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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好酒管够。”
“哈哈哈哈!好得很嘞!”
多了这句话,老头这才听得高声朗笑,满是意气风发的模样,竟一点看不出曾经畏畏缩缩的邋遢感觉,好似一柄锈剑重新绽放出了锋芒般。
“你是它的第几个主人了?”
月神在屋顶上观望了许久,终于出言发问。
“第几个呢,倒是不知道,毕竟是传了这么久的家伙了。不过,说不得我老头子就是最后一个呢,哈哈哈哈~”
老头低下脑袋,看了看这把好似无数碎片黏合而成的漆黑古剑,目光深沉而寂静,好似与多年未见的老友叙旧般,喃喃自语:“老家伙,希望你能再借给我一次力量吧~”
“喝啊!!”
伴随着一声低吼,他握住剑柄的那枯瘦右臂肌肉勐地扭曲起来,一条墨线似的氤氲黑气从剑柄上攀延出来,透进手掌,沿着血脉青筋一路往上爬,老头无比痛苦地吼叫着,双眸也在一瞬间化作了两颗漆黑深邃的髓珠——随后,「铮」的一声激越龙吟,竟从剑身上激荡出来。
月神似乎见到了什么可怖的东西,紧蹙眉头,十指连连舞动掐诀,警觉地布撒出一片蓝光寒芒围绕周身,这才对着屋顶下的老头寒声说道:
“你这是在自取灭亡。”
“嘿嘿,放心,我就算死了,这把剑也不会落到你们手里。”
老头黝黑的肤色下隐隐透出红光,披散脏发下那黥面逐渐露出完整的绘面脸谱,好似一道道黑墨爬满了双脸,更多了几分古朴神秘的韵味,好似逐渐变成了另一个人,直接放声狞笑起来:
“折长蛟兮扼虎罴,舞长戈兮定吴地!”
他的全身此时已经彻底被一团犹如水墨的黑气包裹住了,化作了一个身形更为高大的黑影,整个凝聚成一股纯粹的无坚不摧,无可匹敌的剑意!
下一瞬。
犹苍鹰击于长空,倏地攻向了月神!
......
......
第5章 血泪双生
后来,这场战斗具体结果如何,媚娘并不知晓。
那夜她逃走之后,一个时辰后再回去,就已经不见任何人影。很显然,黥面老头和月神大战了一场,然后两个人就都失踪了,再也没有出现。这其实倒也在符媚娘的意料之内,而庞棣却让她很意外,他居然也没有再来过,好似所有人都将那晚发生的事情忘光了。
或者说,其他知情的人,都死光了。
自那以后,符媚娘就越来越感到浓浓的危机感。
月神的那段话绝对不会是假的,罗网正在寻找自己。身为曾经的罗网成员,没有人比她更清楚这个组织的残酷,那是一个本不该踏入的深渊。或许今天没有找到,但明天呢?也许下一觉醒来,曾经罗网同僚的剑就会架在自己脖子上。
每每想到这里,符媚娘不由得加紧了对紫儿的教导训练,先是教她学会了武功,勤加苦练,这才勉强有了三流高手的水准;此外,也教给了她易容、医药等等诸多手段,换句话说,媚娘已经是将自己一身的本事,全都毫无保留地传给了紫儿。
而紫儿也不知是不是有仇恨作为动力,学得非常快。
就连最近几次交给她的刺杀任务,也完成得十分漂亮。只是紫儿那干净利落地、将匕首插进恶人胸膛的模样,总让护航旁观的符媚娘觉得,在她的眼里,被杀死的那个人应该是自己。
但这不重要。
符媚娘已经在紫儿的眼里,看到了自己。
而紫儿的模样,也已经越来越像自己。
这就够了。
......
