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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舟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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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门泊东吴万里船(第3/7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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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舟心疼不已,嗔道:“原来你是自己找打。”

    裴仲桁笑了笑,“嗯”了一声。

    枉费她还为他心疼半天!“二爷还真是会装!被你骗死了。”她心中的怨气终于烟消云散了,咕哝道:“你后来有机会为什么不告诉我?一直装疯卖傻的,做傻子是不是做出滋味来了?”

    裴仲桁噙着浅笑,也不否认。过了半晌才开口,很有些难为情,“我怕你知道了以后,会离开我。”

    南舟的心被针刺了一下,如果那时候知道他没有傻,她会义无反顾地离开吗?曾经同江誉白的刻骨铭心,成了文在心底的一处文身。不会消失,但会褪色。只要不去刻意去提起,就会忘记,剩下一点模糊的刺痛。

    那她和他呢?说不清道不明,也无法去问“如果”,因为现在就是她的选择啊。一灯如豆,本是昏暗恍惚的,但此时她却从来没这样清明过,仿佛整颗心都被光浸透了。

    她从他双臂里钻进他怀里,像一只乖猫一样缩着。看他穿针引线,十分的宜室宜家。

    “你还会干什么呀?”

    “什么都会。你想得到的,我都会;想不到的,我也会。”他无声轻笑,很有些王婆自夸的卖弄。

    南舟吐了吐舌头,嗔他,“真自大。”

    最后一处破洞了。他抖了抖衣服,虽然无法像新的衣服一样平整,倒也很说得过去了。南舟心里满意,满意他的手艺,也满意这个人。

    “以后不许再骗我。”

    “绝对不会。”

    “你发誓。”

    裴仲桁停下来,三指朝天,浅笑淡去,只剩一张沉静清华的面孔。认真地像是对着满殿的神佛,许下生死之诺。

    “苍天在上,诸神明鉴:我裴仲桁对天起誓,自今日起,对蛮蛮坦诚相待,颠沛相扶,再无半句妄言欺骗。情共日月,义同山川。盟言永固,如有违背,肠穿肚烂,天打雷劈,不得好死。要是蛮蛮还不放心,裴某就写给你,签字画押,以做凭证。”

    南舟怎么听都觉得这话耳熟,待一细想,忽然红了脸,在他胸前轻捶了两下,“你这个人……真是的!”

    他把抱紧了,忽而轻笑,如三春温薰的暖风吹过,那样甜、那样暖,那样欣然。

    裴仲桁将衣服缝补好,叠好了放到一边。这会儿都累了,灭了灯躺下,一时静默无声。这样的地方,两个人在一起却从心底生出许多的喜乐来。

    南舟靠在他肩窝里,过了好半天才幽幽叹息,“你杀人的样子真吓人。”她情不自禁去想,他从前也是那样吗,还是本来就是那样的,那端穆清华都是装出来给她看的?

    裴仲桁怕她想得太多,会把自己想得太坏,便道,“蛮蛮,后背痒,帮我挠挠。”

    南舟果然把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都打散了,作势要去点灯,“哪里?会不会是床虫咬的?”

    裴仲桁拉住她,“应该不是,就是后背有点儿痒,我挠不着。”

    南舟不疑有他,伸手到他衣服里挠,“这里?”

    “上面一点。”

    “这儿?”

    “往下一点……再往左一点……不不……右边一点……”

    南舟被他指挥的团团转,等到他翻过身来说不痒了,一点微弱的天光里,他的眸子却亮的狡黠,南舟才明白过来,又被他逗了。这个亏自然是要讨回来的。南舟又把手伸进去,假意道:“不对,刚才我好像摸到一个包,别是什么毒虫咬了肿了吧?”

    她的手在他背上刻意缓慢地游走,他的身体渐渐发烫,捉了她的手,气息也重了,在她耳边絮语,“别招我,我可不想在这里洞房。”

    南舟的脸倏尔红透了,抽了手,嗔道:“臭流氓。”

    他的唇在她颈间逡巡,“臭?上回谁说我身上好闻来着。”

    南舟扭了下身子,捂住脸。她当他是傻子的时候,什么话都往外头说,结果是她才是傻子!

    “怎么害羞了,老婆?”

    “谁是你老婆?”

    “刚才谁说我是她男人的,还要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从一而终?”

