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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葱花娘已经昏死过去,王葱花爹坐在地上嚎啕大哭,小丁丁不知是不是感知到了什么,也扯着嗓子哭叫,稚嫩的哭声听得人心碎!
红燕爹赵老大拿起王蒜头身边的斧子,砍断了拴着他的铁链子,跟大伙七手八脚的把他抬到骡车上,拉着去了乡医院。
王蒜头不知怎么摸到了远处的斧子,但是他摸到了斧子,并没有砍拴他的链子,却砍向了自己的胸口,或许,那一刻他是清醒的。
王蒜头被送到医院已经断气了,人们连夜拉着他的尸体回来了。而家里的王葱花娘也没能救过来,一夜之间,这个家里没了两条人命。
王葱花爹本来就软弱无能,这下子承受不住这巨大的打击,病倒在床了。一切都落到王葱花身上了。
娘跟哥哥也没办葬礼,因为没钱办,还是一个胡同的邻居凑了钱给娘俩各买了一副棺材,众人抬到坟地埋了。
送葬的人群里,王葱花牵着蹒跚走路的小侄子,眼里没掉一滴泪。有人说她可怜,有人说她心硬,娘跟哥哥死了她都不掉一滴泪。更可恨的是她姥娘家的人,骂她不办葬礼。骂她连滴眼泪都不掉,说她娘白养他们这俩王八羔子了,一个不成器把娘活活气死,一个娘死了跟没事人似的……
王葱花一直两眼僵僵的的看着娘跟哥哥的棺材被邻居抬到墓穴里,看着他们被一铁锨一铁锨的土掩埋,听着姥娘家人一句一句恶毒的咒骂,好像她真的无动于衷。
忽然,她把小侄子往旁边一个人手里一送,一手夺过旁边人手里一把铁锨,两眼喷火的朝姥娘家人吼:“你们放屁,我们不办葬礼是因为我没钱,不是我不孝顺。我们买棺材的钱都是邻居给我们凑的,就是今天辛辛苦苦埋葬我们的邻居们,忙一天了都得回家吃自己的饭。
你们跟我娘亲是吧,那你们知道吗,我娘当初被烧伤钱哪来的?是我的对门邻居王胜春拿出二百块钱给我,我的邻居们又凑了钱送我娘去医院的。都是我的邻居帮我们,你们哪去了,你们谁出一分钱了,谁来看看我娘了……你们就不配站在我娘坟头说话,谁特么再敢放一句屁,我一铁锨拍死他……”
姥娘家人被她骂的灰溜溜走了。
对于她的泼辣表现,村里人居然又异口同声的夸赞起她来,说以后这个家就全靠她一个姑娘撑着了,她不厉害点可不行……
晚上,因王葱花家一天死母子两人晦气太重,连这个胡同都没人敢来了,王胜春家里也没看电视的了,难得清净一晚上,也没人跟王胜夏争台了,她可劲的看打球节目。
王胜春拿了些糕点,拉着小宝去了王葱花家。
王葱花家如一片死寂,真比坟墓都吓人。
她家早用不起电了,把电断了,又点上了煤油灯,院子里一片漆黑。可能是为了省煤油吧,王葱花爹睡的屋里没点灯,只有王葱花跟小侄子住的小屋亮着昏黄的光。
王胜春拉着弟弟的手走到王葱花屋门口,看到屋里的她,正在喂小丁丁吃面条。
“葱花。”王胜春轻轻喊了她一声。
王葱花看到王胜春来了,意外的怔了一下,然后忽地起身,欣喜非常的说:“胜春,快,快来坐,谢谢,谢谢你来我家……”
是啊,她家如今跟遭了瘟疫一般,谁都躲着走,哪有人肯上门呐。
王胜春答应着把手里的糕点递给小丁丁,说:“小丁丁,吃蛋糕了,吃了跟小宝叔叔玩哈。”
小宝一听自己应上“叔叔”了很开心,就奶声奶气的朝小丁丁嘚瑟:“叫叔、叫叔。”
小丁丁吸溜进嘴里几根面条,含糊不清的喊了声“呼呼”。
小宝高兴坏了,拍着小手答应“哎”。
王胜春跟王葱花轻声笑了。
王葱花收拾好了,让两个小孩玩,两个姑娘说话。王胜春问她:“你爹吃饭了吗?”
