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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生,请多指教(全二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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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若是迟暮(第2/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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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魏:“……”

    我:“睡觉。”

    顾魏往我身上一趴:“怎么他们冷战变成我们冷战了,这个还传染……”

    我:“你见过谁两口子冷战老公还能趴老婆身上的?”

    顾魏把我从头到脚全境覆盖,伸了个懒腰:“老婆我错了。”

    这是什么认错态度……

    我:“哪儿错了?”

    顾魏:“下回我就说老婆不准借。”

    我:“……”

    顾魏立刻:“没有下回了。”

    我:“也没让你矫枉过正,像肖仲义啊陈聪啊,是可以借的。”

    顾魏:“嗯。”

    我:“好了,我要睡觉了。”

    顾魏:“嗯。”

    我:“闪开。”

    顾魏:“就这么睡吧。”

    我:“……”

    接到林老师的电话。

    “我感冒了。”

    “嗯,入秋昼夜温差大,换季的时候也是感冒高发期。”

    “一直没好。”

    “加强锻炼,勤加衣。”

    “都好长时间了!”

    “……”我停下笔,“有话直说。”

    “你都一个月没回来了。”

    “十一我们刚见过。”

    “那不一样……”

    “您想让我回去干什么?”

    林老师欢欢喜喜道:“帮我翻译摘要啊,我论文写好了。”

    我:“……这样不算作弊吗?”

    林老师:“这怎么能叫作弊呢?我又没叫你帮我写论文。摘要它又不要俄文,我一把年纪查英文字典很痛苦的!”

    我查英文字典也很痛苦啊……

    我:“秘书呢?”

    林老师立刻:“No,家丑不可外扬。”

    “……”我看了一眼手边一大摞的东西,小心地提议:“要不——您发我邮箱我翻译好了再给您发回去?”

    林老师:“你就不能顺便回来看看我吗?!现在不看望老人是违法的!”

    “……”我翻了一下日程表,“周末我抽时间回去。”

    林老师心满意足地挂了电话。

    为了空出周末的时间,我把工作带回了家。

    对此,顾先生是很宽容的。他只要求我人在家,至于干什么——只要不违法就行……

    我写报告,他坐在我旁边看书。

    我一边写一边问:“今天L姐问我,我们家的电视是什么牌子的,她准备换电视。”

    房间里一片静默。

    我偏头看了一眼顾先生,发现他微微皱着眉头,作思考状,但嘴巴微张,双目放空,没有焦距……

    我满意地点了一下头:“我听到这个问题的时候,和你的反应差不多。”

    顾先生平时看新闻都是用书房的投影或者用电脑,上次开电视还是看2014年春晚……

    不对,2014年春晚他没看,他在跟我打电话……

    顾先生慢悠悠地晃到客厅转了一圈再晃回来:“是××牌的。”

    我:“哦,那我也不方便推荐她,我们家电视使用频率过低,没法发表使用感受。”

    顾先生:“……”

    这次随意的对话不知道哪里触到了顾魏的机关,他接下来的时间突然不好好看书了,一会儿凑过来看看我的进度,一会儿凑过来评价一下我的字,一会儿问我要不要喝水,一会儿问我吃不吃水果。

    我:“你怎么这么——波动?”突然找不到形容词。

    顾魏:“你这么赶干吗?”

    我:“周六要匀出时间回一趟Y市。”

    而这个周六、周日顾魏都要值班,所以他立刻:“我们又要分隔两地了?”

    我瞥了一眼他手里的书:“你看的是什么?不会是琼瑶小说吧?”

