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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烤得厉害,冬麦更难受了,觉得自己要中暑了。
她心里便突然委屈了,又觉得难过。
其实没有谁对不起她,也没有人委屈她,沈烈让她跟着过来陵城,她不愿意来,自己在公社里折腾,现在心情不好了,也没说一声,就突然跑来找,弄得自己晕车难受,怪谁呢,当然怪自己瞎折腾。
可还是难受,越觉得怪自己,心里就越难受,怪别人还能怨恨下别人,怪自己只能硬撑着了。
她硬撑着走到了一边阴凉地,又看人家有卖雪糕的,买了一根吃,这么吃了半根后,肚子里得了一点清凉,这才勉强舒服一些了。
她休息了一会后,想着沈烈当时给自己的地址,去公交站牌前看了半天,总算琢磨明白了,上了公交车,晃悠了半天,来到了一处厂房。
厂房位于陵城不太繁华的地方,不过旁边也有学校和医院,冬麦记得,沈烈说过彭金昌的厂子在大西路十号,她就对着门牌号在那里找,可问题是,这边马路挺宽的,看门牌号都难,她看这个是八号,跑老远去另一家厂子门口,一看是七号,只能再跑回去。
这么折腾了半天,总算是找对了,到了厂子门前,也不见人影,大门紧锁着。
看着那上了铁链子锁的铁栅栏门,冬麦的眼泪都差点落下来。
她并不是不能吃苦的人,可自从嫁了沈烈,他对自己那么好,她想自己是娇气了。
她再也顾不得别的,一屁股坐在旁边的台阶上,就那么等着沈烈。
肚子里咕噜叫,不过冬麦也不觉得饿,反而犯恶心。
这么等了半天,等到了冬麦头晕眼花的时候,她终于听到了有人说话的声音。
抬头看过去,就见几个人正往这边走,有男有女,其中就有沈烈。
沈烈正和人笑着,不知道说了什么,笑得特别爽朗。
冬麦抿着唇看他。
几个人便注意到了冬麦,沈烈也认出来了。
他惊讶地走上前,蹲下来:“冬麦,你怎么在这里?发生什么事了?”
冬麦胃里还是翻腾得难受,懵懵的晕车感让她怎么着都不舒服,她轻轻摇了摇头:“也没什么事,就是有点晕车。”
沈烈看她脸上出了汗,乌黑的头发被黏在耳根边,脸颊也被晒得嫣红,唇上却没什么血色,甚至有些苍白,顿时心疼坏了。
他忙扶起她:“那先进屋休息一会。”
这个时候,同行的看到了,都问怎么回事,沈烈便简单说了,大家忙说赶紧进去厂子里歇着。
冬麦突然又觉得自己太丢人了,至少这样子狼狈地出现,不够体面。
她被沈烈扶着进了工厂后,又被领着进了一处低矮的平房,房子里面陈列很简单,有两张单人床,还有两个床头柜,角落里放着洗脸盆架和暖壶什么的。
沈烈便让冬麦坐在其中一张床上:“我这几天睡这里。”
说着,他给冬麦倒水,谁知道并没水了。
他无奈:“你先坐着,我给你打水去。”
冬麦轻轻点头,她有些累了,没力气说话。
沈烈提着暖壶出去了,冬麦便躺在床上,躺着后,好像精神好多了,至少没那么难受了。
她无聊地看着屋子里陈设,想着沈烈估计和别人一个房间睡,自己过来,今晚是没法回去了,肯定不太方便。
过了一会,就听到外面响起说话声,冬麦听着好像还有外人,忙坐起来,顺便理了下头发,整理了仪容。
门被推开,是沈烈,还有一个女同志,看着应该二十七八左右的样子。
那女同志冬麦记得,好像是刚才他们一起回来的。
沈烈便介绍了下:“冬麦,这是彭同志,是彭先生的女儿,叫彭天铭。”
彭天铭忙笑着和冬麦打了招呼:“我屋里有些麦乳精,给你拿过来沏水喝。”
冬麦便冲彭天铭笑着点了点头:“嗯,谢谢彭同志。”
彭天铭:“你不用客气,叫我彭姐好了,我看你是晕车难受,喝口水歇一会就好了。估计你还没怎么吃饭,我让小赵出去给你买点吃的,等会他就到了。”
冬麦很不好意思:“不用麻烦了,我不饿。”
彭天铭:“一点不麻烦,你们先说话吧,我出去了。”
彭天铭出去了,门被关上。
沈烈拿过来麦乳精,给冬麦冲了一杯,递给她喝。
冬麦现在感觉好一些了,虽然依然有些恶心,但是却感觉到饿了,便捧了来喝,麦乳精甜丝丝的,喝了后舒服多了。
“怎么突然过来了?”沈烈挨着冬麦坐下来。
“也没什么事,就是想来了。”要说有什么特别大的事,也不至于,哥嫂吵架,这种事也是稀松平常,可就是有些心里不好受,想见他。
沈烈看她蔫蔫的,抬头看了下外面,门关着,门前也没什么人,他就伸出胳膊来,将她揽在怀里了。
被坚实的胳膊这么一揽,冬麦便软软地偎依在沈烈怀里了。
不知怎么,就有些想哭鼻子,眼圈也红了。
她趴在他怀里低声撒娇:“你刚干嘛去了,怎么这么晚才回来,我等了你好久呢!”
