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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舟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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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谁信人间多少恨(第5/7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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铺满了一片海。海水到了他的胸前,他还没有意识到危险,继续往里走,喊着:“蛮蛮,我来看你开船!”

    南舟用尽了全力,终于游到了他身边,扶着他站住,大口大口地喘气。她被他气死了,“你这个傻子!不会游泳你到水里来干什么!”

    他手里只剩下最后一枝花了,完全无视她的责骂,定定地看着她嘿嘿地笑。然后把那枝花递到她面前,“给你。”

    他们站在晨光里,周身飘满了雪白的花瓣。海水一荡一荡的,冲击着她的胸腔。恍然间回到多年前的那一天,他剪下了一枝玫瑰,就这样递到她的面前。南舟不知道该生气还是该笑,但心里发疼,咬着唇拼命忍着心底激荡的情绪。

    裴仲桁看她还不接花,索性折断了,往她鬓边一插,然后去抹她脸上的水。她的唇咬得发白,他摸了摸她的嘴唇,“蛮蛮不咬嘴,会疼。”然后忽然俯下身,把自己的嘴贴到她唇上,“咬我的。”

    唇齿相依,声音也变得有些暧昧。温热的气息惹得她脸颊发烫,呼吸也重了起来。可他的表情那么纯澈,只是字面上的意思。南舟耳根也红了,一捂脸,“谁要咬你!”然后垂下头去。但他唇角的那一丝绵绵笑意又让她警觉了起来,疑惑地抬眼盯着他,“你是真傻还是假傻?”

    但他回答她的只是傻乎乎的笑。南舟叹了口气,刚才他亲她的那一下,她甚至以为他已经正常了。

    虽然他是个傻子,但她还是生气,生气他从前做什么事都不说,生气他现在这样跳进水里,“傻子、傻子!”她气道。

    裴仲桁也跟着说,“傻子、傻子。”

    南舟想大概自己真是个大傻子,才会从船上跳下来陪这个傻子。

    两个傻子手拉着手爬上了岸,风一吹都有点瑟瑟发抖。叫了车回了南家,三姨太见她去而复返,诧异极了,“你不是走了吗,怎么又跑回来了,还带了个……裴二爷?”

    南舟见她眼眶发红,想是刚才哭过。她虽然讨厌三姨太,但也是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的亲人。三姨太如今无儿无女,无亲无故的,也是可怜人一个。南舟这样一想,便把讽刺的话咽了下去,只说:“我舍不得三姨娘呢,再跟您做几天伴!”

    三姨太没料到她会说这个,一肚子的刻薄话噎住了,愣愣地看她拉着裴仲桁进了自己的院子。

    南舟给裴仲桁放了洗澡水,看着他进了浴缸,让他乖乖泡着。她匆匆在隔壁南漪住的院子里洗了澡换了衣服,又去先前大哥的院子里翻出了套干净衣服来给他穿。一套湖清色的绸子衫裤,裤子倒是穿上了,但扣子他却不会扣。

    南舟在门外问他穿好了没有,他只嗯了一声。可她一进来,就看见他袒胸露怀的低着头揪扣子玩,头发还在往下滴水。

    南舟拿了毛巾在他头上乱揉,裴仲桁停下来抬眼去看她,“蛮蛮生气了?”

    “生气。”

    “为什么?”

    “你不听话。”

    “我听话。”

    “那我叫你回去,你怎么还往海里去?你知道自己不会游泳的吗?”

    “是蛮蛮叫我过去的。”

    “我叫你什么了?”

    “蛮蛮说‘快来!’”

    南舟乱柔了一阵,又泄了气。嗨,她跟个傻子较什么劲!她把毛巾放到一边,看他上衣一粒扣子都没扣上,便坐到他对面。“过来,我教你。”然后拿着他的手,放在盘扣上,“看到没有,把这个扣坨套进纽襻里,就这样就扣好了。很简单,对不对?”

    一抬眼,他却根本没看她怎么扣,而是在定定地看着她。她眨了眨眼睛,“你看我干什么?”

    “蛮蛮好看。”然后他眉眼一弯,吃吃地对着她笑。

    南舟红了脸,“还笑呢,快点把扣子扣上!”