    顾魏:“……”

    周四晚。

    晚饭后,顾魏一个人坐在书房看书,我看着他的侧影突然觉得顾先生有点儿可怜,于是从柜子里拿出一套厚实柔软的床品默默更换。

    换到一半,顾魏进来,目光在我和被子之间转了一圈:“你每次出门都要换床单被套,哪套厚挑哪套。”

    我自己都没发现……

    顾魏:“陪我焐一晚上,之后就我孤家寡人了。我已经总结出规律了。”

    我:“你已经成精了……”

    如果永远永不来

    周五晚上,我刚到家,手机突然响。

    印玺:“校校,侯奶奶快不行了。”

    我的脑子突然空了一下。

    “下午从医院接回来的。她要求把所有仪器都撤了。估计最多也就是明天的事了。”印玺的鼻音重起来,“我和金石现在就在这边,她一会儿醒一会儿醒。你能回来看一眼就回来看一眼吧。”

    电话被挂断,整个书房突然没了声音。

    我走了两分钟的神,缓过劲来,一边换衣服,一边给三三打电话。

    顾魏沉默地看着我把笔记本和资料一样样塞进包里,递过车钥匙。

    我出生的时候,爷爷、奶奶、外公、外婆都没退休,娘亲只有三个月的产假,而那个时候,月嫂行业远没有现在发达,于是我三个月大的时候,就被抱到了侯奶奶家。

    “侯姨,麻烦您了。”

    “不麻烦不麻烦,带一个是带,带两个也是带。只是小可怜哟,才这么点儿大。”

    那时候猴子四岁不到,每天,侯奶奶把他送去幼儿园,剩下的时间就抱着我,做家务、买菜、睡觉、哼一些老得已经没有歌词的催眠歌……我是在她的臂弯里长大的。

    我三岁前的所有第一次,基本都在侯奶奶的眼皮底下发生。

    生第一次病、长第一颗牙、说第一句话、走第一次步、摔第一个跟头、挨第一次训、训完第一次哭、哭完自己打了个嗝把自己吓蒙……

    我和印玺两个人,从小就会把麻烦翻倍,要哭一起哭,要闹一起闹,要调皮捣蛋一起调皮捣蛋,后来再加入三三,几乎每次都能让侯奶奶无可奈何:“你们乖一点儿啊,乖一点儿啊,我头要疼了,再不乖我就要打屁股了。”

    我们对她一直又敬又怕,但丝毫不影响我们对她的爱,那是一种暖和的、像老棉被一样熨帖的爱,可以在里面肆意打滚玩耍,天塌了也不管。

    一直到两岁,我和三三才被扭送去托儿所。

    侯奶奶会时不时去托儿所,站在教室门外悄悄看我们。放学后,她一手牵着三个往家走,一边走一边念叨,要听老师的话,不可以和别的小朋友打架,水果点心不能浪费……

    “你们那会儿太让人操心了,校校像根豆芽一样,不长个子不长肉,珊珊像颗蚕豆一样,乱冲乱撞,印玺的脾气倔得像块石头一样。我就操心你们在里面吃不好饭、睡不好觉,万一打架了怎么办,你们仨肯定打群架……”

    她总是这么唠唠叨叨、唠唠叨叨,唠叨大了猴子,唠叨大了印大哥,唠叨大了印玺,唠叨大了三三和我,她自己也渐渐老去。

    “哎哟,抱不动了抱不动了,老了老了。”

    我们上小学后去看她,她已经抱不动任何一个背书包的孩子了。她的脊椎已经被几十年的操心给压弯了。

    后来,我逐渐知道了许多关于她的故事。比如她的老来子在动乱中夭折,比如她被下放到内蒙古的过程中失去了唯一的女儿,比如她对院里的孩子们无私的爱,都是源于曾经的那些失去。

    后来,我们求学,长大,一个个离开她的身边,只有逢年过节的时候才会去看她。

    她那时候已经坐在轮椅上,只能张开胳膊拥抱每一个孩子。

    即便如此,她每年过年都坚持下厨包饺子,都没有落掉我们任何一个人的分量。

    我们去探望她的时候,她依旧会念叨:“好好学习,好好做人,不要浮躁。”

    再后来,她经历了每一个老人都会经历的人生,丧偶、病痛、一场接一场的手术。

    我带顾魏第一次回去看她的时候,她一年中已经有过半的时间在医院。

    她满意地看着顾魏:“好,好,你我是一直放心的,珊珊呢?那个糊涂蛋,你叫她看人一定要仔细……”

