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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镇上打完南春烧悠哉回到小院时,
已至巳时,所谓日上三竿末。
轻轻推开内屋的门,看着凉席上太阳晒屁股还未醒来的师傅,许平安不敢入内惊扰,只得默默地炖羊肉去了。
不多时,凉席上那人竟是闻着肉香悠悠的醒来,推门而出时只见那人蓬头垢面,不修边幅,满手泥泞,一副乡下糟老头子的模样。
可许平安深知,
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譬如青羊镇的百姓都叫自家师傅胡癫子,只知他终日烂醉如泥,到处胡言乱语,可谁又晓得他背地里为天下苍生做了多少贡献?
“乖徒儿,今日又是炖的羊肉?”
胡癫子醒来后,随手将盖在头上的素女经塞入枕下后便往饭桌走去,许平安则很是自觉跑去河边取回冰镇的美酒。
回到屋中时,胡癫子已经大快朵颐起来,那肥而不腻的羊肉炖的软烂入口即化,唯独烫了些,吃得胡癫子抓耳捞腮。
许平安见状只是默默的倒上了酒,也不知师傅昨夜梦中降服了多少妖魔鬼怪,耗费了多少元气,才饿成这般……
一口羊肉,一口烧酒,胡癫子吃得不亦乐乎,酒足饭饱之后,许平安也把洛水河上游黑蛟出没的事一五一十的道出。
“好说,好说。”
“为师抽空料理了便是……”
胡癫子闻声只是笑着摆了摆手,可正当许平安还欲多言的时候,一旁的胡癫子已经趴在桌上鼾声大作,余下满桌残羹。
“师傅果然不辞辛劳……”
许平安看着昏睡过去胡癫子心中大定。
利落的刷完碗筷后,许平安便出门往东边的密林走去,准备继续去刷怪练级,毕竟自己也想早日为师傅分忧。
未时,
正是午后最为躁热的时辰,
许平安已经跋涉到了密不透风的山林深处,原本这林中是有一条小路的,若是从此入京,比走大道要省去百八十里路程。
可后来山中出了一头成精的吊睛白额大虫,吞了不少贪图便利的商贾,更是将其亡化为伥鬼,勾引附近村民,惹得人心惶惶,长此以往这条小路便荒废了下来。
许平安听说后,上山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这才找到了那大虫的巢穴,本着细水长流的心思才没有一棍子打死。
而是时不时找那大虫讲讲道理让它不能危害百姓,讲得兴起唾沫横飞之时在顺手在宰上两只伥鬼助助兴,毕竟虎妖不死,伥鬼便能无线刷新。
“奇怪,明明记得还余下两只。”
“为何寻遍了山林还是一无所获?”
兜兜转转间已经过去了大半个时辰,可别说伥鬼的踪迹,便是一根鬼毛都没寻到,跑到大虫老巢时,发现已经人去楼空。
看洞穴中余下的几块血淋淋鹿肉都没来得及下肚,虎妖显然是连夜逃走,就连榨干虎妖后,兽皮给师傅做个垫子,泡上几缸虎骨酒备着自己往后成亲的心思也都落空了。
可许平安倒也没有气馁,
而是径直穿过山林往西边山脚走去,那里还有一只夜啼鬼,乡下又称为小儿鬼,是夭折的小孩死后所化,形似幼童,面如恶鬼,虽然死后已经丧失心智,可还保留着生前的一些本能。
许平安又绕道跑到青羊镇上转了大一圈,特意买了个好看的糖人勾引,可在那条阴森森的羊肠小道上百无聊奈的等了许久,还是没有等来那顽劣难缠的啼哭鬼。
坐在路边仰头望去,天色昏沉已近酉时,脑海中的经验条还是没有丝毫增长,只能默默离去。
可也不能因此懈怠,许平安又在临安县境内自己还有其余几处的刷怪点,依旧还是一无所获。
“好在昨夜新开辟了一个练级宝地。”
许平安吃着糖人安慰自己道。
好不容易到达乱葬岗时已是戌时,天上一轮明月高挂,借着月光,看着坟头上飘摇的招魂幡,好似在夹道欢迎。
许平安颇有回家一般亲切,只觉得今夜凉风习习,却感受不到丝毫阴冷,连带着那些低矮的坟头歪斜的墓碑都变得可爱起来。
可一直枯坐到夜深,
还是没等来一声家人的问候。
许平安至此心情难免有些低落,也不知是哪出了岔子,只得意兴阑珊的离去,可当余光落到昨夜画的那副钟馗夜啖百鬼图上。
“奇怪……”
许平安低念了一句也没有多想,可总觉着这钟馗这圆滚滚的肚子,不似自己提笔画下时三五分饱的样子,而是一副快要撑破的模样。
结束平平无奇的一天,回到小院中时,已是子时,推门而入,胡癫子还在酣睡,乱糟糟的头顶上换上了一本敝帚斋余谈,嘴角还流着哈喇子。
许平安默默地给自家师傅盖上薄被,想来师傅午休醒来后,又孜孜不倦的学习先贤画作,在梦中推演砥砺境界去了。
“果然,真正的大师都怀着一颗学徒的心。”许平安默默地给自家师傅盖上凉被感慨良多。
走出内屋,在收拾干净的饭桌上许平安发现了一张纸条,行文不拘一格,颇有草书大家之意。
“黑蛟不过小妖,可你如今也修行良久,也该去外边见见世面,乖徒儿只管安心去罢,为师……”
看完纸条,许平安的目光落到了自家师傅熟睡的面容上,又想起今日的种种,莫非这都是师傅暗中出手,磨砺自己不成?
