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攻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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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0 章(第2/4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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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鞋面一直烫到了他的脚背上。

    贺明生吃痛不过,忙要起身离去,旁边的伙计吓得不知所措,只好将此事告诉后头的容氏,容氏回说赶快找医工,还让伙计从柜上取了一双新袜给客人。

    贺明生只说不必请医工,接过袜子之后,连鞋都未换就告辞离开了。

    出来后他小心翼翼走到僻静角落脱鞋换袜,殊不知这一幕被楼上的容氏看见了。

    容氏因担心得罪贵客,一直在楼上留意贵客出去时的情状,不料看见了贺明生脚背上一块碗口大的红色胎记,当时就愣了愣。

    容氏是越州人,来长安前一直住在越州的桃枝渡口,在她的记忆里,渡口水天一色,是个游乐的好去处,每逢盛暑时节,常有小郎君和小娘子结伴来玩耍,一众小郎君里,有位十六七岁的郎君最奇怪,来了也不下水,只捧着书坐在岸边。

    容氏听大伙称那人“彭家书痴”,还说他日后是要去长安赴考的,这样的人没准将来要做宰辅,怎能同庶民一起玩闹呢?

    七嘴八舌的,反正说什么的都有。

    彭家大郎任凭伙伴们打趣自己,自顾自在一旁读书。

    有一回有人使坏把彭家大郎推到水里,彭家大郎游上来后第一件事不是骂人,而是四处找鞋,很快摸到了鞋,他笑着把鞋往脚上一套,虽说动作快得出奇,还是叫容氏看见了他脚上的胎记。

    当初那个胎记,就跟楼下这个商人脚上的一模一样,就连躲到一边穿鞋的情状,也是如出一辙。

    容氏吓得浑身冰凉,因为她不可能在长安看见这个人。

    彭家大郎命很苦,十年前就和爷娘妹妹一起被人害死了。

    而且,彭家大郎瘦得像竹竿,眼前这个商人的身形却异常肥硕,从五官到气度,简直没一处相像。

    但容氏还是觉得不对劲,世上会有那样相似的胎记么。

    正当容氏纳闷时,青芝来店里找她了,青芝这几年一直想打听姐姐的下落,得知容氏也是越州人,便时常溜出来找容氏。

    容氏问青芝知不知道当年彭家的事,青芝虽也是越州人,却一向住在乐坊,听容氏描述彭家的惨状时,笑嘻嘻说不知道。

    没多久容氏去附近的果子行替容氏买杏脯,不料又一次在人群中看见了贺明生,她忙问身边的青芝见没见过这个男人,青芝自然说没见过。

    这么一耽搁,容氏和青芝买回杏脯时比往常晚了些,戚氏辱骂容氏,青芝傻乎乎地替容氏辩解,说容氏并非有意在外逗留,而是看到了一个故人,还说那人姓彭,也是越州人。

    戚氏当时脸色就变了,拽过青芝就要细问,容氏因怕戚氏打骂,直斥青芝胡说,青芝不明就里,忙改口说姓程,恰好附近一家炭行的老板姓程,只不过这家人二十多年前就来长安了,容氏谎称在路上看见的是程娘子,好不容易才在戚氏面前蒙混过关,又趁戚氏分神,让青芝赶快离开。

    自那之后,戚氏变本加厉打骂容氏,不久容氏就因不堪戚氏的折辱,跳井自杀了。

    贺明生对容氏和青芝的这一段毫不知情,他如愿谋害了田氏夫妇,又在数月后盘下了彩帛行。

    彩帛行变成彩凤楼那一日,沃姬带着女儿们前来投奔,青芝挤在人堆里,一眼就认出了贺明生,据容氏的说法,这个叫彭大郎的人早在十年前就死了,可这个人不但出现在长安,还自称贺明生。

    青芝只当容氏记错了,却忍不住留意贺明生的一举一动。

    数月下来都未发觉不妥,直到上个月的某一日,青芝奉命去贺明生房中送东西,正赶上贺明生与采办核对账簿,或许是忙昏了头,他在挥笔落款时,不小心写错了字。

    账册上本该写“贺”的地方,居然写成了“彭”字,尽管贺明生不动声色,并且很快就改过来了,青芝还是吃了一惊。

    一个人再迷糊,总不会写错自己的本姓。

    莫非容氏没认错,主家真是那个彭家大郎。

    为了进一步证实自己的猜测,青芝开始制造机会,有一回在廊道里遇见贺明生时,她冷不丁叫了句:“彭大郎。”