明知道不怪他,但还是想这么说,就想埋怨他。
沈烈听她语气中都是委屈,便觉心疼,其实这几天他住在陵城,忙的时候倒还好,晚上睡觉时候总惦记,以至于白天的时候总是在赶工,想着忙完了就回去。
谁知道她这么突然出现了,还虚弱憔悴,像是被风吹雨打过的月季,蔫蔫地垂着。
一时心里都是怜惜,会想着不能让她受任何委屈,又猜测着她突然过来的原因,担心,但是她刚不说,他还是没着急问。
当下只是抚着她的发,安抚道:“怪我,今天机器安装差不多了,调试也挺成功,郭同志说带我们出去吃点东西庆祝庆祝,结果就回来晚了,平时一直都在工厂里。”
冬麦偎依在他身上,其实他胸膛厚实,也热乎,大夏天这么靠着反而会热,不过冬麦喜欢,就想这么靠着。
她趴在他怀里蹙眉:“刚才人家过来的时候,我看着是不是很傻?会不会有点丢人?”
沈烈轻笑,低声说:“怎么会丢人,这不是挺好的,就是晕车,也没什么。”
刚才他去打水,一起调试机器的几个还都夸呢,说你媳妇真不错,还说你媳妇看着就脾气好贤惠,羡慕他有福气。
其实他知道,脾气好贤惠这个可真看不出来,无非是觉得长得好看罢了,就算在陵城,像冬麦这样的也少见,谁见了不多看几眼。
她这样的,出现在人跟前,别人会一眼就觉得漂亮,至于她穿什么,样子是不是有些憔悴狼狈,反而是次要的,没人太在意了。
冬麦想起刚才的彭天铭,她穿着白衬衫,黑裙子,一看就特别能干的样子,便说:“反正我看着有点不像样。”
沈烈觉察到她的情绪不对,好像有点太低落了,和平时的样子不太一样。
他便低头,捧了她的脸说:“没有,你刚才的那样子,谁见了都夸,说沈老弟你哪里娶的媳妇怎么这么好看,说你怎么这么有福气!”
冬麦咬唇:“真得?”
沈烈低头用额抵着她的,温声说:“骗你干什么,人家就是这么说的。”
冬麦这才放心了:“你机器调试得怎么样了?”
沈烈:“差不多完了,明天把那三台都过一下,也就结束了,我明天去调试,你就在这里休息,或者出去逛街玩玩也行,等我忙完了,我就能陪着你。”
冬麦听他满满的为自己打算:“我又不是小孩子,不用你陪。”
沈烈笑了:“我是小孩子,我需要你陪行了吧?”
冬麦鼻子里哼哼了声。
说话间,听到外面咳嗽声,沈烈忙起身去看,原来是一起工作的小赵,出去买了点吃的,是一只烧鸡,还有烧饼。
沈烈谢过了人家,拿过来,放在桌子上,把烧鸡撕下来,给冬麦吃。
“还热乎着,吃吧,一会凉了就不好吃了。”
烧鸡味道还可以,冬麦现在也觉得饿了,就着烧饼吃起来,再喝几口麦乳精水。
她吃着时,想起来彭天铭:“那是人家彭先生的女儿?”
