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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止看到眼前此人,立马便回想起当日在江延城中,莫西东不过寥寥数语,便使得闭城困锁,搅动人心,令一众百姓风闻举报,如今思来,仍自觉心中发寒。
此人除却武功卓越之外,更是深明人心,口舌之利,灿若毒牙,而此刻他话语之间机锋犹在,他眼光扫过台上徐墨二人,倨傲神色也当夜相比丝毫未改,反而更添甚之,只不过那一夜他全部心思皆在对付沈沐川身上,不曾与墨止觑见,故而此刻一见之下并不识得。
但墨止一见到他这张脸,便想到江延城中所发生的一切,心中着实不悦,可那莫西东虽认不出墨止,却见眼前这少年方才还瞳孔之中混沌懵懂,转瞬之间看着自己却又露出分明厌恶神色,心中虽不明白,却也懒得去思索一个御玄宗寻常弟子的心思所在,当下再度对着三云道人等一众长老拱了拱手。
“在下今日到此,实是为了邀请天下正道领袖辜御清真人,参加我们侠义盟的英雄大会,方才见贵宗正有较技之事,故而冒昧发声。”
他这话说得似是谦虚,但一开口便是要辜御清下山,且方才所为冒昧发声,却是已引得一众年轻弟子均各受伤,这一下骤发强横内劲,所对的又是一众年轻弟子,如此行径与偷袭实无相异,更莫要提什么侠义英雄之类称呼。
御玄宗众人听他如此话语,只觉得不可思议,三云道人脸色暗沉,走上前说道:“阁下初入山门,便出手伤我门中弟子,绝非相请之礼,且掌教真人此刻闭关未出,绝无可能随便哪里门派邀请,便随意去得,阁下所请,在下殊难答应,还请就此下山,莫要多做盘桓。”
可莫西东却是仰头大笑,声音之下中气十足,震得四周回声阵阵,说道:“人人皆道御玄宗乃天下第一宗门,门中高手如云,高徒似雨后春笋,可今日一见不过尔尔,想来是徒有虚名,莫非辜掌教今日是脸上挂不住,这才避而不见?我家盟主眼见天下群魔欲起,召集天下英雄共商大事,本想着玄门正宗必可光临,却不曾想吃了个闭门羹,实在是唏嘘不已啊,在下从此下山,当与世人说明,御玄宗从此山门幽闭,再不理世上正魔之事了!”
“御玄宗百年清誉,岂容阁下空口玷污!”
墨止被这突如其来的冰冷话语吓了一跳,却见这声音居然是那一直以来暮气沉沉的徐浣尘所发。
徐浣尘自幼由辜御清亲自调教武学,一直以来在心中将辜御清看做有如神明,对御玄宗清誉所看之重,胜于泰山,此刻听莫西东口中不逊,冷冰冰的脸上已然显出愠色,他并非心绪不稳之人,但莫西东所言却是正好戳中心中逆鳞,故而这才一反常态,率先开口发声。
莫西东眼神一瞥,点头笑道:“好啊,看来衮衮诸公,竟还不及一个孩童有火气,也难怪多年来魔道渐趋复行,正道领袖如此软弱无能,难怪别人不给面子,在下告辞!”
说罢,转身便要离开,墨止自然知道他辞色锋利无比,句句话皆能戳中旁人心中软肋,故而早有提防,无论他如何贬低,自也不动无名之火,但御玄宗之中皆是方外黄冠,论及人情世故,牙尖齿利,自是远为不如,听莫西东话语之中这般无礼,此刻便要就此离去,各自大为恼怒。
墨止摇了摇头,正要开口回嘴,却只见身旁白影浮动,徐浣尘已是抢身上前,转瞬之间已拦在莫西东身前,凝眉怒目,缓缓说道:“你需得道歉才可离去。”
莫西东被眼前这少年逗得一阵发笑,弯下腰,脸庞逼近徐浣尘鼻尖,细声说道:“若要我道歉,御玄宗可展现些骨气才好。”
三云道人从未见过徐浣尘这般恼怒,自然知晓他对宗门感情远超旁人,若是自己再不拦下,只怕非要动手不可,连忙说道:“这位莫大侠,请稍止步,你口口声声说奉你家盟主号令,不知你家盟主姓甚名谁?”
莫西东回身说道:“我家盟主,便是江湖人称‘锦衣剑神’的张仙纵的便是。”话语之间,居然傲气化作崇敬,狠辣变作敬仰,一张脸转瞬之间变了一副神情。
墨止乍听之下略略回想,暗暗心道:“听都没听过。”
然而他却见一众长老皆略略侧目,连三云道人竟也拱起手来,说道:“张剑神如今开宗立派了,贫道先行贺上一贺,可这英雄大会,掌教师兄如今闭关未出,我们并不能应允。”
墨止见三云道人前后态度骤变,心中也不明所以,莫非这什么锦衣剑神,当真天下闻名?居然还能比沐川叔用剑更为高明吗?他这般念头方才窜出,便忍不住摇了摇头,在他心中,天下剑手,绝无一人是沈沐川的对手。
莫西东耸了耸肩,说道:“说了再多,也是无益,我们盟主给了你们面子,是你们自己把握不住,依我看这英雄大会,名必符实,乃是诚邀天下对抗魔道的英雄之众,想来这重桓山中,并无这等人物存在。”
徐浣尘听他话语越发放肆,心中怒意渐盛。他所修功法,主张静心沉气,方得长进,此刻骤起急怒,猛然间胸中气息乱窜,一时之间脸色一阵泛红,抬手便朝着莫西东衣领拂去,这一手飘飘忽忽,但角度拿捏得极准,用的乃是御玄宗之中“大青阳手”的擒拿功夫,这一招乃是宗门中极高修为的功夫,徐浣尘此刻骤然用出,已是令众人大感震惊。
莫西东也未曾想到眼前少年居然有这般功力,一时之间见那幼小手掌虽是轻柔缥缈,但柔劲之下潜藏暗力,自己半边胸膛竟是无处躲闪,可若是被他这般拿住,方才话语岂不成了妄言?
