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攻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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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2 章(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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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12 章

    说完那话,蔺承佑屈指弹出一物,绝圣脚底下那股怪力陡然不见了,他动了动酸胀的双脚,纵是再不情愿,也只能老老实实挪回去。

    蔺承佑勾了勾手指:“拿出来吧。”

    绝圣乖乖交出那包东西,蔺承佑把东西倒出来,一看就笑了:“越发出息了,都知道偷拿观里的东西了。”

    弃智的眼珠子差点掉出来:“呀,这么多【叫你生不如死—痒痒痒开花】虫!绝圣,你拿这个做什么?”

    淳安郡王淡淡揶揄道:“不用说,这定是阿大取的浑名,余奉御,你可听说过这种怪虫?”

    余奉御眯缝着眼睛:“闻所未闻。

    小世子,这多半又是拿来捉弄人的吧。”

    蔺承佑笑道:“煮了吃还能延年益寿,您老人家要是喜欢,回头我给您奉上几只。”

    余奉御吓得忙道:“不必,不必,世子还是留着自己玩吧。”

    绝圣趁这工夫偷偷擦了擦汗,蔺承佑目光横扫过来,把绝圣冻得一个激灵。

    “拿这么多要给谁?”

    “滕、滕娘子。”

    “哪个滕娘子?”

    “昨天借剑给师兄的那个滕娘子。”

    绝圣嗫嚅,“昨晚我向滕娘子打听竹林中情形的时候,滕娘子让我拿痒痒虫给她瞧一瞧。”

    他的声音小得不能再小,头低得不能再低。

    淳安郡王思索:“昨夜在紫云楼的滕娘子……莫不是滕绍的女儿?”

    蔺承佑盯着绝圣,滕娘子他自然记得,昨晚他与她合力引诱老妖的情形仍历历在目,奇怪她模样却无论如何记不起来了,想了一回,才意识到那少女整晚都戴着冪篱。

    “然后呢?”

    绝圣愈发不安:“滕娘子就说她的翡翠剑不知能否对付我们的痒痒虫,我听了好奇,就答应了今日上门的时候拿几只给她……”

    “她知道这痒痒虫的用处么?”

    “知……知道。”

    蔺承佑哼笑一声,很好,想必是看出这傻小子眼馋翡翠剑,故意以此为饵让绝圣偷虫给她用。

    “她三言两语就把你唬住了?”

    绝圣慌忙摇摇头,又羞愧地点点头。

    “你有没有想过,她故意给你看翡翠剑,就是为了从你手中得到痒痒虫?”

    绝圣羞惭地绞着手指:“滕娘子……她不像坏人。”

    蔺承佑不怒反笑:“坏人会在脸上写字吗?

    你才跟她见了一面,连她什么底细都不知道,她随便用一把翡翠剑唬你几句,你就替她偷痒痒虫,下次她要观里别的异宝,你是不是也会偷出去给她啊?

    !”

    绝圣吓得一哆嗦,糟了,师兄这次好像是真生气,一边抹眼泪一边偷眼看师兄,果然发现师兄眼底半点笑意都无。

    他慌乱地想,师兄这个人,耍弄别人可以,别人耍弄他是万万不行的,滕娘子不但觊觎青云观之物,而且差一点就得手了,师兄不知道也就罢了,知道了一定不会善罢甘休。

    “我昏了头了。”

    绝圣眼泪噗噗往下掉,“我不该因为眼馋外人的一把法器就偷观里的东西。

    我、我我做错了事,师兄怎么罚我都行,我下次绝不敢再犯了。”

    蔺承佑提溜着绝圣的衣领,一径把他拎出经堂:“光口头保证是没用的,不重罚你一顿的话,往后你还会犯蠢。”

    弃智提着道袍急追出去:“师兄,师兄,滕娘子昨天晚上也算替我们解了围,绝圣素来重情义,估计也是存了报答的心思才不忍心回绝的,你就念在绝圣初犯的份上,饶他这一回吧。”

    蔺承佑一哂:“你不用急着替他求情,马上就轮到你了。

    昨夜上巳节,你和绝圣私自溜出去,又看百戏又嚼炙肉串,快活得很啊。”

    弃智捂住嘴,差点忘了这茬了。

    其实以往师兄也常逮到他们犯戒,但师兄自己就是个不守规矩的人,所以大多时候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这回发这么大的火,想来是气不过青云观差点被一个小娘子给占了便宜。

    绝圣哭道:“今日之事都是因我而起,昨晚出观也是我撺掇着弃智去的,求师兄单罚我一个,饶过弃智吧。”

    蔺承佑笑着点点头:“行啊,你们大可为对方开脱,反正每开脱一次,各自再加一百就是了!”