许平安在小院中沉思良久。
突兀的,脑海中想到了那算命先生口中魏征梦斩泾河龙王的故事,以凡人之身尚能斩杀神明,自己修行多年对上那恶蛟再不济应该也能保全性命?
何况自家师傅这般大隐隐于市的高人,
又岂会让自家爱徒以身犯险?
师傅此举,岂非给自己送经验不成?
念头通达后,许平安肃然起敬,郑重其事的对着屋内正在酣睡的师傅躬身一礼,而后欣然起身迈步行至河边提笔作画。
当下降妖除魔也顾不得耗蓝,画作落成,一叶扁舟凭空从纸中飘出,竟是迎着湍急的河水逆流而上。
行至卯时,天地初分,
当天地间第一抹光亮升起时只见一叶扁行于水面,也不见有人划桨,河水便自行在船头分开船尾更是浪花涌动,端是神异。
“这便是上游浙江两岸的景象?”
“果真如传说中一般繁华!”
许平安站在船头负手而立眺望而去,只见两岸人家炊烟袅袅,两岸当真如诗词中描绘得那般繁华,烟柳画桥,风帘翠幕,参差十万人家。
唯独码头边上满目疮痍,十几艘破损的货船上坐着满面愁容的商贾,一旁的船夫看着平静的江面却带着难以言表的恐惧,后边堵着不能入江的船只更是不可计数。
“别挡道,快让开,快让开!”
“缉妖司的大人来了!”
随着一阵吆喝,那些正往江中抛洒着黄纸,烧鸡祭拜的老船夫也停下了手中的动作,那些刀口舔血想着扬名立万的江湖汉子也是目光复杂的看着远处走来的一行人。
缉妖司本就是独立于三省六部之外的存在,在这妖魔版的大唐中,其权柄甚至还要盖过后世的锦衣卫。
远眺而去,那行人皆是身穿黑衣,腰间佩利器,面色冷峻,气息冷冽,就差用加粗的毛笔在脸上写着我不好惹这几个字。
岸边几位身穿官服等候许久的老者则是看到了救星一般陪在其左右指着江面痛斥着那恶蛟的行径。
不知不觉间已至辰时,朝阳升起,从天上往下看去,整个城池可谓万人空巷,聚拢在岸边,翘首以待传说中的大场面。
城中好事的百姓更是将码头这个最好的观景位置围得密不透风,两岸熙熙攘攘,人头攒动,好不热闹,好似看大戏一般。
毕竟这般朝廷斩妖场面也就在说书先生口中听过,若真要见着了,往后和狐朋狗友喝酒时也能多下几颗花生米。
可江面依旧是雾蒙蒙的一片,
让人看不分明。
“为何还不露面?”
“莫不是这江中恶蛟吃撑了不成?”
久久不见那恶蛟身影,
岸边百姓也是纷纷议论起来。
“哎,又何必招惹这恶蛟,按照往日的习俗定期祭拜便是了……”
“可若是今日不能除去,他日侥幸化龙,成了这江中龙王,可苦了咱这两岸百姓……”
有年老的渔夫长叹了一口气,一股脑的地将手中的黄纸,烧鸡丢入江中,眉头紧锁口中絮絮叨叨的念叨着什么。
“快看,下雨了!下雨了!”
“这恶蛟快出来了……”
就在围观百姓议论纷纷之时,晴空万里的天上不知从何处飘来几朵乌云,厚重的云层很快便汇聚在一起,挡住了朝阳。
江中的许平安也觉察到了不对劲的地方,四周平静的江面也开始翻涌起来,伴随着滚滚江水,浓雾开始往两岸蔓延。
“我的亲娘嘞……”
“恶蛟发怒了!”
而那席卷而来的浪潮,竟是给人千军万马之感,拍打在两岸的堤坝上时更是声势震天,激起丈余的水气,让两岸好事者叫苦不迭,慌忙后退。
“这就是传说中的蛟龙吗?”
“好大,好长!”
“若是做成辣条,不晓得要吃多久?”
许平安望着那浓郁中头角峥嵘的恶蛟惴惴不安的拍了拍胸口,师傅诚不欺我!
区区新手村外的小boss便如此凶戾,外面的世界可想而知有多危险,好在自家师傅在暗中庇护,眼下倒也不惧这恶蛟淫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