酱汁里泡成绵白絮状,我逃避式地拒绝回答这个问题,张口咬掉一口凉掉的猪扒。
十分钟后,除了半碗让人失去胃口的猪扒饭,其他碗碟被席卷一空。
林也三人安慰失恋的朴春延,去东门台球厅转换心情,我预备回学生会办公室,继续整理昨晚剩下的活动资料,于是我们四人在食堂内部分开。
走出食堂大门,右侧不远处的人行道上站着几个女生,一个高个男生被她们围住,礼貌又疏离的笑着。
拉住他的几个女生穿着体操队的训练服,短裙跟着她们的动作左右摇摆,就算是这么冷的冬天,夏日的活力气息扑面而来。
“原来你有女朋友了啊,好可惜——哥哥ins号是什么呀?我可以关注你吗?”
金顺希摇摇头,“我没有ins号。”
“那电话号码呢?”
金顺希说的什么听不清楚。树叶被风吹得簌簌作响,隔着三十米灰绿色石砖路,我和他倏然对视,我看到他望向我的表情明显有些呆滞,我转身,沿着石砖小路快步离开。
我自己也搞不清楚脚下的步子为什么迈得这么快,脑子里充斥着“快点逃离那个家伙”的想法。于是就像个无头苍蝇一样在食堂外的小路乱窜,很快,身后传来一阵紧密又急促的脚步声。
哒哒哒。
很近了。
我的手被金顺希一把拽住,力气大到将我拽了个踉跄。他的指节扣住我的手腕,昨夜温柔又禁忌的暧昧氛围此时烟消云散,我们两个像傻瓜一样站在冷风里,久久没有说话。
两个女生路过我们,其中一个捂着嘴小声的惊呼:“金顺希——”
金顺希沉着脸,我将脸别过去。
不得不面对闹剧的主人公后,慌乱的情绪反而慢慢冷却下来,大脑开始不再逃避。
我和一个有女朋友的男性睡了,而且这个人还是我的部员,这是事实。
但是,我并非是为自己辩解,主观上这并不是我的错,在今早之前我根本不知道他有女朋友。
我懊悔昨夜不慎,放任自己陷入了这样尴尬的境地。
“部长,我......”
我听见我的声音打断他,一字一句,“你不用觉得为难,昨天的事情也算是我自愿的,你就当作这件事情没有发生过。”
空气冷冰冰,我甚至没有勇气再去看一眼金顺希的脸,低着头快速离开。
整整一周,学生会没有任何活动,就连一周一次的例会也因为毕业典礼彩排而取消,没有了学生会活动,我和金顺希就像是生活在南北半球的孤岛,毫无联系。
没有联系反而更和我的心意。
因为意外而发生一夜情的男女,无论夜晚纠缠得多么紧密,第二天醒来就是擦肩而过的陌生人。
不联系,是成年人心照不宣的默契。
李秀曦用笔敲了敲我的脑袋,“你最近怎么回事,怎么老是走神?”
我把头抬起来,尝试让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在黑板上,然而前面十几分钟听得断断续续,老师写完一面黑板的微积分公式的时候,我的大脑已经完全跟不上了。
我将笔放在桌子上,转而用手肘撑着桌子,支起脑袋,恹恹地叹了口气,“最近状态不好。”
李秀曦认真抄写黑板上的公式,“学生会的事情太累了吧,不过这学期快结束了,你也要解放了吧。”
“考虑好要留部吗?”
“听说有好几个低年级都挺不错的。”
我思考了一会,托着下巴,“嗯,退步申请已经交给会长了,等指导老师那里的审批过了之后,我就算彻底卸任了。”
李秀曦继续说,“老师们最近都在忙毕业晚会的事情吧,我们剑道社的好几个部长也上交了退部申请,老师还迟迟没有给答复呢。”
李秀曦抄完黑板上的公式,将笔记本推到我的桌子上,“我男朋友今天来找我,晚饭我就不和你一起吃了。虽然我不知道你最近发生了什么,但有时候你完全可以过得轻松一点。”
下课铃响,李秀曦挎上书包走出教室,我慢吞吞收拾东西,路过食堂买了些速食,站在复印室的打印机旁机械的啃着三明治。
晚间的三明治口感有些奇怪,黄瓜蔫巴巴的塌软在面包上,应该是放了很久,早上卖不出去的留存货。
打印机的嗡鸣声让我有些出神,眼前突然掠过一道黑色毛呢大衣边,距离近到可以看清衣服布料上的暗色纹路。
心狠狠的漏跳一拍。
(六)可恶的会长
男生伸出手,越过我的头顶,从我头顶的架子上取出一迭打印纸,朝另外一个闲置的打印机走过去。
我不自然的撇头看向那人。
不认识。
不仅是脸,还有那件衣服无论材质或者是版型,都与我脑海中一瞬间浮现的完全不一样。
我机械地拿出复印好的笔记,低下头揣进托特包里,一直走到灯光稀薄的空地上,血液烧得我的面颊发烫。
林恩珠,你现在未免太草木皆兵了吧!
