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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日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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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03(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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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合宜银行总部大楼就坐落在伦敦中心,圣保罗大教堂东侧的金融城。

    令嘉下午出发,抵达合宜银行所在的街区时,正赶上游|行队伍在大楼外喊口号、举标语示威。

    尽管伦敦骑警在侧维护秩序,道路交通还是几近停摆,车流一动不动。

    前排爱尔兰司机松了松衬衫领结,开玩笑抱怨“伦敦这周的交通真是比任何时候都坏透了,从特拉法加广场到金融城,这些示威者都不知道暂时忘记距离规则,挤挤让条道,给我们这样需要养家的人通行吗?”

    令嘉因他的幽默稍稍动了动唇角。

    帕克心满意足。

    工作七年,这是他为令嘉开车的最后一天。

    今天以后,令嘉会为他写好推荐信,去为新的雇主服务。

    无论如何,帕克都不想今天这个日子在记忆中变得糟糕,因为令嘉实在是个很棒的老板。

    她慷慨大方,温柔善良,遭逢大难却仍不忘为他们每个人安排去处。

    思及此,他抬头又往后视镜撇了一眼。

    女孩的素色风衣领子抵到下巴,苍白的面颊上仍然不见多少血色。也许因为有太多事等着她去做,黯淡的眼眸稍微有了点光泽,气质整体虽然还是低落颓丧的,但精神气好歹不再像上周那样糟。

    她注视了一会儿窗外的游|行队伍,突然开口,“帕克,距离不远了,我就在这下,你停好车后再过来找我。”

    “噢,小姐,外面都是示威者——”您这样纤瘦的淑女要是不小心挤入人流,会被碾得渣都不剩的。

    他话音没落,回头一看,令嘉已经拎包打开车门下去了,显然什么也没听见。

    金融永不眠息金融城高楼密集耸立,是伦敦最华丽的天际线,不知见证了多少权势风云起伏。

    而合宜总部大楼就立在金丝雀码头附近,整座建筑是新古典主义与科幻的结合体,古朴而充满现代化气息,完美融入中世纪的街道。

    律师已经提前办理好了所有手续,今天只需要令嘉本人到柜台确认取出资金,跨境汇入她国内的户头。

    合宜的业务办理向来以高效出名,整个过程只花了三十五分钟。

    办理结束后,令嘉收起所有的材料,与柜员致谢道别。

    此时外头的示威声已经越演越烈,骑警的鸣笛响彻街道上空,还没出大堂都能听见烟花燃放声。

    隔着落地玻璃窗,成百上千的抗议者戴着v字仇杀队面具从跟前经过。

    手机进了新的短讯,令嘉看完消息,将手机熄屏,眉头微微皱起来。

    事情有点难办了。

    帕克将车停在街道尾端一家大厦的地下停车场,他被困在那边完全没办法过来。

    确实,在这样的人流中逆行非常可怕,现在只能靠她自己过去。

    伦敦的反资本主义游|行基本上一年一度,这段时间格外激烈的原因在于——

    财政部上月将去年出台的经济法案纳入法律。该法案部分规定给了投资银行更大的自由,资本家们无需多少资本就能实实在在让市场膨胀,加之这几月伦敦物价上浮,示威者们将之归结为法案引发的连锁反应。

    无法流动的阶级、比工资上涨速度更快的物价…陷入无尽债务的底层民众总要为自己的愤怒找到出口。

    盎格鲁人喝奶吃肉长大的,体格实在强壮,令嘉闷头在人流中挤得异常艰难,满头大汗还要护住包。

    五分钟后,她从合宜大楼的东侧移到西侧,终于拼了命脱离人群挤出来,躲在银行花坛后头喘息。

    她四肢冰凉,又冷又麻。

    刚不知是被挤到了,还是嗅到谁身上混杂的香水与燃|烧瓶味,令嘉此刻鼻子发痒,喘不过气,颤着手摸遍全身口袋找药,终于摸到喷雾,抑住咳嗽的冲动,把药喷进呼吸道。

    哮喘是她打娘胎里带出来的毛病,据说是出生时候呛了羊水。

    因为调养得精心,随着年纪增长,这两年发病的次数其实已经越来越少,只是最近坏事太多,她没顾得上自己身体,这才又发作了。

    靠着花台平复好一会儿,手脚终于有了力气。

    但令嘉现在是半点不敢往人群里冲了,打开手机浏览了附近的地图,给自己重新划了条迂回的小路。

    她撑着墙壁起身,刚迈步又急急忙忙缩回来,优先礼让游|行队伍边缘一群长木仓短炮的记者扛着设备从跟前飞快跑过。

    听他们交流,大概是逮到一个什么值得采访的大人物。

    这群记者速度快得像卷起一阵风,风过后一幅踩满脚印的标语飘落在她脚边。

    上面印的是,资本谋害了经济,却得以脱身!

