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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春天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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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心灵之影(第2/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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觉得这还是辩护律师为犯罪嫌疑人脱罪事先串好的供词。”

    常昊不急不躁把目光从钟荩身上转向审判席:“对于精神病这个领域,作为外行,我没有发言权。我请求审判长允许我的证人出庭。”

    钟荩头皮微微一麻,不知接下来是什么,她还能抵挡住呢?常昊的招数太出其不意了,她渐渐有吃不消之感。

    证人有三位。

    第一位是看守所的狱警,钟荩和他碰过数面。

    常昊问他,从戚博远进看守所那天,是不是一直在服药。狱警说是的。常昊又问,那些药,你们检查过吗?狱警点头,送给犯人的食物和药物,我们都会检查的。戚博远吃的药是治偏头痛、有助于睡眠、止吐的,叫奋乃静、舒必利什么的。

    第二位出庭的证人是省精神病医院的主治医师。他说道:奋乃静、舒必利、利培酮都是抑制精神分裂的西药。妄想包括:被害妄想、关联妄想、宗教妄想、自大妄想、政治妄想等。从医学精神病学的角度来看,精神病是不可被治愈的,只能是药物控制下的终生维持。服药期间,患者看上去和常人无异,也可以正常工作、生活。如果一旦停药、或者遇到什么意外,在病态心理的支配下,有自杀和攻击、伤害他人的动作行为。

    常昊谢过。

    钟荩此时,已是羞惭满面、汗如雨下。她听看守所长提过戚博远吃药的事,药还是常昊送进去的。她以为是老年人吃的常用药,没太往深处想。

    第三位证人,钟荩也认识的,是远方公司的吴总。他的脸都青了,似乎非常的恼火。

    常昊说道:“吴总,我想有个秘密在远方内部一定比动车最先进的技术还要重要吧!”

    “常律师,如果靠挖掘别人的隐私来胜诉,当初,我们宁可选择由法庭指定辩护好了。”吴总的语气不无斥责。

    常昊严厉地驳道:“既然当事人委托我做辩护律师,我必然尽我所能,在不违反法律的前提下,来维护当事人。这不是隐私,而是事关当事人的生命。”

    “那你知道这个秘密对远方公司的影响吗?”

    “我不关心这个问题。”

    任法官威严地咳了两声,“如果证人不愿意出庭作证,那么请出去吧!”

    吴总头耷拉着,沉默了一会,不太情愿地说道:“我可以作证,但是请求法庭不要对外公布这件事,不然,又是远方的一次重击。戚工的病,只有远方的几个高层、他的秘书,还有他妻子知道。连他自己,我们都瞒着。他的异常是他妻子发现的,真是应了那句话,天才与疯子就隔了一层纱。我们以体检为名,带他去的北京,诊断出他患有妄想型精神分裂症,医生说只要坚持服药,别刺激到他,他可以和正常人一样工作、生活。这么多年都平安过来了,他看上去非常的好。但是,谁想到呢?”

    常昊已经不需要说太多了。“审判长,根据,《刑法》第十八条,精神病人在不能辩认或者不能控制自己行为的时候造成危害后果,经法定程序鉴定确认的,不负刑事责任。”

    任法官看看钟荩。

    兵败如山倒!

    也许这就是菜鸟与精英的区别吧,钟荩暗暗自嘲。她和常昊同时接触戚博远的,他瞬间就捕捉到戚博远的异常,她却是草率而莽撞,凌瀚与卫蓝的出现又扰乱了她的心,她无法冷静而又理智地去作出判断,太感情用事了。常昊说过取保候审,她还嘲笑了他。他提醒过她要从一个崭新的角度去好好看戚博远,不要太依赖于那些鉴定。她都没有听进去。

    她尽量镇定下来:“刚才证人所言,犯罪嫌疑人在服药时,和正常人无异。他的妻子也了解他的病情,那么,绝不会做出刺激他的事。《刑法》第十八条,间歇性的精神病人在精神正常的时候犯罪,应当负刑事责任。尚未完全丧失辨认或者控制自己行为能力的精神病人犯罪,也应当负刑事责任。戚博远仍然是故意杀人。”

    这些话,真的是苍白无力,她自己都觉得像在狡辩。

    常昊目光犀利地在钟荩脸上扫了个来回,“我从不否认当事人杀人的事实,但是,你怎么就知道他妻子没有做出刺激他的事?或者她先被什么事刺激了呢!一个家庭妇女突然翻看电脑文档,难道她真的是个商业间谍?”