    不出所料,贺明生面色当即变了。

    青芝佯装说错话匆匆离开,心里却乐开了花,之后凡是有贺明生在的场合,她都会有意无意提容氏,不但提容氏,还提越州。

    贺明生当时正暗中布阵对付田氏夫妇的魂魄,万没料到这时候会蹦出个青芝。

    有道是“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原以为一切都天衣无缝,老天爷却跟他开起了玩笑,一个人做过的事,终究会以出其不意的方式显露出来。

    贺明生开始与青芝周旋,结果发现她知道的并不多,并且光凭这丫头一个人的说辞,远不能证明他就是彭大郎,他既不想受她要挟,也不想节外生枝,便打算找个借口把青芝撵出去。

    青芝似乎洞察了贺明生的企图,在他令人把她叫到前楼问话之际,当面问了他一个问题:“主家,你认不认识戚氏?”

    她说她不奇怪容氏记得彭家的事,只奇怪一年前戚氏听到“越州彭氏”时的反应,戚氏明明不是越州人,为何会那样惊慌。

    “主家你那时候总去彩帛行,是不是也认识戚氏?

    人人都说她的死有些古怪,婢子要不要把这事告诉官府?”

    贺明生当场就明白了,这个青芝是个天生的敲诈犯,尽管她并不清楚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却凭借着一种敏锐的直觉,洞悉了他心里最阴暗的部分。

    就在那一瞬间,贺明生下定决心除去青芝,他依言给了青芝几锭金,背地里却开始跟踪她,正要寻机会下手时,二怪就闯了出来。

    “你们住到彩凤楼之后,青芝觉得自己有了倚仗,开始加倍地敲诈我。”

    贺明生苦笑,“彩凤楼到处住满了人,连小佛堂都安置了好些道士,她以为我不敢轻举妄动,却不料我已经暗中在她身上施展邪术,那晚我约她出来,她估计是觉得那口井就在小佛堂附近,料定我不敢拿她怎么样,所以很放心去了井边。”

    “一个人贪婪到极致时,往往会露出蠢相。”

    他唏嘘,“如果青芝不变本加厉敲诈我,也许我会放过她。

    可惜没有如果,她这是死有余辜。

    至于她那个毁人容貌的姐姐,同样死不足惜。”

    他平静地做出总结,语气寻常得像在谈论昨晚的那场雨。

    “原来是这么回事。”

    蔺承佑看着贺明生,“假如你杀死田氏夫妇之后就离开长安,也就不会横生枝节了,但对你而言,光取田氏夫妇的性命似乎不足以泄你心头之恨。”

    贺明生嘴角几不可见地牵动了一下。

    “你很恨他们吧。”

    蔺承佑观察着他脸上的每一个变化,“尤其是戚氏,如果我没猜错,她是你的姨母。”

    贺明生身形一晃,一股强烈的恨意从他眼中迸射出来,原本平静无澜的一张脸,顷刻间布满了杀气。

    他阴森森地笑起来:“‘我本狗彘,不配苟活。”

    每吐露一个字,他脸上就添一份惬意之色。

    “这些年我最大的憾事,就是让这两个畜生多活了十年三个月二十天。”

    蔺承佑没再诱使贺明生开口,只是静静地望着他。

    贺明生一动不动矗立着,俨然陷入了回忆里,两颊隐约现出了锋利的棱角,显然正在紧紧咬牙。

    突然一下子,他像是想起了某个片段,原本狰狞的五官松开,脸上慢慢浮现一抹苍凉之色。

    再次开口时,他平静的嗓音里多了份苦涩感。

    “我本姓彭。”

    他抬眸静静注视蔺承佑,“原名彭玉桂。”

    蔺承佑怔了一下,淡笑道:“‘昆山片玉,桂林一枝’,好名字。”

    “让世子见笑了。”

    彭玉桂苦笑,“这是彭某的阿爷取的,他盼着我有朝一日能折桂攀蟾,故而连名字也往这上头取。

    我还有个妹妹,妹妹的名字叫宝娇,也是阿爷取的。

    ‘宝娇’,自是心头之爱的意思。”

    他眉头轻颤,猛然闭上双眼,然而眼泪压根不受控制,无声无息垂落下来。

    蔺承佑心中五味杂陈,突然听到背后衣料簌簌响动的声音,才发现滕玉意似乎也有所触动。

    “我阿爷是个酸腐文人。”

