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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就有另外的明眼人笑道:“我看啊,和兄分明是乐在其中了,我们就别为难他了,想想和兄这日子也难过得很啊。
我们是遇不到这么贤惠的妻子的……”
从今日这宴席开始,和砷惧内的名声就算是传远了。
那边看戏的纪昀跟刘墉都笑了。
众人这里正热闹着,过不了一会儿,便看到钱沣回来了。
于是众人纷纷问他:“贵夫人可还好?
没什么大碍吧?”
其实潜台词都是:你媳妇儿怀孕了吗?
和砷也挑眉看向了钱沣。
只是今日的钱沣似乎是遇到什么不好说的事情了,只摇了摇头,一个劲儿地喝闷酒,闲了才抽空说一句:“凉的东西喝多了,大夫说以后注意调养便好。”
那就是没有喜脉了。
众人也一下不知道说什么,只有那伊阿江特别不识趣儿,涎着脸上去道:“钱兄啊,我看你也可以考虑纳几个侍妾嘛,和兄没有通房和妾室,那是那冯霜止凶得很,你家那个那么贤惠,肯定不会这样做的,唉——钱兄你是个能享齐人之福的。”
钱沣只是阴着脸,执着酒壶给自己倒酒,喝了一杯又一杯,那嘴唇紧抿着,竟然觉得很是压抑。
和砷总觉得钱沣的情况有些奇怪,如果只是冯云静肚子没消息,应该不会这么夸张啊?
他若有所觉地看了福康安一眼,正好福康安也转过头来看他。
两个人这是对望了一眼,而后又各自地将目光转过来。
福康安是不知道和砷也曾经坑过钱沣的,可是和砷知道。
当初春和园宴会的时候,和砷故意误导了钱沣,让他以为他捡到的扇子是冯云静的。
而在宴会结束的时候,钱沣问起送毓舒小姐画扇的人,福康安也正好指了冯云静,那一瞬间和砷就知道福康安也是个没安好心的。
只不过那个时候,他和砷不过是个别人眼中家道中落的满洲纨绔,哪里能够跟福康安相比?
可怜钱沣认错了人啊……
不过和砷的心底没有任何的愧疚,他卑鄙惯了,多钱沣一桩不算是多。
众人都端起酒来,敬福康安,福康安今日也是来者不拒,有多少喝多少,不一会儿就有些烂醉的迹象了,前面的戏还唱着,和砷却依旧只是沾了一杯酒的状态,在所有人都以喝酒的时候,他十分心安理得甚至理所当然地以茶代酒,完全无视了别人异样的目光,甚至颇有一种自得其乐的感觉。
别人家的媳妇儿,哪有自家的贤惠?
夜里,整个傅恒府真是灯火辉煌,说不出地光辉热闹,天家的宠幸,似乎都落在了这一家里,让人无比地羡慕。
灯盏连串,丫鬟们端着酒端着果盘端着菜端着各种各样的小玩意儿走来走去,官家小姐太太们也是欢声笑语,冯霜止她们这一桌,虽不说多热闹,但也是有说有笑。
眼看着还有半个时辰,这宴会就要结束,冯霜止一转脸看到那边一桌的海宁夫人査氏出去了,便借口说气闷了,出去透透气儿,也出去了。
到了之前跟熙珠说话的那个地方,冯霜止抬头看着月,吹了一会儿风,便看到査氏从之前那林中走了出来。
“海宁夫人真是好雅兴呢。”
冯霜止恭维了一句,站在廊上看着。
査氏品级不如冯霜止,行礼的时候倒也利落,更何况她其实有心要交结冯霜止,也就显得更加谦逊了:“妾身不过是个俗人,哪里比得上夫人的风雅?”
恭维话而已,谁都不想去追究是不是真的风雅。
冯霜止道:“下面风大,夫人不如上来说话吧。”
査氏点头,款步走了上来。
老实说,査氏的年纪已经不小了,看着是个中年的妇人,不过脸上保养还是不错的,兴许是心宽,这一双眉长得也比较开,整个人看着有一种宽厚的感觉。
只是穿得过于寒酸,倒有些跟这样热闹的场合不搭了。
“方才我的丫鬟跟我说了您的帮忙,之前碍于场合,一直没能谢您,现在遇见了,正好道声谢。”
冯霜止毕竟年纪小一些,福了一下身。
査氏连忙扶住了她,“夫人千金之躯,妾身如何当得起?
