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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送到此吧。”薛前淡淡开口。
谢澜看着面前这个单薄得好似一阵风就能吹走的身影,鼻子有些发酸。
再往前走便出了京郊,殿下这是在最后时刻,死也不愿呆在京城啊。
薛前一手扶着拐杖,一手从储物戒中招出一道卷轴。
他一个捏诀,卷轴便在他手中燃起一团火焰,片刻间就燃烧殆尽。
他淡笑,苍白中又带着死气灰暗的脸这一刻终于回复了些许神采,“主仆契约已毁,你自由了。”
说着手中拐杖一点,继续走向远处的深山老林。
谢澜跟了殿下这么多年,哪里不知殿下的骄傲与倔强,他知殿下身体早已油尽灯枯,生命的最后尽头,不过想自己安静地度过。
此次一别,便是诀别,此生再无相见之日。
“殿下保重。”谢澜一声痛呼,望着渐渐远去消失的身影,跪下身磕了个头。
远处那抹淡淡的身影微不可见停了一瞬,纵横交错的枝丫下,阳光丝丝缕缕的灌入,打在那人完美无瑕的侧颜上,让他更显虚幻渺茫,好似不是这凡尘之人。
薛前终是没有回头,片刻停顿后径直走入了山中。
今日,他穿了一身自己最喜爱的衣服,跟他手腕上的薄纱一样,淡雅而朴素的色调。
发髻也是慵懒又随意的绑了一缕,此刻的他,看起来不再是华贵万千的翩翩公子,倒像是某个山中不问世事的修者,与世无争。
他亦不知道脚下蜿蜒崎岖的道路会通向哪里,但他知道,他活这一世,唯有今天这路是随自己意愿选择的。
那是真正的脚踏实地,一路花香萦绕绿叶飞舞的理想圣地。
他爱惨了这个世界,爱那每日清晨从睡梦中醒来发现自己还活着的感觉。
却从未曾正眼去看一看,权利争夺之外的那一方宁静悠远……
好在,他还能选择自己的死亡之地。
远方山头若隐若现有一片紫色花海,薛前看了很是喜欢,便撑着拐杖往那里走去。
他渴盼着,能躺在那一方花海,静静感受阳光的照射,清风的抚摸,在那里闭眼,就好似真的跟睡着一样吧?
鼻腔一热,一滴滴鲜红的血滑落,滴在他干净素雅的衣襟上,在那里染出大朵大朵殷红的花。
面前的那一方世界也愈加模糊,薛前心中一颤,知道自己已撑不了多久了,便加快了走向那片花海的脚步。
然嘴角的血,鼻腔的血却好似流个没完,他一边加快脚步走,一边挥起袖子去擦拭自己面上的血。
余光一扫又见着手腕上系着的那抹淡色薄纱不知什么时候也染了血。
他心中一急,取下薄纱便欲用手挥去上面的血迹。
一阵清风吹来将他手中的薄纱一卷,染了血的薄纱便如一只翩翩起舞的蝴蝶向远方飞去。
薛前无悲无喜的眸子终于出现一丝裂痕,他撑着拐杖就去追。
面前的景色越来越模糊,那抹飞舞的薄纱也越来越朦胧,他努力强撑逼迫自己不能睡去,千万不能睡去。
若是在此时睡了,他便再也在追不回他最喜爱的薄纱。
腿边纵横交错的荆棘刮烂了他的衣衫,也在他腿间留下一道道血痕。
不过是一阵那么轻微的风而已,他却是拼了命也追不到啊。
手中的拐杖不知何时丢了,待到他追着薄纱穿过荆棘林跑出来时,才发觉山头这处居然是个悬崖。
悬崖那边的山头上便是他想去的紫色花海。
那清风一吹,便将半空飞舞的薄纱推到了悬崖边上。
他忽地大笑起来,整个山林回荡着他的笑声。
原本清透悦耳的嗓音,这刻却带着丝丝缕缕的沙哑。
他笑得孤苦,笑得苍凉,笑得绝望。
原来在命运面前他这般渺小,渺小到连选择如何去死、在哪里去死的资格都没有啊。
那方花海终是他到不了的地方,就连眼前这一方薄纱也不曾属于他。
他对着薄纱,伸出手微笑着上前。
别了啊,这个世界。
踮起脚尖,向着薄纱纵身一跃……
他像只破碎的蝴蝶滑落,面前的景物渐渐变得昏暗,他抓不到纱,但他至少和纱落到了同一地方。
在他彻底陷入昏暗之前,面前突然亮光一闪,他下落的身体还有那方飞扬的薄纱忽地就定在了半空。
薛前使出所有力气睁开眼皮,就见眼前模糊的世界突然出现了一串神秘字符:
xianghuoma?zhiyaofuchudaijiawonengbangni。(想活吗?只要付得起代价,我能帮你。)
字符他似曾相识。
那日他飞升生死关键的一刻,是尊上赶来救了他,彼时他就见尊上抵抗劫雷面前也出现过这种神秘字符。
hunao!(胡闹!)
之前他并未起疑,只道是尊上捏的某种神奇术法……
可如今看来,竟也疑惑重生。
这字符……是何意?
他最后虚弱地伸手碰了碰字符,便陷入了黑暗。
*
太子薛前身故的消息传遍大街小巷。
南方原本赶来京城与太子汇合的军队临时换了旗号,打算建立新的国家。
然,紧接着有其他反对的民兵揭竿而起,帝国彻底陷入战乱。
瘟疫横行,天灾不断,战乱不止。
这方世界前所未有的令人感到绝望。
消息传来时,上元正拿着那根暗红色的头发沉思,得知太子身故的消息,她怔愣了好久。
“师傅。”赫连轻声唤她,“消息千真万确,是从皇宫里传出的,据说皇宫深处也找到了皇帝的尸首。”
整个皇族男性,除了不知所踪的薛尧这下算是死绝了。
真是……自作自受。
上元回过神,不由自主地抓紧手里的发丝,虽知道这是迟早的事,但想到那样一个风华绝代的人就这么没了,她心里仍是有些难过。
强大如他,机智如他,果决如他,却也没斗得过命运么?
“师傅。”赫连轻叹将她搂入怀里,“连儿会一直陪着你。”
下一秒,怀里那女子一拳将他拍飞,“没大没小!师傅如母,是你这小子能随便抱的!”
赫连从土堆里爬出,揉着被摔得酸痛的胳膊,声音沉静,“师傅,见你难过,连儿不过借个肩膀给你靠靠罢了,何必动怒?”
上元仍怒火冲冲,“为师哪里怒了,哪里怒了!”
赫连一点她周身与怒气交杂的灵息,上元身边便忽地燃起了火,转瞬即逝。
“师傅,都烧起来了你还说你没怒?”
上元又想揍他,但猛然发觉好似被赫连激怒一下,她听到太子身故时就堵得难受的心好像就好了……
叹口气,她转移话题,“连儿,最近的时间之海海域在哪里?”
赫连嘴角微勾,他那个聪明机智的师傅又要回来了。
“师傅要做何?”
上元看着手中那根暗红色发丝,“去时间之海找一个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