春寒结束,细细下了几天绵雨。
这在邯郸地界,倒是有些少见的。倒不是说这里如此缺雨,而是每每一年的冬季过去,倒完春寒,往往还有一长串的干风。不刮个七八日,直刮得墙皮干脱、牲畜都燥得上火,是不肯罢休的。虽说这几点雨水没甚鸟用,倒也缓解了时节的枯闷。
这股干风符媚娘也烦得很,房里备好了各类瓜果,每每讲两句话就觉得唇齿脱水,赶紧吃几颗冬枣滋润一番。这冬枣青皮染红,生津补肺,去恶味,煞痰火,乃是上好的吃食,就连对她平日冷脸的紫儿见了,也喜得吃上几颗。据说这枣非得长于薛邑,也不能是别地,就是曾经那位拜秦相又尊齐相的孟尝君封地,当然媚娘是信不得这些说法的。
“呲~~”
将案桌上的茶壶取出,淋了一遍炉圈,符媚娘又添了一壶新水,然后就裹着衣裙跪坐着,呆呆地看起那安静的炉火来。
壶盖唧唧唧地冒起白汽,茶香氲得屋里都湿润了许多。可这烹茶的火总归是要比寻常大一些,橘红火光跳跃着,照在脸上和身上都是燥热的,让媚娘总觉得心里焦得慌。
其实她只是在担心紫儿。
哦,现在或许应该叫她紫女了。说是为了以后闯荡江湖,她还给自己起了个绰号叫,说是以后不许叫她紫儿,得叫紫女了。
也正是上月以来,紫女外出历练,就再也不让媚娘跟着了。其实媚娘倒也不是担心紫女走脱,只是实在怕她还不懂江湖险恶。还好,每次要杀的人,都是自己千挑万选恰到好处的,既不会让紫女觉得太过容易,也不会有什么风险。但每次回来,紫女还是嫌弃对手不够强,说着要找个和媚娘一样强的,这样下回她就能杀了自己。
呵呵,从小就是这么强啊.......
媚娘看了眼沸腾的茶水,刚拿起小钳,准备取下茶壶再淋一遍炉边,却听得屋外传来一阵轻快的脚步声。
刚刚起身,便见一个紫发女子快步走了进来。她披了件裲裆短衫,长不及腰、翻领开襟,底下是一色的紫沉诃子百褶裙,更衬得雪肌莹白。而瞧她那围腹束腰、武靴束腿的装扮,虽说裹得高挑的身子曲线毕露,却又更显得多了一番剑客的英姿飒爽。
“烦死了......”
紫女噗噗拍打了几下衣袖,震得沾襟的水珠都落了,然后将自己的佩剑放在了案上,快步走到了炉边,伸出两只玉手烤起火来:“这天也不知道什么情况,明明早午出去干的很,回来一趟身上又得全被沾湿了......”
紫女嘟嘟囔囔,湿润的脸蛋很快被炉火烤得有些通红,满满一副好似外出归家后和爱人抱怨的模样,让在旁的符媚娘看得有些愣住了,一时都没有出声。
“臭妖女,看什么?”
紫女拿起一颗冬枣咬进嘴里,斜着眼看了看身边的符媚娘,有些疑惑。似乎想到了什么,她哼了一声,转而带着不满说道:“这次的对手也太弱了,还丑得吓人,下次能不能找个强一点的。”
“就那么急着想变强吗?”
壶里的茶水翻着滚沸的白沫,媚娘微微一笑,坐在了紫女身边,却惹得她煞有其事地起身躲开,然后忿忿说道:“哼,等我变得足够强了,我就能挑战你,为枉死在你手上的人们报仇,更为我父兄报仇!”
“你在这茶水里下点毒不就结了?”
媚娘取下茶壶,洗斟筛流,一道道工序行云流水般,配上如此艳丽美人,着实赏心悦目。这洗茶之术,也正是她这座洗凤阁得名远扬的倚仗,可在紫女眼里,却净是些苛杂麻烦的程序。
“哼,我才不会干这么低劣的事情,”紫女微微一愣,接着双手抱胸,不去接媚娘递过来的茶,转而带着浓浓敌意看着眼前的女人,傲气说道:
“我要的是明明白白地打败你,然后杀了你这个妖女!”
紫女那樱唇微噘,微皱着鼻端哼笑出声的轻蔑模样,不知为何,看起来动人极了。媚娘随手掠了掠发鬓,嘴角含着调戏的意味说道:“就怕你一招攻来,又被姐姐压在身下,磨得咿咿呀呀乱叫呢~”
“你,哼!”
紫女圆睁杏眼,本欲开口,忽又想起自己被那角先生插得死去活来的模样,顿觉面红耳热,窘迫得不行,只能闷闷地低头喝起茶来。
“怎么又要杀姐姐,又喝人家的茶,就不怕下了春药?”紫女听了一惊,忙将喝了过半的茶吐回杯子里,却又见媚娘咯咯笑得前仰后合,两团腴面似的饱满隆胸都晃得眩目。紫女这才明白自己又被戏耍了,气得不行。符媚娘虽然平日里对不顺意的人都是随手杀之,但也不可能会给心爱的人下毒,这点,紫女还是清楚的。
“咯咯咯,这次没放,下次就说不定了哦.....”