    —

    傅承致皱眉捂着帕子,躲在一群开路的保镖身后,有点后悔刚才下车,横穿游|行队伍回总部的决定了。

    早知道就算会议线上举行,或者直接取消,也不应该下来冒险,要是有人认出他……他的性命太珍贵,实在不应该暴露在这群毫无理智可言愚蠢的示威者手中。

    霍普就在这时附耳过来“傅,快看,那些记者似乎是冲你来的。”

    傅承致抬头就想骂一句见鬼。

    这群人逮到他就想蚂蟥见了血,不问出点什么绝不会善罢甘休。

    还来不及调转方向,已经有身手敏捷的隔着保镖伸长手,话筒怼到他跟前,点出他的大名。

    “傅!您是否赞同经济评论家戴维德的观点,资本应该为上半年来上涨的物价和骤增的失业率负责?”

    “您认为银行和金融公司是否要为自己的贪婪不公付出代价?”

    “请问您的市场行为是否与道德毫无关联?”

    ……

    五六个保镖使出吃奶的劲儿阻拦记者,拼死掩护,霍普再次提醒,“傅,这几家媒体都致力于消费者金融保护,我认为您无需回答他们的任何提问。”

    傅承致本来也就没打算说话。

    好在他们的位置非常接近合宜大楼,已经有警卫上前接应,为傅承致辟出一条安全带。

    他接过助理手中的墨镜戴上,面无表情疾步朝前。

    一支话筒不知什么时候钻了空子,就这样斜插到他嘴边。

    “您知道《纽约金融》在今早发行的报纸标题中,指责您为恶龙吗?”

    不知是哪一个单词触动了他,又或许是累积的提问已经令他感到不适,傅承致的脚步突然站定。

    他冲提问者的方向偏了偏头,瞧清他的名牌,抿成一条线的唇角微翘了翘。

    “里奥,我更愿意认为自己是开拓者、梦想家,这种指责在我看来异常愚蠢幼稚。”

    霍普……哦豁!

    完了,他就知道。

    傅承致并没有就此停下来,他好似要一次性替他们答疑。

    “戴维斯的观点大错特错,部分宣传家总喜欢以扭曲的方式将市场的一切负面影响归咎于资本。事实上,投资者才是绵羊,错的恰恰是监管者,问题是真正犯错的人永远不愿承认。”

    里奥兴奋将傅承致每一句回答录入麦克风。

    霍普却不动声色记下里奥所在的报社,努力克制在看向他的目光中带入同情。

    从傅叫出他的名字起,霍普就清楚,里奥自以为的独家报道不仅发不了,还很有可能再也领不到下周的薪水。

    因为钱和权真的能搞定一切,让老板免受任何麻烦,包括舆论。

    傅承致继续侃侃而谈。

    “民众常常会忘记经济没有永远的繁荣可言,这不过是正常的经济规律,砸破几个银行家的脑袋解决不了深层问题。”

    “我的道德无可指摘,合宜永远是消费者忠实的伙伴。”

    ……

    这番逻辑自恰的辞令对普通人来说冠冕堂皇到欠扁的程度,墨镜都挡不住他那悲悯伪善的嘴脸。

    别管这位瑞士籍华裔面目生得多英俊,活脱脱心肠冷酷的丑恶资本家,里奥简直现在就想给他来一拳。

    不必说他,边上围观的示威者听见这话更是忍不了!

