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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颂心里相当焦急, 他皱着眉,反复的思考这其中的关键点。
东卫作为城防营的守卫,从王府过去要经过一条相当热闹的永春街, 那里夜晚和白日一样热闹, 是很多有点儿闲钱都愿意去买乐子的地方,除了妓馆之外还有不夜楼,晚间睡不着好热闹的都会往那里去。
也就是说,那里不只是有百姓, 还有一些达官贵人。
如果他是厉霄,在东卫营救火的时候突然看到王府着火,而厉霄正怀着身孕手无缚鸡之力的留在王府里会怎么样?
他一定会快马飞奔回来确定厉霄没有受伤。
那, 如果要经过一条热闹的永春街呢?如果有什么位高权重的官员的儿子正好在厉霄回来的路上被杀了呢?杀宋颂其实很容易, 但杀厉霄就不容易了,如果他想杀厉霄, 一定会派死士伪装成百姓,引原本就着急想回来的厉霄在路上大开杀戒。
宋颂当机立断的转身,道:“出府, 派个人去牵一匹快马过来。”
“你现在要出去?城防营失火, 你知道外面现在多乱吗?”
齐管家也愕然的看了过来。
宋颂没有说话,白岩一言不发的跟上他,中途好几次有刺客的剑几乎就要将他刺穿, 白岩拉着他险险避过, 再看宋颂,他却是脚步片刻不停的朝前走,目光坚定, 见不到半点儿慌乱。
白岩贴身护在他身侧,来一个杀一个, 他的剑很快,显然是厉霄身边得顶尖高手,目的也很明确,就是寸步不离的保护宋颂。
一路出了王府,街道上不见巡逻兵的影子,宋颂继续朝前走,纪瀛跟一张纸似的紧贴在他身边,不要脸的蹭着白岩的保护。
耳边传来哒哒的马蹄声,是齐管家,他跳下马,道:“您会骑吗?”
“可以试试。”
他前世今生都没怎么骑过马,扒着马背朝上爬的时候又一不小心滑了下来,纪瀛见状伸手来托他,道:“你自己去?”
“白岩跟我一起。”
宋颂当然不可能自己跑出去送命,虽然王府的刺客这会儿正跟府卫缠斗,谁知道外面会不会还有,更何况他马术不精,万一被甩下来那可就惨了。
得到命令的白岩干净利落的上马,道:“得罪。”
他一只手从宋颂身后伸出,握住马缰,一夹马腹便冲了出去。
马儿刚刚冲出去不远,一个蒙面人忽然从一侧的屋顶上拔剑而来,白岩反手去挡,剑身相碰,虎口被震得微微发麻,他神色愕然,道:“是高手。”
他一拍马臀,借力跃起,不得不与对方缠斗在一处。
宋颂急忙抓紧马缰,笨拙的抬了好几次脚,勉强勾住了脚蹬,身边一旦少了护卫,心里便不由自主的紧张起来,就在这时,他注意到一个身影落在了自己的身后,一扭头,正是纪瀛那家伙,他道:“白侍卫跟那人打的火热,看来只有我勉强能护你一程了。”
宋颂道了谢。
马儿冲进了永春大街,宋颂急忙拉紧马缰停下动作。永春大街灯火通明,很热闹——不同寻常的热闹。
不夜楼上的窗户大开,有人从里面探出头朝东方看,楼下也有百姓在驻足观望,但如果仔细观察,会发现有一部分人,一边把自己融于热闹,一边频频在往长街尽头看,仿佛在一心二用的等待着什么。
纪瀛估计也觉得自己站在马背上过于高调,于是在他身后侧坐下来,道:“看样子你不用担心了。”
宋颂却伸手把他从马上推了下去,纪瀛刚要说什么,就见他自己也下了马,宋颂将斗篷的帽子戴上,道:“我们走过去,先找到殿下再说。”
纪瀛权衡了一下,白侍卫跟那个高手过招目前还不知输赢,王府的刺客也不知有没有清理干净,对于宋颂来说,的确是要先找到相公才算有了主心骨。
只好道:“行吧。”
宋颂弃去过分显眼的骏马,抬步融入热闹的街上,一边悄悄观察周围的人,一边尽量迅速的穿越过去。
纪瀛跟在他身边,也在留意一侧的人,低声道:“你觉得这里有异常?”