    钟荩脑中灵光一闪,是那张照片吗?

    她从电脑中翻出来,一按键,把照片发送到大屏幕上。“她......?”

    “本案今天先审到这里,等戚博远的精神鉴定出来时,本案再继续。休庭!”一直沉默中的任法官忽地站起来,打断了钟荩的话。

    钟荩怔住,纳闷地看向牧涛,牧涛闭了闭眼,让她把电脑给关了。

    常昊和助理拎着公文包,并没有急着出法庭,他想和钟荩说几句话。钟荩沮丧极了,电脑包背在身上,肩一边高,一边低,人看上去特别疲惫。就像是煮熟的鸭子,突然飞了,她又是自责,又是疑惑。

    看到常昊走近,她忙避到牧涛的身后。这个时候,她不想和常昊说话。

    案子是没有最后判决,但她已经知道自己是怎么输的。

    常昊的眉头倏然一蹙,没有一丝往昔打赢官司的轻松感。

    一个书记员从走廊上跑过来,喊住钟荩,在她耳边低声说了句什么。钟荩愣了愣,牧涛接过她的电脑包,“我先去车里等你。”

    钟荩跟着书记员走进任法官的办公室。任法官请书记员倒了杯茶,把钟荩领进里面的小会议室,特意把门关上。

    “小钟,那张照片哪来的?”

    “我在戚博远的电脑里找到的。”

    “我在你的起诉材料里没有看到你提到这件事。”

    钟荩眼神微闪,“我想......戚博远都承认杀人了,那么就让他最后一次保护自己心中的女人,别让她受到困扰。”

    任法官慢慢向前走了几步,眼睛牢牢地盯着钟荩,若有所思地停了一会儿,才低声说道:“你既然决定这样做,今天为什么又要拿出来?”

    “我......”

    “常昊是法庭上的强手,你也见识到了。这件案子其实已经有了个结果,所以别扯太远。把那张照片删了。”

    钟荩吃惊地张大嘴,“任法官,你认识她?”她几乎可以肯定了。

    任法官没有隐瞒,“是的。她是公安厅汤厅长的妻子付燕。公检法去年春节联欢时,她表演独唱,获得全场的掌声。我记得那首歌叫《天路》,中间有几个音特别高。有些故事,我们在心里品味就行,不需要说给别人听。也许别人并不爱听,是不是?”

    钟荩不知道是怎么走出去的。下台阶时,她看到媒体把常昊围在中间,他冷着脸,不发一言。她也看见花蓓了,想不到是这样的场合。她想对花蓓笑一下,花蓓把脸转过去了。笑戛地僵在嘴角,看上去有点可怜巴巴。

    牧涛没有问她和任法官聊什么了,但他的脸色也不是很好。

    两个人回到检察院,下车前,她飞快地说了句:“对不起!”没敢等牧涛回话,抢先上了楼。

    办公室其他同事都在,一看她的神情,各自低头继续做事。

    钟荩哪好意思呆在办公室,钻到档案室,上网找到《美丽心灵》这部片子,从头到尾看了一遍。看完,再回想,发现脑中一片空白、一片茫然。

    真应了常昊的话,犯了这么低级而又幼稚的错误,以后她该怎么在司法界立足呢?

    窝到同事们都快下班了,她才懒懒地回办公室。一屋子的烟味,牧涛竟然还在,

    “把东西收收,我们一块去吃饭。”牧涛把手中的香烟摁灭,打开窗户。

    “不用了,牧科,胡老师还在家等你呢,我没事。”钟荩低着个头,没勇气与牧涛对视。

    “想不想听听我第一次做公诉人的糗事?”

    “呃?”

    “想听就动作快点。今晚我不开车,我们每人允许喝一点点酒。看,老婆查岗了。”牧涛拿起叫得正欢的手机,轻笑摇头。

    “是的,还在办公室。得加班,这件案子领导催得很急。我......大概十二点前能到家。你和女儿先吃吧!”

    钟荩不敢相信地把眼瞪得溜圆,牧涛在说谎,而且说得这么娴熟、自如,听着就像真的似的。

    牧涛收了线,一眼就看穿她的心思,笑道:“男人撒谎,不一定是做见不得光的事,有时就是图个耳根清静。老公晚归守则:如需晚归则先想好理由;若无理由则想好借口;若无借口时,索性更晚一点回家。呵,总结得不错吧!”