外套兜里的手机这时嘟嘟响起两声,我点亮屏幕,会长在学生会群里艾特了所有成员,临时要求一个部长和两名部员布置会场。
今天没有晚课,部门也没有活动,我点击对话框,敲出“我去。”
屏幕上第一时间弹出的并不是我发出的消息,显示着“金顺希”三个字的头像右边弹出一条,“我去。”
我的消息紧随其后,两条消息几乎是同一时间发出。
手机那头的会长很显然就等着鱼儿们愿者上钩,瞬间他就发送了会场的具体位置,这下想撤回都不可能了。
我快速将三明治吃完,直奔会场。
会长发的地址是学校最大的音乐礼堂,上周这里举办过两个学校的交流活动,会堂的彩排厅外的地上密密麻麻铺满了黑色线路。
我刚进入大厅,就看到会长和指导老师站在舞台下面。
“恩珠啊。”指导老师看到我,朝我挥了挥手,会长也转过头来。
“我还准备单独和你发消息呢,会长说你已经过来了。”徐老师冲我笑了一下。
音乐学院的徐副院长是我们学生会的指导老师,在我们学校的推特上很有人气,是大家心目中集美丽与幽雅为一体的成熟女性。
“听说下一届有几个部员还不错?你有想好谁接任下一任部长了吗?”
我思考一会儿,说,“我心目中已经有不错的人员,不过最后还是会根据大家的意愿公平竞争。”
徐老师看着我的眼睛,笑了一下,绕过会长走到我身边,手掌轻轻的抚上我的肩头,在我耳边低声说,“其实我更希望你能继续留在部里,不过我尊重你的个人意见,你的退部申请我会在毕业典礼结束后给你审批。”
她又吩咐了会长几句,说了些无关痛痒的话,踩着高跟鞋出了礼堂。
待她栗色卷发飘忽的消失在礼堂大门,会长悄无声息地靠近我,在我耳边低低八卦:“据说上面空降了位领导,校长的意思是让那位新人来接手学生会,郑多恩会长毕业后,徐老师带上来的亲信只有我们和在明部长几个,部员们与徐老师的接触并不多。”
“看来,那家伙虽然不在我们学校,消息确是很灵通啊。”
见我疑惑,会长解释:“就是眯眯眼,平江大学外联部部长。”
我知道会长的工作之一就是和另外一所大学打好关系,但是没想到他们竟然能谈这么多。
一瞬间又感觉回到了那个烤肉店,外联部长端着酒杯递到我面前。
“藏原大学的宣传部部长原来是女中豪杰啊......”
“江部长,我还以为就我们几个人呢,你们怎么都来了!”
会长的声音从我身后传到礼堂大门,纪检部部长推开大门进来,身后跟着金顺希,还有其他几个部门的部员。
他今天穿了一件军绿色夹克,双手揣兜站在礼堂门口,隔着长长的回廊遥遥相望,接着,很快就将脸转了过去,与旁边的男生说着什么。
我深呼吸一口气,堆好笑脸,看向前方。
“怎么能累到会长和林部长呢?我们在门口抓住了这家伙,和他一起来了。”江智允拍着金顺希的后背,朝礼堂内部大声喊。
“所以呢,我们要做些什么?”江智允即使是面对大自己一届的会长,也照旧大大咧咧。
会长指挥我们清理地上的电线,将摄影机搬到仓库。
清理完礼堂舞台就过去了一个小时,会长看了眼时间,对正在忙活的大家说:“搬完这些大家就可以休息了。今天辛苦大家,改天请各位喝饮料。”
“另外,可能要麻烦两位部长,明天晚上七点在办公室开个短会,另外三个部长我也会通知。”
(七)部长,你很紧张吗
“噔噔。”
“请进。”门吱呀一声,却迟迟没有传来进门的脚步声。
我放下手中的签字笔,朝门口望过去。
男人站在门外的走廊上,一身黑色长款大衣,身材挺拔,神色淡然,嘴唇没有情绪的微抿着。
见我看向他,右脚略显迟疑地往前迈出一步,搭在门上的手指稍稍用力,办公室的门就被关上了。
“部长,这是采购部分核对后的物品清单,宣传部的海报以及横幅的数量我和采购部的部员清点过了,没有其他问题。”
金顺希俯身向下,衣料带着一股冷冽的寒风气息,仿若触碰到了室外的一抹寒意。
然而只一瞬,他站直身体,往后退了一步。
办公室里的暖气迅速冲淡这一点微末的松脂香气,我撇一眼左手边的彩色打印纸,冲他点了点头,语气诚恳,“谢谢,这么冷的天还送到办公室里。”
金顺希性格里的温柔我早在之前的接触中就有体会,只是在这一刻更加深刻了这一印象。
察觉到我与他之间的尴尬气氛之后,他主动避开我的眼神,肢体也保持在普通社交距离。
即便行为稍显刻意,至少让我感觉不到一丝体贴。
或许也有我自己敏感与自尊心作祟的缘故,现在的我无论如何也没有办法以部长的心态平和的面对。
金顺希淡淡的应了一声,嗓音在方寸的办公室里更显轻柔:“部长,外面正在下雪,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这里正好有一把多余的雨伞。”
我这才看到办公室门旁放着一把黑色雨伞,突兀的靠在白墙上。
“你有随身带备用伞的习惯吗?”
大概是没有想到我问得这么直接,他脸上闪过一丝慌乱,快速将头转了过去。
“部长既然知道了,就不要追问得那么仔细了。”耳朵羞红,语气倒像是我在为难他。
“金顺希。”我用指尖敲了敲桌面,拿出部长的威严,一字一顿的喊出他的名字。
“请你不要再做这些让我为难的事情,我不希望你在这样错误的道路上继续走下去。”
他稍微愣住,又将头埋得更低了些,小刷子一样的睫毛扑闪,垂下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忧伤。
“我知道了,部长。”
“那么,我就先回去了,还请部长回宿舍的时候注意安全。”
黑色的身影褪去,留下门轻轻扣上的格搭声,我叹了口气,拿过桌上的报表。
核对完报表,时钟正好指向十点二十,距离寝室门关闭还有十分钟,正要关门的时候瞥到墙角的雨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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