    她总是这样,操心完这个操心那个,我们也早已习惯了她这样唠唠叨叨,直到她戴上呼吸机,只能拉着我们的手发出一些语义不明的声响。

    我和三三的婚礼,她都没能参加,躺在病床上看猴子带回去的录像,看到迷迷糊糊地睡着,又迷迷糊糊地醒来继续看。

    我们每个人都做好了她随时会离开的准备,但是真的到来的时候,都控制不了伤心。

    她曾开玩笑说,她不是“英雄的母亲”,却是“英雄的奶奶”,带出来的都是好苗子。如今,她在床上沉睡,摘去了所有的仪器,只剩她自己。

    我赶到侯奶奶家的时候,客厅里坐满了人,没人说话。

    我慢慢地走进卧室,她静静地躺在床上。

    我钉在门口,直到她动了动眼皮,才呼出一口气来。

    猴子凑在她耳边:“奶奶,校校来了。”

    她毫无反应。

    猴子:“奶奶,校校来了。”

    一直到第三遍,她的眼睛才稍稍睁开,嘴里含混地发出一点儿声音。

    我握着她的手,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已经没有反握我的力气了。

    过了一刻钟,猴子轻声道:“睡着了。”

    客厅里依旧沉闷,大家来来往往,偶尔压低嗓音说话。

    我坐在客厅的角落,腿上摊着一本书,但根本看不进去。

    顾魏打电话过来,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我在看书。”

    顾魏:“看什么书?”

    我有点儿走神,愣了一下,低头翻封面:“看——我的笔记。”

    顾魏没说什么,轻轻地“嗯”了一声,挂了电话。

    我盯着空气走神。

    不知道走神了多久,余光扫到猴子从卧室出来。

    我盯着他,他垂下眼睛,随即抬头,看了一眼墙上挂钟显示的时间。

    整个客厅蓦地静默下来。

    我的大脑像被泼了一桶白油漆。

    我放下笔记,下意识地往卧室走,侯家的亲眷们比我更快地鱼贯而进。

    我站在卧室门口。

    床上的老人安静地躺着,几乎和几个小时前一样。女人们沉默而迅速地为她更换衣服。

    我握着自己的手,蓦然意识到,她再也不会睁开眼睛了。

    我都没有来得及和她说一声告别。

    我觉得嗓子眼噎得生疼,努力把眼睛睁大,可是眼泪还是憋不回去。

    猴子握了一下我的胳膊:“你别哭。”

    卧室床上的女人们终于有一个绷不住,低低地呜咽起来,接着一个,两个,三个,最后成了小小的一片。

    猴子:“走得挺安详的。你们一哭,她又走得不踏实了。”

    我抬手抹抹脸颊。

    猴子:“回去休息吧。”

    我摇摇头。

    金石走过来:“吊唁期间事情多,不能出错,明天好多事要你忙,现在先回去休息吧。”

    我看着床上的女人们迅速地为她换好衣服,净脸梳发,慢慢散开。我走过去,伸手摸了摸她的手,还没完全退去温度。

    在哭出来之前,我转身离开。

    秋天的凌晨,冷得呼吸已经能看见雾气。

    我坐在楼前的长椅上,把发热发胀的头脑与眼睛用风浸凉。

    回到家,我直接进了浴室,冲了一个热水澡。出来的时候,娘亲裹着浴袍站在门口。

    我沉默地绕过她,回到卧室,裹着浴袍直接躺进了被子,几乎一秒钟都没要,就睡了过去。

    三个小时后醒来,头发上的毛巾已经被拆开,头发也干了。

    我动了一下胳膊,碰到了靠坐在床头的林老师。

    他打开夜灯:“怎么头发不擦就睡呢?要感冒的。”

    “侯奶奶走了。”

    “我知道。”

    我迅速地拥抱了他一下,滑下床去换衣服。

    早上五点,夜色还很浓。

    我再度踏入侯家客厅,已经有了檀木燃香的味道。

    我递过花环和挽联,从猴子手里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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