正自踌躇间,徐浣尘掌力已探到胸前,而此刻右首处人影晃动,竟是另一名紫衣人,大手一抓,便将徐浣尘掌中诸般后手变化,尽皆牢牢抓住,此人掌劲端厚凝聚,稳稳按在徐浣尘手腕神门穴上,这一下即便是有再多变招,也逃不出这一握之中。
徐浣尘掌力骤然被擒,只觉此人内劲无比浑厚,如同铜浇铁铸一般将自己掌力全数钳制,他习武多年,自问与同辈弟子相比实是领先甚多,可这般浑厚的内劲,却是从所未见。
墨止抬眼望去,却见右首那紫衣人,寡言少语,且年岁明显长于莫西东,看着年近四十,面庞留有微髭,身子挺拔宽阔,一双大手布满疤痕,此刻将徐浣尘掌力拿住,口中沉声赞道:“少年,好功夫,看来御玄宗天下玄门之首,果非虚言。”
三云道人见已动起了手,便知道今日若要和平解决,已不可能,飞身便来到近前,笑道:“两位何必与门中弟子计较?在下乃是宗门之中刑罚长老,二位若要较量武学,尽可与贫道切磋,还未请教这位高姓大名?”
那右首紫衣人缓缓松开手掌,徐浣尘骤得自由,立马缩手撤回,然而手腕上却仍是一片白皙全无掌印痕迹,想来此人果真内劲浑厚,这一拿之下,全不掺杂丝毫外功,竟是纯然以内劲力透全身。
那紫衣人看了看眼前情境,低声说道:“在下,李七襄。”
此人名号一出,人群之中竟是又起一阵波澜,墨止看着台下众人,心中暗暗说道:“这帮人是没听过名号吗?怎么听见谁报个名号都这般大呼小叫。”
三云道人拱了拱手,道:“居然是李大侠,没成想这侠义盟果然卧虎藏龙,想来方才那声低喝,当是李大侠所为了?”
李七襄点点头,并不言语。
而莫西东则是冷冷怪笑,说道:“在座想来皆是御玄宗门下精锐,却均难抵抗,实在是令在下大大震惊。”
三云道人说道:“御玄宗武功自然深奥玄妙,谅你无知之辈,岂可明白?你二位方才斗然发声,一众弟子全无防备故此中招,阁下言语凿凿,看来今日是与我们务求一战了,既然如此,在下三云,愿与阁下一战!”
说着,前踏一步,目光迥然,直直地瞪着眼前莫西东。
莫西东又是狡黠笑道:“三云大师,我们短短见了一面,你已屡次要与我争斗了,莫非这便是御玄宗待客之道么?”
宁若芙在身后听了许久,此刻冷然发声:“待客之道所待的乃是相敬之宾,阁下分明上门挑衅,哪里还有什么待客之道在?”
她这话说得冷淡,可话语之间极是在理,故而一众弟子纷纷叫好。
莫西东闻听,故作惊吓:“你们聚在一处果然是厉害得紧呐,我一个人可说不过你们,既然你们不愿参加我们的英雄大会,也便罢了,我这便下山去。”
三云道人拦在身前,正色道:“阁下上山挑衅,可不能这般轻飘飘地说走便走,你方才语出不逊,辱及宗门,若不道歉,绝难离开。”
三云道人为人虽古板刻薄,但始终颇有威压,众人一听他如此说,各自也纷纷点头,一时之间,群情耸动。
莫西东看了看眼前众人,在看了看此刻站在身前的徐浣尘,说道:“要我道歉,却也无不可,我看方才这白白净净的小师傅最是激愤,若是他能赐教我一招半式,我便道歉,如何?”
这话一出,四下里哄声大作,众人纷纷骂道:“欺负年轻弟子,算什么本事!”
莫西东对着众人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可众人骂声不止,莫西东眼神一翻,一旁的李七襄点了点头,脚下发劲,力踏大地,又是一股沉然响动席地而来,众人各自立足不稳,险些就此摔倒,被他这番震慑,便声浪骤减,再见那李七襄脚下大地竟仍是丝毫不见皲裂。
莫西东忽然单手负后,另一只手执拿纸扇,护在身前,笑呵呵地说道:“我自然不会欺负你们御玄宗,若是这位小师傅能胜得我一手之力,在下立时道歉,绝不犹疑,如何?”
而此刻,墨止的声音却是隔空笑嘻嘻地传了过来:“这般打赌好没意思,若是御玄宗年轻弟子能胜你一只手的功夫,你便对着重桓山山门,连磕一百三十二个响头,作为补偿,从此不可踏足山门半步,如何?”
莫西东眼光扫去,却见墨止此刻满脸嘻嘻笑意,站在台上左晃右晃,极是油腔滑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