宋颂道:“只是猜测。”
但很奇怪,王府的火现在还在烧着,可厉霄却还不见踪影,宋颂只能推测,他是被什么人给缠住了。
远离了热闹的人群,宋颂立刻冲着东卫营跑去,纪瀛皱了皱眉,继续打着哆嗦跟在他身边,道:“你跑慢一些,要小心孩子。”
这话一出,宋颂的脚步不由自主的慢了一瞬,但紧接着,对于厉霄的担心就再次让他加快了脚步,出了热闹的永春街,再往前走一段路,拐弯便能看到东卫营,但就在这时,却又窜出来了几个黑衣人,纪瀛大吃一惊,一边拉着他躲,一边轻飘飘的移动脚步,他弱柳扶风似的飘着,轻功了得,但武功造诣显然不深。
两人很快被逼得后退,眼看着就要退无可退,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了过来。
一个人影提着一把沾血的长刀,带着风暴一般的凛冽杀气,目光死死盯着王府着火的方向,一路行来。
“殿下!!”
尽管夜深,他还未看清对方的脸,但从他骑马的姿势,宋颂已经将其认了出来。
他站在永春街头,见到马上那人飞身而起,如狼似虎的朝他扑了过来。
宋颂站着没动,心因为和厉霄的距离渐渐接近而安稳了下来,他松了口气,胳膊又被纪瀛拉了一下,但擦过耳边的长刀还是让他脖子一凉,他顺势侧身,眼角余光看到厉霄身影加速,长刀高扬,殷红的鲜血泼墨一般溅上雪白的披风。
他心跳快如擂鼓,大脑一阵阵的发闷,下意识抬手捂住自己的脖子,有些湿漉漉的,他有些懵,心想莫不是要死了。
“颂儿!”一只手按住了他的脖子,厉霄目眦欲裂:“颂儿,你怎么样?”
“我……”宋颂刚想说话,纪瀛就道:“擦破了皮,不成大碍,你别捂了,再用力点他动脉真要被你按断了。”
厉霄立刻松手,宋颂也有些尴尬,厉霄取出绢帕给他按在脖子上,反复跟他确认:“怎么样,疼不疼?”
宋颂摇头,纪瀛在一边翻白眼,道:“都流血了,怎么可能不疼。”
厉霄没有理他,他伸手摸宋颂的脑袋,低声道:“你怎么出来了?”
“我担心您。”
方才那个状态的厉霄如果不是恰好看到宋颂,一旦入了永春街,只怕要杀出一条血路。
“你呢?”宋颂上下打量他,担忧道:“你有没有伤到?”
“未曾。”
宋颂彻底的把心放了下来,放松的一笑,然后身子一软,便失去了意识。
再次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回到了王府,脖子上的伤口也有细心的处理过,只是腹部有些隐隐的不舒服。
屋内没有人,连厉霄都不在,他重新闭上眼睛休息了一会儿,手掌按在腹部,一下下的轻抚。
厚重的帘子忽然被人掀起,厉霄走了进来,宋颂张开眼睛,他道:“醒了?身子怎么样?”
宋颂想说很好,但腹部的冰凉坠痛却叫他的笑容不太自然,昨夜经历的一切重新涌上心头,他的眼圈微微发红:“我……肚子疼。”
厉霄立刻出去喊纪瀛,过了一会儿,却来了个太医,给宋颂诊后,道:“是有些动了胎气,下官开几幅方子,接下来要好好休养才行。”
宋颂有些不知所措:“动,动胎气……会怎么样?”