不过是一句话的事儿而已,之后其实也没出什么事儿,倒是妾身多事了才是。”
“夫人说的这是哪里话?
有这心意,霜止已经是感激不尽了。
旁人选择隔岸观火的时候,夫人却肯伸出手来救霜止一把,这样的大义,霜止又怎么敢轻易地忘记呢?”
其实査氏这种讨好巴结的意味很明显,冯霜止不是不知道,可是査氏也的确是对了冯霜止的胃口。
什么人都能得罪,却千万不能得罪了那千方百计要上来巴结的人。
他们为了巴结费尽心思,一旦不成功,之前多么想要巴结你,背后就能多厌恶你,甚而恨你。
因为你的权势,兴许开始的时候不会显露出来,巴结失败之后还会一次次地贴上来,可是到了有机会背后捅刀子的时候就绝对不会手软——能狠命巴结的人,也是能够狠下心来在背后捅刀子的人。
冯霜止多少明白这样的道理,也不能慢怠了这査氏。
和砷在节节高升,万不能坏在了一些微不足道的小角色的身上,踏脚石变成绊脚石什么的,兴许才是虐心了。
她这边温言笼络着査氏,却将自己那深沉的心思收得干干净净,面上看不出半分来。
合适的巴结,是可以收下的,众人也不过是互惠互利。
査氏倒不是此刻有什么要求冯霜止的,只不过是为了以后铺路而已。
谁知道和砷以后平步青云会到哪个地步呢?
这个时候撒下网,跟冯霜止搭上了关系,即便以后这条船废掉,査氏也不损失什么。
海宁就是因为有她这个贤内助,这才能坐稳了那个位置。
她见冯霜止并没有拒绝自己,就知道事情是有希望了,也道:“方才的事情不过是小事,只是……不知道夫人还记不记得方才妾身出言提醒的事情。”
是了,这才是冯霜止对査氏有好感的真实原因——方才她跟熙珠在那里说体己话,却似乎有个丫鬟在旁边偷听着,那个时候熙珠似乎是想要说什么,只不过因为査氏打断了,所以没有能够说出来。
也就是在那个时候,冯霜止发现了后面的那个丫鬟。
“记得的,我没想到这春和园的下人胆子竟然这样大,敢偷听上面的主子们说话。”
冯霜止故意没有说自己跟熙珠谈的是什么。
査氏道:“隔墙有耳,日后夫人可要小心着了,那丫鬟看着,倒像是十一福晋身边的一个,之前宴席上,我瞧着便是那一身儿贴身丫鬟的衣服,过来通知十一福晋说成哲郡王喝醉了的。”
这査氏,观察入微,果然是有备而来的。
冯霜止细细一想,果然如此。
之前她也有注意过来往丫鬟们衣角上的图案,可是都没有找到能够对得上的,想必那丫鬟的身份不普通。
如果是之前出现过的丫鬟,后来却没有出现,不是去照顾十一阿哥了,便是有事拖住……
当时冯霜止能看到那衣角,按理说那丫鬟也有注意到冯霜止的可能。
只是不知道,她跟熙珠的对话。
毓舒原来已经可怕到这个种地步了吗?
之前熙珠想要说却还没说出来的话,到底是什么呢?
这傅恒府的人,竟然没一个是善茬儿。
冯霜止心里复杂,微微地出了一会儿神,回过神来的时候査氏还在说话。
“……和大人是个年轻有为的,也不像是海宁,他父亲便是前任的云贵总督,到了他了,反而只是个云南粮储道和贵州按察使,这官儿是越做越低了,他身体不好,也盼着早日调离呢……唉,时间也差不多了,夫人出来得怕也够久了,不如一起回去了吧,这宴席,怕是要结束了。”
“也是。”
冯霜止将这一番话听在耳中,默默地记住了,却没有说别的话。
毕竟只是第一次跟査氏接触,日后的事情还不一定呢。
査氏只是这么一提,如果以后和砷发迹了,她再说这事儿的时候就不会觉得突兀了,如果和砷没发迹,倒下了,那就只当是轻飘飘的一句牢骚了。
二人同路,回了宴席上,却见冯云静已经归了席,只不过脸色惨白,冯霜止一看就知道,肯定不是有喜了。
有喜的人不是这个表情。
冯霜止暗笑,只能说冯云静够倒霉。
熙珠拉她,“你怎么跟那査氏一起回来的?”
