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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信宿命论,唯独遇见她的那一刻,他对命运深信不疑。(第2/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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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真的不能不信,比如缘分,比如冥冥之中的定数,比如遇见一个让你的心脏频频失重的人。

    她举起手机屏幕在他面前晃了晃:“谢谢你。”

    许斯年踱步到她的面前,凝望着她,不加掩饰的爱意汹涌如潮。

    梁小青却忽然向前迈了一大步,一把抓住他的肩膀,一阵猛摇:“你和爷爷为什么知道我小时候的事?”

    被审之人发觉自己竟然被出卖了,实在心有不甘,咬紧牙关坚决不说,梁小青开出各种条件他都不为所动,没办法,她只好拿出必杀技:“这样吧,只要你告诉我,你随便提出一个条件,我都答应你。”

    “真的?”

    “嗯。”

    “那行,你嫁给我吧。”

    “……”

    “你自己说的,随便什么条件都行。”

    “那也不能这么草率啊!”

    没办法,最后梁小青还是忍辱负重答应了他。

    回程途中,许斯年问:“你对小时候在杭州的事还记得多少?”

    梁小青仔细地回想了一会儿,摇头。

    怀抱期待的许斯年哀怨不已,所以她真的对他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那是一九九八年的冬天,刚升入初中不久的许家小少爷明明只有十二岁,性情却沉稳得很。班里的男孩子最近迷上了《拳皇》,他仍沉浸在医学世界里,对一切新兴有趣的事物无动于衷。

    他的记忆力总是格外好,成长于杏林世家,家中书房遍布古书典籍,不过多是文言文,读起来生涩难懂,又有繁体著作,大部头啃起来分外吃力,所以挑来挑去他只对那本《伤寒杂病论》情有独钟。他偶尔会把这本书带去学校,和《新华字典》并排放在教室后面的专用书柜上,成为他课间的消遣读物。

    他经常早早完成家庭作业就潜心攻读《伤寒杂病论》,连放学回家的这段路上,也要默背一段来消化新了解到的内容。

    这些古文以他的年纪还不能完全弄明白,只是兴趣使然,他便想要背下来,希望有一天也像爸爸和爷爷一样,对医学无所不知,为人诊脉,开方,治病。

    背完这一段,抬头看,泉香堂的百年招牌醒目地悬挂在粉墙黛瓦的檐前。与以往不同,那天药堂门槛上坐着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小女孩在冬日艳阳里坐成小小的一团,头戴一只毛线帽,顶端的小毛球毛茸茸的,少年莫名打了一个喷嚏。

    小姑娘看起来五六岁的样子,膝上铺着一张牛皮纸,盛着盐津枣、毛豆还有香糕这种小零食,坐在那里吃得满脸都是渣滓。

    许斯年以为这个小姑娘是来药堂看病的客人带过来的,只是夜幕降临,客人都走了,她还坐在那里。药堂要打烊了,他去安放板门,踟蹰着想要问问她的来历。那时他不懂如何和女孩子相处,妈妈才去贵州不久,宿宿还未成为家中一员。

    一向有些年少老成的许斯年在她面前站定,良久,终于“喂”了一声。

    女孩抬起头来,看着面前这个小哥哥,不知为何竟感到亲近,于是奶声奶气地问:“姑姑什么时候来接我回家呀?”

    许斯年一脸茫然,什么姑姑?

    许大夫出来恰好看到这一幕,跟儿子解释:“那是你梁阿姨的侄女,她这几天外出巡演,没时间照顾她,托爷爷照看两天,我看爷爷最近精神头不大好,就接过来照顾了。你这周也别去爷爷那儿闹了,陪她玩玩。”

    许斯年仔细回想,梁阿姨?噢,是橘井堂那边的邻居,好像是省话剧团团员。彼时,爷爷还未出家修行,橘井堂一直由爷爷打理。许斯年因为上学的关系,一直和爸妈住在泉香堂,只有周末才会回龙井村看望爷爷,与那边的街坊邻居并不熟悉。

    许大夫还有新进的药材没整理好,匆匆向后院天井走去,他的声音渐行渐远:“这小女孩也不嫌冷,都坐那儿一下午了。”

    许斯年向门口看去,小丫头抓起一块香糕吃得正香,看上去倒真是一点都不嫌冷。他的脚尖微动,迟疑半晌,还是转身坐回了柜台旁,拿出还没写完的练习册,埋头奋斗。

    等作业全部做完了,他抬头向门口瞄了一眼,夕阳无踪,夜色阑珊,星星陆续现身,小丫头仍然津津有味地和那些小零食做斗争,这么小的年纪,吃太多甜食对牙齿不大好吧?