    吃得愉快,喝得自在,又能没有距离感的聊天,就是吃火锅了。

    这家叫做“战锅策”的火锅店不同于那种路边摊,一帮子人围在桌边,中间搁一大火锅,谁的筷子都在汤里涮来涮去,看着很热闹,其实不卫生。牧涛和钟荩一人一个小底锅,固体酒精在下面燃放出蓝色纯净的火苗,一碟一碟干净整齐颜色各异的菜搁在中间,几式作料和小菜摆在餐厅灯光最明亮的地方,各人自选。

    服务生问牧涛喝什么,牧涛也没问钟荩,来几瓶青岛啤酒吧!钟荩玩着碗里的漏勺,她想点酸梅汤,但她没有开口。她不能沾酒的,吃个醉蟹都会醉,但愿今晚她能挺住。

    底锅开始沸腾,不断有白雾般的热气从两人眼前聚起又散去。

    牧涛夹了几块子排放进钟荩的锅中,给两人都倒上啤酒。

    他端起酒,看着里面泛起的小气泡,说道:“戚博远这件案子,我也有责任,我把它想简单了。最多以为戚博远杀妻情有可原,从来都没想到他是一个精神病患者。别自责了,就是我做公诉人,也一样输。律师界都说常昊有双鬼眼,能看到我们都看不到的东西,输给他不丢人。”

    钟荩老老实实地摇头:“有几次,我感觉到戚博远像头脑发热,在说胡话。迹象很明显,我都忽视了。”

    牧涛笑了笑,“你这是小错喽!我第一次做公诉人,那才是致命的打击。有一个推销吸尘器的,中午把人家的门敲开。这户人家孩子身体不好,正在午休。户主来火了,骂了推销员几句。推销员也不示弱,结果两人打起来了。后来有人拉架,也就散了。晚上,推销员突然发高热,说肚子疼,没过两天,人死了。我们都认为这是一起很平常的失手打死人的斗殴案。户主被判处有期徒刑二十年。一年后,突然有人说看见那个死去的推销员在另一个城市向人家推销吸尘器。我们赶过去,真的是他。”

    啊!钟荩差点咬到舌头,“怎么回事?”

    牧涛仰起头,一口喝净杯中的啤酒,“大千世界,无奇不有。推销员是个双胞胎,他是哥哥,死去的是弟弟。弟弟本来就得了癌症,已经没几天可活了。推销员回家后,越想越气,他把弟弟的脸也打得鼻青脸肿,又朝肚子狠狠踢了几脚。然后他以弟弟的身份,去了另一个城市。法医就验了外伤。我根据目击者的叙说,法医的验尸报告,就臆断了案子。后来,法医停职两年,调去后勤处抄水表。我被调去边远地区的县检察院做书记员。有时候,我们眼睛所看到的、耳朵所听到的,包括精密仪器检测下的,都不一定是真相。真相,需要我们用心去发掘。今天,我们又多学了一门知识,虽然有挫败感,但也有收获。来,庆祝一下。”

    钟荩脸皱成一团,痛苦地咽下一口啤酒。

    牧涛怎样从县检察院回到省中院,这段奋斗史,他没有提,但钟荩相信,那肯定也不是一页两页。所谓经验,都是用惨痛的代价换来的。

    “心情有没好点?”牧涛把虾丸切好,与钟荩一人一半。

    “其实也不是特别坏,我只是想不通,戚博远的妻子明知道刺激了戚博远会很危险,她为什么还要铤而走险?”

    牧涛意味深长地看了钟荩一眼,“常昊说过了,也许她也被谁刺激了呢?”

    钟荩无意识地端起啤酒,又喝了一口,眉头拧拧,“她知道戚博远心里有人,所以想去电脑里找证据?”

    牧涛失笑出声,“钟荩你没有结婚,结了婚就知道,女人想找老公出轨的证据,不会是翻电脑,而是翻钱包和手机。”

    火锅店里的温度太高了,钟荩感到后背、额头都在出汗,脸也烫了起来。“那......那她到底被什么刺激了?”呃,牧涛怎么动来动去?钟荩眨眨眼。

    牧涛脸上的表情略显无奈,“只有她自己知道了,这案子将又是个悬案。戚博远,估计进精神病院度余生。据不完全统计,近几年进行精神疾病司法鉴定的案例中,百分之八十为刑事案件,绝大部分被鉴定者患有重性精神疾病,无刑事责任能力。受害者家属对这些很难理解,觉得我们是包庇罪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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