“不过是半道上遇见,正好同了路,你当我想啊?”
冯霜止笑了一声,言语之间做出一副看不起査氏的样子来。
那边暗暗听着她们说话的毓舒一勾唇,道:“那不过是个想方设法要往上爬的,那海宁在任上做了许多年,今次回京述职,狠了心地四处送礼钻营,春和园的请帖没发到他们家,他们倒是自己上赶着来的,上门来的客我们也不拒绝,我阿玛也不轻易地得罪人,便放了他们进来。”
这么说来,査氏本来是没资格出席这样的宴会的。
冯霜止顺着毓舒的话,露出了几分鄙夷的神情,只不过半显半露,真得不能再真。
熙珠知道冯霜止心机深,看到她跟毓舒之间这相互试探的文模样,她竟然觉得荒唐,当下心中狠狠地暗叹了一声,便随他们去了。
陈喜佳在宴会要结束的时候才走上来,一脸疲惫的神情。
她上来,先给毓舒行了个礼,问了声“十一福晋安”,毓舒这才叫她起来。
因着四公主走了,这个位置正好空了一个,陈喜佳也就顺便坐了下来,一脸的忧色。
众人问她怎么了,陈喜佳只说:“爷肋下是带着箭伤回来的,我听着他们前面喝得厉害,爷是来者不拒地喝,也不知道今天是怎么了,这身上带着伤,怎么还喝酒呢?
爷就是这样不知道爱惜自己的。”
说着,陈喜佳竟然抹了一把泪,那泪珠落下来,惹人怜惜。
只可惜,现在福康安不在这里。
冯霜止看到陈喜佳这样,想到的只有那已经不知所踪的王杰。
陈喜佳现在,兴许已经完全忘记她还曾经爱过那样的人了吧?
爱起来快,忘记得也快。
不知不觉地,心里就泛上几分讽刺来。
临走的时候,是陈喜佳送着出来的,冯霜止跟她这一席上,也没说上两句话,都是陈喜佳在说福康安因为伤不进她房的事,又说福康安喝酒的事情,可是一转脸又说福康安为人体贴什么的。
连冯霜止这样脑子很清楚的人都要被她给绕晕了,只觉得陈喜佳的人生真是没法说了。
站在花园外面,眼看着就要出去了,冯霜止忽然停下来,问了一句:“喜佳,你还记得王杰吗?”
陈喜佳脚步一顿,脸色苍白,咬了牙,却寒了眼,一脸的戒备:“姐姐这话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不过是问问罢了……
冯霜止摇头,叹气,只道:“我原以为你终究还是会念着几分旧情的,不曾想,你其实根本不曾爱过别人,又怎么哄着别人跟你私奔,最后还负了人呢?”
陈喜佳那戒备的神情保持了许久,过了一会儿看着周围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才笑道:“姐姐现在比谁都幸福,自然觉得我这样的人可怜了。
我估摸着,我夫君心心念念指不定想着你呢,不过你竟然想着王杰……我倒是觉得奇怪了。
当年不过是我不懂事,如今我很喜欢我夫君,没有什么不能改变的。
我不可能嫁给穷书生。”
“我听说,王杰到了山东,他已经中举,以他的才华,想必中进士是不在话下的。
到时候你们相见,又该何其尴尬?”
冯霜止这话也是听别人闲话来的,王杰到了哪里,她是一点也不关心的,“你若是不想留下后患,还是早早地将这陈年旧事说清楚了比较好。”
陈喜佳没有说话。
冯霜止走出去之前的最后一句是:“盯着我是没有用的,你还是去争取自己应该争取的人吧,喜佳。”
出去了,冯霜止便是越走越远了,这院子里面的灯火亮一些,她走过了一段比较暗的路,又被丫鬟领着走到了前面比较亮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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