    笔杆不知不觉在他的指尖旋转成花,突然啪的一声落在了桌面上。

    他叹了口气,离开了座椅。

    直到零食被人拿走,梁小青才注意到,刚才那个小哥哥又回来了。

    许斯年不声不响地把零食收了起来,低头看着她:“进屋。”腹稿打了一遍又一遍,分明是好意,担心她在外面太冷,容易生病,话一出口却有些不近人情。

    梁小青不情愿地蹙起了眉头,伸出软软的小手,捂住鼻子,煞有介事地指着药堂:“臭!”

    这回轮到许斯年皱眉了,臭?哪里臭?

    他仔细嗅了嗅,恍然大悟,她说的是中药散发的苦味。

    原来她是不喜欢苦味才不进来的呀。

    “这样吧,你和我进屋去,这些零食就都归你。”他信誓旦旦地打包票,说着向她伸出手去。

    那双干净漂亮的手停在梁小青面前,她的眼睛滴溜溜地转,在思考到底应不应该相信这个小哥哥的话,最后还是为零食屈服了,把手交给了这个小哥哥。小小的一只手,像刚出蒸屉的小馒头,又白又小又软,许斯年把她的小手握在掌心,只觉得滑滑的、软软的,想握得再紧一些,却连劲都不敢使,怕弄疼她。

    她的步子小,他的步子大,为了配合她,他小步小步地走,模样有些滑稽,连他自己都笑了起来,却又有些乐在其中。虽然班级里那些女孩子叽叽喳喳闹腾极了,但身边这个听话乖巧的小妹妹倒真是惹人喜欢。???

    南方的冬天透着一股湿冷,那时家中还未安空调,只有电暖气,偶尔在外面晒太阳还会在身边架一个炭火炉。晚上临睡前,许大夫拿了一床新被子送到儿子房间,许斯年一如往常地啃着读不太懂的“大部头”,而梁小青就安安分分地坐在老式电视机前,看正在播放的动画片。

    许斯年见状,把书签插进书页,做好标记,转身不解地问:“这是?”

    许大夫一边铺床一边解释:“这两天你去我那屋睡,让青青住你的房间。”

    少年回想爸爸那堪比震天响的呼噜声,不禁打了一个寒战,那感觉,没经历过的人不会懂,绝对是精神折磨。

    他不满地发问:“为什么?不是还有一间客房吗?”

    许大夫头也不抬,以为儿子不满有人住他的房间,理所当然地说:“客房没有电暖气,晚上冷,青青容易感冒。”

    许斯年灵机一动:“没关系,我睡客房。”

    许大夫这回抬起了头,在儿子的目光中读到了一丝侥幸,他尴尬地咳嗽了两声,语重心长地说:“客房冷,马上就期末考试了……”

    许斯年嘀咕:“那也总比彻夜难眠,饱受精神折磨强。”

    许大夫:“……”

    这天晚上,许斯年如愿以偿。

    只是房间真的太冷,一床被子根本没用,到了半夜热水袋也凉了,被他一脚踹到地上。他被冻醒后就再也睡不着了,翻来覆去地想,自己怎么为那个素不相识的小丫头片子牺牲这么大?于是心有不甘,他抱着一床被子蹑手蹑脚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借着窗外寒月,他发现梁小青睡得酣畅,只是睡相实在不怎么好。她似乎不怎么愿意枕枕头,枕头近乎要掉在地上了,而且她睡觉也四仰八叉的,她那么小,但是现在看来整张床都不够她折腾。

    少年凑近些,帮她把枕头捞过来,又替她掖了掖被角,动作轻柔却有些别扭。他从来都没有这么体贴入微地照顾过女孩子,这还是第一次。等他纠正好她的睡姿,才开始给自己打地铺,轻手轻脚尽量压低声响。等他整理妥当早已困倦,抱着被子便沉沉睡去。

    那半年,梁小青的姑姑还是省话剧团的骨干,尚未开办属于自己的话剧团,平时要跟着剧团巡演四处跑,特别是那段时间,巡演频繁,她几乎每隔几天就要把青青寄放在许家,于是梁小青和许家小哥哥就渐渐熟悉起来了。

    许斯年对哄小孩束手无策,每逢青青来家里暂住,他也只能想到拿零食逗她,或者打开电视调到动画频道。后来他几乎习惯了青青的存在,她也乖,倒不用他刻意去哄,只需叮嘱她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就好。