    南舟的眼睛从指缝里露出来,瞧着他那得意的样子恼极了。索性双手从他衣襟里探了进去,在他胸前折磨起他来。方才还端肃的脸,渐渐失了形状。身体越来越烫,欲意也昂扬起来。他下颌收紧,忍得辛苦,最后轻叹一声,“算了,虽然我实在不喜欢这个地方——那就洞房吧!”有点咬牙切齿的意思了。

    南舟闻言慌忙把手抽出来,滚得远远的。裴仲桁却不想再忍了,像大灰狼一样扑过去,把猎物锁在身下。

    南舟推他,“不行不行……那个了。”

    他眼睛发红,咬着她的耳珠,“蛮蛮,你这是谋杀亲夫。”

    南舟撇了撇嘴,想笑,“我还没嫁你呢,你现在可没名没分。”

    他噎了一下。所以裴益早看出来,她真是只管睡不管名分。他强压了欲念下去,把她抱在怀里,闭着眼睛默默念着心经静心。好容易打消了念头,一睁眼,南舟正忽闪着一双大眼盯着自己。

    “生气啦?”她问。

    “没有。”

    又是一段沉默。他低头看到她仍旧睁着眼睛在看,轻笑起来,“看什么呢?”

    “看你怎么这么好看。有点迷人。”她笑。

    她的直接地让他脸红了一下,“那从前也没迷住你。”声气里一点小小的抱怨。

    “那我心里有别人嘛,看不到你。”她笑得没心没肺。

    裴仲桁有点吃味,很想问她,现在心里还有人吗?可又觉得没有必要,就这样就很好了。他轻吻了她的额头,“我心里只有你。”

    南舟心头微震,他的情话像遥远的波浪,一波追着一波拍打着心房。“为什么?”她问。

    他目光未动,嘴角扬起笑纹,“因为没有选择了。”

    都说裴益乖张,他才是真的乖僻。或许对于很多人来说,移情别恋很容易,但对他来说却很难。很难去动心,一动心便是一辈子。因为那一眼,有人走进心里就离不开了。揣着这么个人,习惯就习惯了,换谁都不合适。所以,没有选择,只能是她了。

    她“哦”了一声,没有选择。她何尝不是没有选择?因为这样一个人,这么重的感情,不由她忽视。她不想辜负,不想错过,所以认命的接受命运的给予。但却是真在这里找到了归处。她从前不肯放弃的东西,原来是肯为什么人放弃的。

    她不说话,他心里有点酸。又明白人就总是这样的贪得无厌,得寸进尺。还不够吗,她能为他豁出性命生死相随,他还有什么不满足呢?

    那一日他不想她看到自己被打的狼狈样,所以抱着头,宁愿装疯卖傻维护一点可怜的自尊。但他怎么也想不到她会这样对他,没想到她没有厌弃,没有走开,而是守着他。到后来见到她纵身一跃的那一刻,他想,纵然是为她死,也值得。

    “我只爱你。”他在她耳边呢喃。

    她眼睛有些涨,嗔他“傻子……”然后她贴着他的耳朵细语,“傻子,我也喜欢你。”

    他的心底掀起了巨浪,又像长途跋涉饥渴的旅人见到了绿洲。哪怕爱与喜欢也许并不对等,放到天平上称重必然不够公平,但她的喜欢也一样有分量。

    裴仲桁忽然起身下了床,南舟惊诧莫名,“你干什么去?”他一把把她也抱下了床,然后单膝跪了下来,“蛮蛮,嫁给我吧!”

    虽然心里是认定了,但这时候难免要矜持。南舟正自站着,他却单膝变成了双膝,南舟简直要笑了,还有磕头求婚的吗?但他却拿了衣服拿垫在地上,拉着她也跪下来。南舟不明所以,“干嘛呀?”

    他脸上有很轻的笑,还有一丝赧然。“拜堂。”然后自顾自拜了两拜,转过来,对着她又是一拜。

    南舟讶异地张着嘴,脸渐渐微微泛红,“我还没答应呢。不算,无书无媒无聘,做不得数,不算!”话虽这样说,人却没起来。

    他打着商量,“先上船再买票。”

    “没有舱房了。”

    “那我挤一挤,站着?”