符媚娘那戏嚯的话音未落,忽然,门外传来了一种很奇怪的歌声。那声音气若游丝,时断时续,吐字更是含混不清,但是那曲调却是让人过耳不忘,哀怨、憎恨、恐惧...无数种让人不快的情绪如同无数缕细丝和那声线紧紧缠绕在一起。歌声仿佛有意识一般,恶毒地钻入了两女的耳中,好似附着在他们的脑髓上,更催动起符媚娘此生最痛苦的一丢按回忆。
“有人来了。”
身子一颤,刚刚端在手中的茶水微微晃荡,符媚娘的眉头皱起,出话时似乎极尽忍耐,就连语声都绷得有些不自在。
“好像是从后院那里传来的。”紫女说。
符媚娘的脸色阴晴不定,仿佛在强忍着恐惧在回忆里搜寻着什么。忽然,脑海里回荡起关于这段歌声的来源,那是——她失声低语:
“这个...声音...是...他们来了...”
冷漠的歌声还在沉闷的屋内里回荡,紫女不知道符媚娘为什么那么害怕,但她仿佛看到了那恶毒的歌声旋律一丝一丝地缠绕到了房梁上,然后一丝一丝地垂了下来,如同陈年的蛛丝,随着根本不存在的风在两人头顶上飘荡。
“外面是什么?”
借着屋内烛光,紫女能看见窗外好似一个望不到边际的白色庞然大物横亘在夜色中,如同一片漂浮在人间的森然鬼蜮,飘渺不定地蒸腾着。
“是雾。”
符媚娘只是简单地说。原本语气里的揶揄早已一丝不剩。
“你待在屋里,无论待会发生什么都别出去,”符媚娘好似做出了什么艰难的决定,缓缓起身,朝着门边走去:“如果我没有回来,书房柜子背后的暗格里藏着那个剑盒,带着它离开邯郸,往南走。”
紫女还没有来得及反应,符媚娘的脚步已经走远。
“吱呀——”
屋门打开了,外面只有一片迷蒙。
符媚娘不带丝毫犹豫,抬脚跨入了浓雾中。
可邯郸城在黄河以北,这个时节从来是井枯湖瘪飞沙遍地,又哪里突然来的大雾天。但关上身后的房门,还未曾细想,符媚娘整个人已经撞入了这片雾霭中。
屋檐下零星的几盏盏灯笼联成小小的一片光团,勉强将屋子边一丈的小小范围隔绝在浓雾外。那诡谲的歌声还在浓雾深处回荡着,这声音既不像男人,也不像女人,声调已经变得几乎听不出是人声了。
夜,深夜。
漆黑的夜色中,白雾缓流,没有一丝风吹草动。
浓厚的煞气浸染肌肤,符媚娘仿佛听到了自己汗水流过额头的声音,她定了定神,抓住了手中的响尾鞭,对着周围空无虚浮的雾团里,也不知该朝哪个方向,喊了一句:“不知是罗网哪位高手驾到,还请现身一叙?”
歌声停了,但没有人回答,而是一个人影缓缓从雾里浮了出来。这是个男人,脸色糙黑,臂生肌肉,一副庄稼汉的模样,但却目瞳无神,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怪。
“呵呵,没想到姊姊藏在这邯郸城里,我们一顿好找,你倒是过得惬意啊~”男人紧闭的嘴唇都未曾动一下,却从身体中发出阵阴鸷妖艳的女声,好似喉咙里塞着另一个诡异的女人。
符媚娘双眼微眯,似乎也没想到会面对如此奇谲渗人的画面,将鞭子一展,沉声说道:“废话少说,你我都知道,罗网究竟是为了什么而来,看各自本事吧。”
“好,姊姊也算是前辈,那就不客气了。”
男人陡然间动了起来,展臂一拳轰然攻来;符媚娘应变极快,闪身一鞭抽去。这鞭子看似轻飘飘的不带风声,可抽得男人脖子一歪,皮开肉绽。但他居然好似绝无痛感,右手扼住了鞭身用力一扯,完全不在乎上面剧毒,左手挥拳继续攻击。
符媚娘娇躯微晃,差点被对方的力道扯动,手腕立即巧劲一翻,使得鞭子好似游蛇,绕着男人臂膀转了一圈,抵挡住了男人的拳头。拳鞭相接的瞬间,「啪啦」一声,男人的右臂骨应声折断,那呆滞的面上一阵扭曲抽搐,腾腾倒退了几步。
收回鞭子,差点吃亏的符媚娘心中思索,似乎想到了什么,抬头看向前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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