    有时他和朋友约好星期天打球,回来的晚,总会顺路给她带一份香糕,然后一进门,便听她迅速地从楼上跑下来,开心地谢他:“谢谢斯年哥哥!”她已进入换牙期,吐字并不十分清晰,总是把“年”念成第四声,听在了耳朵里就像是“思念哥哥”,撩得他心痒痒的。这时候他就想,如果家里有个妹妹也挺好。

    有一次,梁阿姨又要出远门,当天演出结束,团员统一在剧团门口集合,她实在不好意思麻烦许家,却还是给许大夫打了电话,负责跑腿来接青青的当然是许斯年。

    他到得早,演出还没结束,跟工作人员解释明白,就被带到了后台,一进门就看到了藏在幕布后面的青青。彼时春意浓,她穿着一套印花小绿裙,有模有样地学着舞台上舞者们正在表演的《踏歌》。

    直到看到斯年哥哥,她才从幕布后面跑出来,像小老鼠一样,趁幕布合上的间隙,迅速跑到他面前,仰着脖子瞅他,表现得分外惊喜:“斯年哥哥,你怎么来啦?”

    他很随意地揉了揉她的头发,顺口就说:“接你回家。”说完不禁失笑,她明明是别人家的孩子,怎么不知不觉就成了自家人?

    后来天渐渐暖和起来,梁阿姨晋升为副团长,不用再东奔西走,青青去他家的次数也慢慢少了,反倒是许斯年往龙井跑的次数越来越多,每逢节假日就以帮爷爷照看药堂的名义往那儿去。

    那天正好遇到青青生日,她的姑姑因前段时间工作繁忙心生内疚,特别订做了一个二十寸的水果蛋糕,分送给左邻右舍一起给她祝贺。

    蛋糕送到橘井堂,青青黏着姑姑一同前往,见到斯年哥哥却是一愣,或许是太久没见,小女孩有些怕生,端着盛蛋糕的碟子躲在姑姑身后。许斯年只觉好笑,不过一个月的工夫,怎么这样怕他?他又不是大灰狼。

    自那以后,他一旦有空就来龙井陪爷爷,天气好时就带吵着要去探险的青青在山路上走走。直到那一年的夏至,溽暑难消,他一时疏忽带她进了风景区的深山,林中多虫蚁蛇蝎,虽然路侧多美景,但是越到山林深处越有些瘆人的阴森感觉。

    青青小小年纪却不怕那些虫子,与一般的小姑娘很不一样,亦与现在畏惧虫蚁的她很不同。她那时只觉那些虫子长了好几只脚,看上去有趣,于是蹲在草丛里聚精会神地观察,却不知在树丛深处的石块旁盘着一条蛇。

    那蛇静悄悄的,连他也没察觉。直到青青脚下一软,发觉自己踩在一团什么东西上时,她才惊觉不好。那蛇在江浙一带都称“五步蛇”,是毒蛇中会主动攻击人的一种。果然,不等他有所防范,蛇身已经盘绕到了青青腿边,突如其来地在她的腿上留下两个带着血迹的尖利牙印。

    他在医书上看到过,这种五步蛇有药用价值,例如祛风湿、泻火解毒等,但它的毒性也极强,因此被它咬伤的患者死亡率奇高。

    青青被五步蛇咬了,许斯年还没回过神来,心脏已经骤然加速,他知道接下来会产生什么后果,这是少年第一次直面死亡。后来他细细回想,在他的医学生涯中,青青当真无愧是他的第一个患者。

    虽然他心态上比一般男孩要成熟,可归根到底还是一个孩子,不紧张是不可能的,他甚至有些手足无措。当他反应过来,想要去叫人的时候,突然意识到这里是山上,行人寥寥。

    完了。

    怎么办?

    短暂的惊慌过后,他很快冷静下来。被五步蛇咬伤的地方很容易引起溃烂,血流不止。当青青的哭声在他耳边响起,他反而想到了办法,爷爷告诉过他,这种情况要用绳子在伤口十厘米左右的地方扎紧,可迅速抑制出血量。可是五步蛇非比寻常,这种办法根本起不到什么实际作用,血液还是涔涔地淌了下来。

    青青小脸煞白,早已失了血色,嘴里呢喃着,不知道在讲些什么。他也无心去听,立刻从地上挑拣起一块锋利的石头,将留下牙印的两处伤口割开,毫不犹豫地俯身,用唇吸出了部分毒液,就这样三四次,青青看起来好些了,但伤口周围却出现了血泡。

    他立刻把她抱起来,放在溪边岩石上,他脱掉上衣,把衣服扔在水里迅速浸湿,而后使劲拧出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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