    “站都没处站。”

    他哭丧着脸,拉住她的手,慢慢摩挲,“真没有地方容我?”他明白她的心意,所以愿意成全女孩子这时候的矜持。

    南舟心软下来,抿着唇,想想又有点不甘心。那样就给他生了孩子,现在又这样说嫁就嫁……

    “没地方容我就算了,我就跟着你的船游。”

    “你会游水吗?”这一点她可真不是轻瞧他。

    “淹死了变成鱼,就会了。以后你去哪里,我就跟着你到哪里。若是海上日闲了,我就跳龙门给你看;要是你饿了,就把我钓上来煮着吃。鱼眼睛留下来,串个耳坠子,还能带。”

    南舟睁大眼睛看着他,“你脑袋真是被打坏了,从哪儿学来的油嘴滑舌!”

    从前觉得这些情话肉麻又腻歪,他这辈子都万万说不出口的。但原来只要对着她,自己竟然也可以出口成章,既不肉麻又不腻歪,还觉出甜来。

    “也没有很油嘴滑舌,不信你试试?”说着唇贴了上去。

    他的呼吸扑在脖子里,弄地她发痒。南舟缩着脖子笑,就是不肯如他意。裴仲桁站起身,又将她抱起来放回床上,“现在送入洞房喽。”

    南后嗔笑,“都说了不行了!”

    “还有旁的办法……”

    “嗳!……”她的惊呼被他的吻吞了下去。头晕乎乎的,最后一丝念头是,她还没答应他呢,怎么就这样了?这人太奸了。

    他们又被关在了一起。从前是假夫妻,但现在却是真夫妻了。同样的一间陋室,同样的一张床,同样的两个人。只是那时候一个在床头、一个在床尾,现在的两个人密不透风地贴在一起。外头的风声雨声炮火声,好像都很渺远了。

    这样一张被子里,交颈扣手,同心相结,共语枕前。形式潦草,心意却郑重。这世间有什么不朽?不过就是那份真心,才走得到天长地久。不怨不恨不悔。

    “蛮蛮,回头再补办婚礼,叫你嫁得风光。”

    南舟这一天心同身都疲惫不堪,真是困极了。缩在他怀里,“这样就很好了。我什么都不要,只要你。”困意袭上来,她在想,什么时候跟他说摇摇的事情呢?

    过了几日,看守的人送饭进来的时候说让两个人收拾一下,可以回家了。

    可以回家了?仗打完了?南舟十分诧异。但回家比呆在这里强百倍。南舟假意要做收拾,怕外头有人偷听,说话的时候便只能唇贴着耳。

    “你说四爷不会有事吧?”

    “该叫小叔。”裴仲桁一本正经地提醒。

    她轻捶了他一下,小叔两个字说不出口,便跳过去,“你说话呀。”

    他“嗯”了一下,“不会的。小时候有人给他算过命,说是命里虽然有大劫,但最后能遇难成祥。”

    南舟觉得是他安慰自己的话,但诚恳地听了,心里也是这样期望的。

    虽然被押上了车,但心底里还有一份携手同归的喜悦。但这份喜悦却被路上所见的景况消磨殆尽了。城里街道上都挂出了太阳旗,到处都是关卡。见到形迹可疑的人,二话不说便叫停了搜身。寻常百姓见到东洋人也都必须鞠躬——南舟看得心发冷,指甲差点抠进肉里。

    说是让他们回家,但却还是押解的架势。左右跟着人,大门外头也留了几个兵看守。

    三姨太见到他们惊讶极了,“你不是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她又看了眼裴仲桁。南舟怕露了马脚,唉声叹气道:“说来话长,回头再说。三姨娘,快点去帮忙给姑爷张罗饭菜去吧!”

    三姨太又盯了眼她身边的鬼子兵,心中有许多疑问,但也不敢再问,忙点头出去了。

    南舟这才回身对着那两个东洋兵道:“两位军爷是打算搁我们的睡房前守着吗?”

    那两个兵互看了一眼,然后拥蹩脚的中文道:“老实呆着,哪儿也不能去!”然后才退出了南宅。

    他们出不去,只有陈伯和粗使婆子每日可以出去买一趟菜,也有人在身后跟着。裴仲桁自有一套办法同外头联络,这才知道裴益的兵已经败退。好在是平安。

    南舟在家里也交代了众人,对裴仲桁以“姑爷”相称。夜里两人一合计,差不多也琢磨出汤川软禁他们的意思来。越是暴政越有反抗,人是杀不尽的,对于普罗大众,东洋人更希望培养出顺民。他们需要一个有名望的人出来做“表率”,同东洋人合作。倘若疯了的裴仲桁无法做这个表率,那么汤川很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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