沈烈:“对。”
冬麦有些好奇:“看着还挺能干的,她也和你们一起调试机器啊?”
沈烈笑了下:“是,她确实很优秀,郭老先生这辈子就这么一个女儿,她是独生女,以后要挑大梁的,前些天人家跑去天津学习了,这几天才回来,正好赶上和我们一起装机器了。”
说着这话的时候,沈烈眼中自然有着欣赏,不得不承认,人家一个女同志,这几天和大家一起调试机器,一点不娇气,吃苦耐劳,能干大方,看得出,以后可以继承彭生的衣钵。
冬麦自然看出来了,虽然知道没什么,却有些酸酸的:“我是不是很娇气,是不是能吃苦耐劳?”
沈烈看她这么说,笑了,却没说话,只是揉了揉她的头发。
然而冬麦却忍不住想撒娇,她趴在他怀里,故意问:“说啊,我吃苦耐劳吗,我能干大方吗?”
沈烈便抱住她在怀里:“一点也不吃苦耐劳,一点也不能干大方。”
冬麦听这话,差点气死了,抬手就要拧他:“你夸别人不夸我!”
沈烈抱着她笑,他越笑,冬麦越气,都要气死了。
最后沈烈终于低头亲她的额,又在她耳边说:“笨死了,那是夸外人的话,你干嘛和外人比。”
冬麦听着这个,心里才舒畅,不过还是道:“那你也得夸我,不然我不高兴,我就要生气!”
沈烈却不笑了,他抱着她说:“可是我不想夸你吃苦耐劳,好好的,为什么要让你吃苦耐劳。”
冬麦不懂:“为什么?”
沈烈:“我们是夫妻,吃苦耐劳的事我来做就好了,你愿意怎么样就怎么样,那不是挺好的?”
她太吃苦耐劳,他也会心疼。
不过她愿意开餐馆,他也支持,毕竟人有自己想干的事,并且愿意为之努力,这样活着才有意思。
他低头亲了亲她脸颊,在她耳边低声说:“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我这么努力,就是想让你过好日子,随心所欲,你也不用学人家,不用和人家比。”
她今天明显心里不好受,过来乍看到自己身边有旗鼓相当的,多少有些泛酸,其实她并不懂,她哪里用和别人比。
别说她确实很吃苦耐劳大方能干,别说人人都夸她长得好看,就算她没有这些,她也是自己心爱的妻子,和别人根本不是一回事。
沈烈说的话,冬麦开始没听懂,后来明白了,想了想,抬头问他:“可是如果人家比我优秀很多呢?”
沈烈挑眉,笑望着她,反问:“我是没见过优秀的女人吗?”
冬麦脸上便有些红了,她咬唇:“好了,当我没说!”
沈烈却起身,收拾了她刚吃过的烧鸡,拿剩下的麦乳精水给她喝了,又洗了杯子,给她重新倒了水伺候她喝。
冬麦软趴趴地坐在床头,看他无声地伺候自己,心里那滋味自然不一样。
原来所有的不愉快全都烟消云散了,只剩下满足。
沈烈却在这个时候,突然抬头:“对了,晚上人家彭同志的丈夫可能把彭同志孩子送过来,估计到时候一起吃个饭。”
冬麦一愣,之后便有些恼了。
没错,她刚才心情不好,她看到自己丈夫身边有优秀的女人,难免就有些小酸,但其实他只要解释清楚,说人家已经结婚了,自己不就啥都不想了。
结果呢,他就是不说,竟然让自己小小地吃了莫名其妙的一点酸!
她软软地瞪他一眼:“你早不说!”
她是有些小心眼好吧,可自己狼狈地过来,人家落落大方,又听到丈夫夸人家能干,任凭谁能特舒服?
他却故意不说!
沈烈却一脸无辜:“说什么?”
冬麦恼了,就是故意的,就是故意的,她愤愤地指着他:“你欺负我!”
沈烈闷笑出声:“对,我就是故意的。”
这下子冬麦可真是生气了,她看到旁边的枕头,一把抓起来,向他扔过去:“你这人太坏了,你就知道欺负我,你心眼太坏了!”
谁知道她这里刚扔出去,就听到外面的声音响起:“沈老弟,咱们的机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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