王葱花说:“吃了一点面条,他心里难受啊……”
王胜春宽慰她说:“再大的灾难都有过去的时候,咬咬牙挺过去,到时候你自己都会佩服自己。葱花,咱们是一个胡同的邻居,一块长大的姑娘,以后有需要帮忙的就说,我不会坐视不理的。”
王葱花眼泪哗的流了满脸,嘴咧了咧又闭上了,她好像很拼命的压住了自己的哭声,但是眼泪却怎么也咽不回去。
那么残酷的状态下都没哭,被这一句温情的话给说的溃不成军。
王葱花呜咽着说:“胜春,你是我这辈子最愧对的人,也是我最感激的人,我不配你对我这么好……”
王胜春拍拍她的肩膀说:“过去的过去了,忘了吧,眼下你要做的就是坚强,这个家老的老小的小都靠着你了,你得撑起来。”
王葱花擦干了眼里的泪,她两拳一攥说:“胜春,我会坚强的,我想好了,等我爹身体稍微好了,我什么活也不让他干了,就让他看着小丁丁,我也学你艰苦创业,勤劳致富。”
王胜春给她打气:“好,我支持你!”
她又试探的问:“你想到做什么了吗?”
王葱花说:“胜春,我正想征求一下你的意见呢,你看看你,干什么发什么,如今你是咱全乡,不,全县都有名的生意精了……”
王胜春笑着摇手:“这个叫法可不好听哈。”
王葱花也笑了,糊弄着说:“就是这个意思呗,就是夸你会做生意,咱们农村人没文化,说话没分寸。”
王胜春摇摇手说:“赶紧说你的想法吧。”
王葱花两眼立刻熠熠生辉,兴致勃勃的说:“胜春,早就有这个想法了,一直不敢下决心干,我跟你说说,你看看靠谱不。我小时候,我奶奶酿得一手好酱油,她做的酱油可香了,不过那时候都是用自家黄豆酿了自己吃的,一年也就做一缸。可是就因她做的酱油好吃,亲戚都来讨,那时候黄豆多金贵呀,就是至亲的人我奶奶才给一星半点的让他们解解馋。那时候呀,我也觉得奶奶做的酱油香,就跟着学了奶奶做酱油的手艺。现在,我想拿它来挣钱。”
王胜春“呕”一下子捂住了嘴。
王葱花急了,赶紧问她:“你怎么了胜春?”
王胜春又扑哧笑了,她摇着手说:“你一说做酱油我想起那一回了,我发誓再也不吃散装酱油了。”
王葱花尴尬的张着嘴,一脸愁容。
王胜春连忙摇手说:“不不不,你别误会,我可不是说散装酱油不好吃,只是呀,担心卫生问题,你听说说小时候,我跟我妹妹住在我姥娘家遇到的一件事。”
王葱花诧异的问:“什么情况呀?”
王胜春回忆说:“那一年我才七八岁,我跟我妹妹住在我姥娘家,我姥娘家家西边有一间小土坯房,住了个佝偻背的老太太,她只有一个女儿嫁到了隔壁村。这个老太太会做酱油,她做,她女婿就走街串巷的卖。
我小时候听说酱油是用死人头发做的,我就对做酱油的老太太心生恐惧。
那个老太太家土墙都塌了一半,门也只是一个快散架的木栅栏,从坍塌的土墙和栅栏那里可以看到院子里好几口大缸小缸的,包着塑料膜压着石头,里面就是酱油。
我看见那些酱油缸就想象着缸里头有一个披散着头发的人头,怕的不得了。可是越怕越想看看是不是真的有人头,就和我妹妹说了酱油是头发做的,那个老太太院子里的大缸里肯定都是长头发,我妹妹瞪大了眼睛,非要过去掀开老太太的酱油缸看看不可。
我俩就在我家大门口看着老太太,等她去菜园子摘菜了赶紧跳到她家院子里搬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