    尽管伦敦骑警已经在努力靠近维护秩序,还是没能按耐住民众群情激愤,就连傅承致也高估了二十几个保镖与警卫的战斗力。

    人群里不知是谁冲他的方向扔了个烟花弹,傅承致被保镖一把推开,在混乱中随着闪避的人群跑出十几米那么远。

    还没来得及站稳,就有道单薄弱小的身影一头朝他扎来。

    傅承致第一反应是躲开,只是千钧一发之际,他紧急扭转了自己的动作,改为展开臂膀将人兜住,直接用中文问候,“嗨,你还好吗?”

    “你也是中国人?”听到熟悉的母语,令嘉惊险抹了把额头的冷汗,“我还好,谢谢。”

    刚刚拥堵的核心位置因为烟花弹忽然四散,她还没来得及一块儿跑,就被后来人推搡了一把,如果不是眼前的男人,她现在就被按在地砖上踩踏了。

    令嘉抱紧包再三致谢,在傅承致眼里,她惶惶不安得像只小兔子。

    他笑了笑,抬手将胳膊挡在她背后,挡着四面八方挤来的人流,提议道,“不如我们一起逃出去。”

    这人穿着衬衫西裤,皮鞋鞋面光洁干净,看上去像是金融城的上班族而非示威者。

    情形越来越混乱,靠她自己的力量想要上车,大概得留半条命在这儿。

    令嘉当即点头,“当然,太感谢你了!”

    男人身形颀长高大,并不畏惧四下游|行者的擦碰。

    和他结伴后,移动速度明明变快了,但不知为什么,她却冥冥中感觉背后的氛围越来越可怕。

    喊声渐大,她甚至听见了有人在骂“中国佬,滚回亚洲”一类的歧视口号,以及更多过分的脏话。

    令嘉忍不住回头瞧一眼。

    果然,被针对不是错觉,那群跟她俩一样迅速在队伍中移动的示威者激进派就是来追他们的!

    “不是反资本游|行吗,主题怎么变了?”令嘉气喘吁吁加快脚步。

    “不奇怪,他们责怪移民夺走了他们的生活,强占他们的福利房产职位……蠢货一旦被愤怒裹挟的时候,总喜欢把错误推给除自己之外的任何人。抱歉,是我连累你了。”傅承致冷静回答,但只字不提自己身份。

    令嘉迅速理解了,原来他就是刚刚引发骚乱的核心。

    原因大概是他的亚洲血统,又在金融城从事高薪行业,这就被人盯上了。

    “您不必道歉,应该被谴责的是他们。”

    队伍已经接近最前端,越走越稀散,再没有人流遮挡了,令嘉稍一回头就能看到那群逼近的激进派。

    她快喘不过气了,只能用尽全力加快脚下的速度,扣住傅承致的手将他带往另一个方向。

    “……跟我来,我、的车就在下面停车场。”

    谢天谢地,帕克就在地下停车场焦急等待她的到来。

    令嘉一口气带着人跑到车前,连句解释也来不及说就上了后排,吩咐帕克快走。

    才从车位拐弯出库,果然还是和那群示威者撞上了。

    尽管清楚车窗是能隔绝一切视线的防窥玻璃,她压低身形还是心跳如擂鼓,不自觉抓紧手边一切能抓的东西。

    直到那群人的视线越过车身往后,车子加速将所有人甩远,令嘉才直起肩,深深吐出一口气。

    后知后觉将男人的手腕松开,“对不起,我太紧张了。”

    这次轮到傅承致绅士地说了没关系和谢谢了。

    华裔与留学生的气质非常容易区分,刚刚逃亡间短暂的接触,已经足够令嘉辨认这人是个华裔而非国内来的留学生。

    男人生着一张骨相优越而出众的亚洲面孔,精雕的眉目含霜,下颌冷硬清消,脊背弧度自然笔直。

    也许天底下生得英俊的人都有共通之处,这张脸好看到让人生出几分熟悉感。

    但现在的令嘉对任何人都难以生出好奇,她没有交换姓名的意思。车子开出几条街区抵达安全地带后,便开口询问“您准备去哪儿?”

    “我就在前面地铁站下。”

    傅承致似是才想起什么,摸了摸西裤的口袋。

    令嘉问,“是什么东西丢了吗?”

    傅承致答“手机可能跑掉了。”

    令嘉提议,“如果您有需要联系的人,我或许可以把手机借给你。”

    傅承致矜持地拒绝了她的好意“不麻烦了,谢谢。”

    英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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