    两人吓得咬住舌头。

    蔺承佑径直把他们拎到观里最僻静的云会堂,偌大一间厅堂,四面都是通天的书架,架上卷帙浩繁,摆满了各类经卷。

    “先给我好好罚跪。”

    绝圣和弃智摔成一团,一边啜泣,一边紧张地用目光追随师兄的脚步。

    蔺承佑不知从何处变出一样东西,在掌心里拍了拍,慢慢朝他们踱来。

    两人一个哆嗦,这是以前师公拿来教导师兄的那把戒尺,这东西乌黑沉重,落到身上会留下很深的淤痕。

    以前师兄惹了事,师公常会搬出这把重重的戒尺,但咆哮归咆哮,他老人家连一回都没舍得打下去。

    成王殿下就不一样了,只要听说师兄闯祸,定会赶来亲自用这戒尺重重惩戒儿子,师兄因此没少挨打。

    绝圣和弃智抱头痛哭,这可怎么办,师兄下手只会比当年的成王更不留情的。

    “把手给我拿出来。

    不肯受罚?

    好,那我换别的。”

    蔺承佑作势要转身。

    “肯受罚。”

    两人急忙伸出手,反正逃不过一顿打,戒尺总比其他稀奇古怪的惩戒手段要强。

    “师兄,我们知错了嘛,呜呜呜。”

    “错在何处?”

    “弟子犯了观里的第一条和第七条戒律。”

    弃智哭道:“弟子犯了第二条和第七条戒律。”

    “私自出观、欺瞒师长、偷窃观内之物、吃里扒外,还有什么是你们不敢做的?

    依我看也不必罚了,直接逐出师门了是!”

    两人如同遭了雷击,忙膝行几步抱住蔺承佑的双腿:“师兄,严惩我们吧,求求你别赶我们走,我们生是青云观的人,死是青云观的鬼。”

    “放开。”

    蔺承佑嫌弃地蹙眉。

    两人不肯放:“要是我们走了,以后谁陪你的小豹子玩?

    谁陪师兄布阵?

    师公回观后,谁给他老人家熬药粥……”

    蔺承佑不为所动:“把手举起来。”

    两人抽抽嗒嗒把手举得高高的,然而等了半天,戒尺都没落到他们掌心,两人正觉得奇怪,师兄忽又把他们俩拎了起来,睁开眼,就对上师兄辨不出喜怒的黑眸。

    “戒尺么,一人领五百,禁闭,一人需关上三月。”

    两人还没来得及高兴,就被兜头泼了一盆冷水,所谓“禁闭”,就是一间小小的静室里,宽阔不足五尺,如同牢笼一般。

    被罚禁闭之人,每日对牢一卷经,从早到晚地抄写,因为没有窗户,连偷闲的机会都没有。

    一个月就可活活闷出毛病,三个月足可以将人变成呆子。

    求情也没用,谁叫他们自作自受,而且这总比被逐出师门强。

    他们伏到地上,哭哭啼啼道:“弟子愿领罚。”

    蔺承佑话锋一转:“不过——”

    绝圣和弃智各自将一只胖拳头塞进嘴里,惴惴地等待着。

    “念在你们今日还有要务在身的份上,给你们个将功补过的机会。

    今日出去了要是做得好,或可免了你们的禁闭,要是做得不好,回来老老实实受罚。”

    绝圣和弃智万万想不到会绝处逢生,哭着猛点头。

    此番折腾比直接开罚来得更可怕,往后他们再也不敢偷拿观里的东西给外人了。

    “你们依然照原先的计划去滕府,见到滕娘子后,照我说的做。”

    蔺承佑回身一指书架,“先把《无极宝鉴》拿下来。”

    两人起身拍拍膝盖,这书记载了天下的道家至宝,上至骊龙之宝,下至城隍之印,可谓无一不具,就连成王殿下那把声名赫奕的“赤霄”也在其列。

    书卷是打开的,可见师兄回观后早就查过了。

    “滕娘子那把翡翠剑能斫下魔物的肉躯,想来绝非凡物,可是我翻遍了《无极宝鉴》,却找不到关于这柄剑的记载,她阿爷滕绍每年都会回长安述职,若他得了这样一柄宝剑,长安城多少会传出风声,但连青云观都未听说过此剑,可见滕娘子未必是从她阿爷处得的,你们直接问那剑的来历,她不见得肯说真话,今日你们去了,用我的法子把她的话套出来。”