    彭玉桂慢慢睁开眼,神态有些麻木,“读了一辈子的书,最后一事无成,在世人眼中,他显然不大有出息,但我们都知道,他是个好得不能再好的老好人。

    说是开村学,阿爷收的都是穷苦人家的子弟,每到交束脩的时候,一大半孩子拿不出钱,可阿爷毫不计较,依旧尽心尽力地教学,开了几年私塾,年年都入不敷出。

    “我那阿娘似乎从不懂得抱怨,为了贴补家用,她整日替人做针黹、洗衣裳,平日里攒下点银钱,都用来给我们兄妹俩吃用了。

    积余慢慢耗光了,日子越来越清苦,阿爷心疼阿娘,下狠心把私塾关了,听说捕鱼颇能维持营生,他就白日里替人写字画,半夜偷偷去学捕鱼。”

    他苦涩地笑:“纵算过得拮据,一家人也总是其乐融融的,渡口的富户不少,但我和妹妹从未羡慕过别人家的孩子。

    我阿娘最会做‘冷淘’(注①),每到夏天的时候,她用槐叶拧成汁和面,把面条下到井水里用淘过之后,再拌素酱给我们吃,冷淘碧莹莹的,我和妹妹能吃一大碗,阿娘给妹妹擦完了嘴角,又笑着给我擦。

    阿爷呢,一心要我好好读书,只要有空,他就一笔一画教我写字。

    我学会了,再来教妹妹。”

    彭玉桂摊开掌心,眼里泪花闪烁,指节上的茧子尚在,那是当年苦练时留下的痕迹。

    爷娘没在世上给他留下任何东西,除了手上这些茧子。

    这些年他舍不得放下手中的那管笔,就是怕时光将茧子磨平,如果连这个也消失,爷娘留给他的最后那点念想也没了。

    “我比妹妹年长十一岁,她临死前的那一天,刚学会‘儿’字,我把她的名字写在纸上,告诉她:你是宝娇儿。

    她写了一整张的‘儿’字,笑得满屋乱跑。”

    彭玉桂说着说着,脸上浮现一抹温柔的色彩,这让他的脸庞看上去沉静了不少。

    屋里人听得入神,没人忍心打断彭玉桂。

    “有一年因为阿爷救了一位富商,我们家日子好过了不少,那富商迷信卜筮,被阿爷救起后直说那本是他的大厄之年,‘轻则倾家荡产,重则丧命’,惟有遇到贵人,方能逢凶化吉。

    他坚信我阿爷是他的贵人,执意赠阿爷五十锭金。

    依着阿爷从前的性子,是绝不肯收这笔巨资的,但或许是这些年一家人过得太苦了,或许是为着我日后的前程着想,总之最后他收了。

    正是这五十锭金,引来了那对豺狼。”

    彭玉桂攥紧了拳头,脸色陡然阴沉下来。

    “人常说‘积德累仁、积恶余殃’。

    要行善,因为‘善恶到头终有报’。”

    他讥诮道,“我却觉得这些话净是骗人的,因为我爷娘那样的好人没能逃过恶人的残害,田允德和戚翠娥这样的豺狼却过了那么多年的好日子。”

    说到愤慨处,他忍不住朝领口抓去,触及脖颈上冰凉的银链,才意识到自己已落在官府手中。

    他怔忪了一瞬,仰头大笑起来,笑声断续干涩,说不尽的讽刺,放声笑了好一会,嗓音渐渐低沉下来,末了化为鼻腔里的一声冷笑。

    他面无表情地说:“我阿娘是个念旧的人,自从在越州定居,就经常让阿爷替她给关中的长姐和幺妹写信,田允德和戚翠娥当时过得还不算太差,倒是零零散散回过几封信。

    过了几年,关中闹饥荒,这对豺狼在家乡活不下去了,便出来投奔亲戚,戚家的长姐头年就病死了,他们只得往越州来。

    “阿娘收到来信自是高兴,赶忙拾掇出一间寝房,一个多月后的某个傍晚,田允德和戚翠娥随流民上了岸,我阿爷在渡口接了他们,把这对豺狼领到我们山上的庄子里。”

    彭玉桂一边说一边回想当时的情形,怨恨慢慢由胸口往上攀升,面孔益发狰狞起来。

    田氏夫妇到了后,很惊讶于他们家的富足,当晚一家人给他们接风洗尘时,田允德趁阿爷醉酒故意套话,阿爷一腔赤诚待他们,自是毫无防备。

    两口子听说彭家凭空得了那样一笔巨资,眼馋得不得了。

    住了没几日,戚翠娥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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