“只要王妃好好休养,无碍的。”老太医十分慈祥,安抚了宋颂之后写下方子,厉霄命人送他离开,然后拿着药方递给齐管家:“你亲自盯着熬药。”
齐管家赶紧去办,厉霄坐在他身边,温暖的手掌从被子里伸进去按住他的腹部,道:“这样可好些?”
腹部暖融融的,宋颂点了点头,问道:“白岩怎么样?”
“他受了点伤,昨晚纪瀛给看过了,没有大碍。”
“纪瀛怎么了?”
“他发烧了。”厉霄道:“他身有寒毒,极为怕冷,昨日晚间突然着火,起来的急,就冻着了。”
宋颂放下心,手覆在厉霄的手背上,问道:“昨天到底怎么回事,殿下可有头绪?”
“很奇怪。”厉霄道:“昨日东卫营大火,永春街热闹依旧,灯火通明,十分蹊跷。”
往日遇到点儿事情变龟缩起来的平民百姓,昨天永春街来回那么多官兵,却还十分安逸,确实很奇怪。
宋颂立刻将自己的推测跟他说了:“会不会又是皇后?上回天子塔她就想让你杀人,这次看上去也是打的这个主意。”
“父皇盯上了她,她现在没有时间策划这些,何况,昨日我未能及时赶回王府,是因为东卫营走水的时候,有人趁乱杀了付昭,当时东卫营大乱,有人怀疑是我杀的,我一时没能脱身。”
当时付昭换了皇后给秦枝荷的牌子,害秦宁丢了官职,也让皇后骑虎难下,所以这次杀付昭的人应当是皇后。
而如果皇后真的费尽心机想让厉霄在永春街大开杀戒,就不会趁乱要付昭的命了,因为她得保证厉霄顺畅无比的走进永春大街。
“所以,昨天东卫营失火、王府着火、还有我被刺杀……另有别人?而皇后可能只是在东卫营走水之后,才临时派人出手杀付昭?”
“正是。”
“那这么说,皇后这次还阴差阳错帮了殿下。”如果皇后不派人杀付昭,那就不会有人怀疑是厉霄动的手,如果不是因为这件事拖延了时间,可能等宋颂从王府赶过去的时候,厉霄已经在永春街杀了那些一早就安排好的‘百姓’。
宋颂脑子有点乱:“有人沿用了皇后的方法,想治你于死地,而且……永春街昨晚那么多‘百姓’,这个人真是好大的手笔,京都还能有谁能做到这样?”
“昨天和白岩交手的人,虽然用的是剑,但招式之间却相当厚重,像是用惯了刀的,我国官兵佩剑居多,金人则擅刀。”
宋颂惊呆了:“殿下的意思是……金国人干的?”
如果是一个国家,昨天那场刺杀行动便说的清了。皇后再傻,一次计谋不可能用两次,但别人可以,而且昨天的事情,成功杀了宋颂,厉霄这个杀神就废了,成功杀了厉霄,以宏仁皇帝现在的身体,很可能悲痛过度。哪怕不成功,结合天子塔刺激厉霄失败的事,皇后也可以帮忙背这个锅。
那个人必定对厉霄和皇后之间的角逐相当清楚,知道不管哪个失败,都可以坐收渔利。
宋颂鼓起脸颊,转眼珠在脑子里把事情过了一遍,慢慢吐出一口气,有些茫然的望着床顶,道:
“怎么办呀,相公,我好害怕。”
厉霄;“……”
他放在宋颂腹部的手微微一颤,脸朝他凑过来:“再说一遍。”
宋颂道:“我有点害怕。”
“不是这个。”
宋颂道:“怎,怎么办?”
“……”厉霄眯着眼睛看他,宋颂转开眼珠,腹部被他轻轻按了按,听他道:“再装,我闹你了。”
作者有话要说:
怂怂:你来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