    弃智和绝圣心里泛起了嘀咕,师兄从小到大不知见过多少奇珍异宝,这翡翠剑虽说稀奇,比起观里那些宝贝不过是骐骥一毛,不知师兄为何如此感兴趣。

    蔺承佑似乎知道他们在想什么,用戒尺轻轻拍了拍他们的头:“昨晚在紫云楼,众煞从地底钻出后,一度抛下你我,转而去追廊下那群人,当时我以为它们是奔着那些伤者去的,事后才想起那些煞物都是草木所化,伤者已丧失神智,不至于引得草煞抛下近处的活物去追赶,因此一定有别的东西强烈吸引着它们。

    想来想去,那群人当中,只有一把翡翠剑最特别了。”

    弃智纳闷挠头:“不对啊,逢上这样的法器,煞魅往往避之不及,怎会主动凑上去?”

    “事出反常必有妖,所以要弄个明白。”

    两人点点头,心里有些疑惑,仅仅只是想知道那把剑的来历么?

    就这么饶过滕娘子好像不大符合师兄的作风。

    蔺承佑抬眸看他们,忽然笑了下:“除此之外,还有一件事。”

    ……

    听完蔺承佑的一番交代,绝圣和弃智小脸纠结成一团。

    “但是、但是滕娘子好像不那么容易上当。”

    “不上当?

    我问你们,她想要什么?”

    两人愣愣地说:“想要虫子。”

    “……”蔺承佑,“你们说虫子就是虫子吧,既然有贪念,就不怕她不上当。”

    他不怀好意地笑笑,敢算计他的东西,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两人把蔺承佑的话牢牢记在心里,出来的时候才发现身上的道袍都湿透了。

    回到经堂,安国公杵着拐杖迎上来:“老夫已经量好内子双足的尺寸了。”

    一面说一面将画好了脚印的笺纸递给蔺承佑,蔺承佑刚接过,淳安郡王就放下茶盏道:“刚才绝圣说的那个滕娘子,可是滕绍的女儿?”

    蔺承佑故意道:“谁?”

    淳安郡王道:“你别装傻,我都听明白了,滕绍于我有救命之恩,你找别人麻烦可以,千万别找滕家人的麻烦。”

    蔺承佑口中“嘶”了一声,以手抵额,眉头深深蹙了起来。

    淳安郡王气笑:“你瞧瞧你,每回说到正经事你就如此。”

    蔺承佑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余—奉—御。”

    淳安郡王面色一变,蔺承佑的神色显然不对劲,安国公摔开拐杖,忙要搀扶蔺承佑,然而迟了一步,蔺承佑捧住额头,一头栽倒下去。

    绝圣和弃智一个箭步冲上去:“师兄,你怎么了?”

    余奉御急声道:“世子旧疾发作了,昨晚圣人听说小世子受伤,早就忧心此事,没想到这么快就起病了,快、快把世子扶到榻上。”

    淳安郡王扶着蔺承佑沉声道:“以往不是每年都要到四月才发作,为何今年提前了这么多日子?”

    绝圣和弃智惶惶不安,昨晚师兄跟老妖交手的时候伤了肺腑,回来后一直未腾出空检视自己的伤势,他们本就担心师兄牵动旧疾,没想到这一耽搁,果真提前发作了。

    蔺承佑紧闭着双眼,才一眨眼的工夫,白皙的额头上已经布满了汗珠,这病发作起来又凶又急,他脑袋中活像有一根尖锐的锥子在死命搅动,剧痛难忍,无休无止。

    他在榻上翻来滚去,痛得说不出话,幸而脑子还算清醒,趁尚未丧失意识前,他勉强抬起胳膊,指了指自己的前襟。

    绝圣和弃智看得真切,心急火燎从蔺承佑的衣裳里头取出一个玉露瓶。

    余奉御刚颤着手打开药箱,见状眼睛一亮:“速速化开给世子服下。”

    这头服下药,余奉御取出一包银针,叮嘱淳安郡王道:“殿下帮忙扶好小世子,施针时万不可妄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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