    农历七月末的天气,虽然温度宜人,但下了水还是容易着凉。家里也就两个粗使婆子了,南舟也懒得再喊她们,决定自己去煮碗姜汤给他喝。只是她刚站起身,裴仲桁就拉住她,“蛮蛮去哪儿?”

    “我去给你煮姜汤,你乖乖把扣子扣好,我一会就回来。”

    裴仲桁却一下站起来,“我也去!”

    可他上衣的扣子只扣完了两个。南舟叹了口气,把他拉回到身前,“衣服没穿好,乱跑什么!”裴仲桁把胸一挺,等着她扣扣子。

    南舟无奈地给他扣扣子,低声咕哝,“你还真是个爷!”

    裴仲桁手上闲不住,抬手拔了她的簪子,弄散了她头发。南舟恼了,“干什么啊,把我头发都弄乱了!”

    他“哦”了一声,看了看簪子,又看了看她的头发。忽然咧嘴一笑,以手为梳,把她头发顺了顺,编了条麻花辫子,往她头上一盘,再拿簪子一簪,比她刚才弄得还整齐。南舟对着镜子照了一下,“哼”了一声,“二爷真是一双巧手,也不知道给多少人梳弄过头发。”帮他穿好了衣服,她也生气了,一扭身就走了。

    裴仲桁亦步亦趋地跟着她,想去拉她的手,却被她甩开了。最后只得去拉她衣角,她怎么拍他的手他都不肯松。南舟气道,“衣服都被你扯烂了!”

    他又顺势抓住了她的手,任她怎么抽都抽不开,还憨憨地笑,“我给蛮蛮买好多新衣服。”

    南舟崩不住,唇角扬了起来,可还是佯怒道:“谁稀罕你的衣服?”

    “我稀罕,蛮蛮也给我买新衣服。”

    南舟瞪了他一眼,“我这样伺候你还不满足,还给你买新衣服?想得真美!”

    裴仲桁傻笑着点头,“美、美,蛮蛮美。”

    南舟终于噗嗤笑出了声,捏了捏他的脸,“以前都不知道二爷竟然是个油嘴滑舌的。”

    两个人牵着手进了厨房,灶膛里还有火,南舟找了半天才找到了姜和红糖。她也是五谷不分没下过厨的大小姐,手忙脚乱的弄了半天都不见水开。最后裴仲桁往灶前马扎上一坐,一手拉风箱一手添柴,倒是有模有样。南舟唏嘘不已,她竟然还不如个傻子。再一想,虽然他傻了,大约生存的技能还印在脑子里。可顿时又心疼起来,他从前得受过多少苦呀!

    过了一会儿,姜汤煮好了。因怕他会乱动烫伤,南舟只盛了一碗出来。两人就在厨房里的小方桌边坐下,南舟舀了一勺汤,吹得不烫了才喂给他喝。他张开嘴,喝得眉开眼笑。

    “甜不甜?”

    “甜。”

    “辣不辣?”

    “甜。”

    南舟笑起来,也不算太傻,还知道是甜是辣。她又要喂他,裴仲桁躲开了,“蛮蛮喝。”

    南舟也没想过再去找另外一只汤勺,就这样喝了。但喝到嘴里眉头立刻就蹙起来了,姜放多了,这可真是太辣了。

    南舟瞪了他一眼,真是傻子,这么辣还喝得这么津津有味。她嫌辣口不想喝,但裴仲桁却非得她喝一口他才喝一口。南舟没办法,两个人就这样一替一口地喝完了姜汤。

    烧饭婆子拎着菜回来,进来时看到两人吓了一跳,“九姑娘您要什么吩咐一声就行啦,怎么自己动起手来了?”

    南舟笑着摇摇头,带着裴仲桁出了厨房。喝完了汤,五脏六腑都跟着热起来了。算着裴仲桁出来的时辰不短了,南舟怕泉叔着急,便叫了车送他回家。但洋车才到了街口,裴仲桁便吵着要下车,南舟只好付了钱下了车。

    这时候阳光正好,落在身上也不热,风也是温薰的。

    “认得家在哪里吗?”

    裴仲桁龇着牙笑,“蛮蛮在哪儿,家就在哪儿。”

    南舟嗔了他一眼,“你还傻出聪明劲儿来了。”但心里同这暖风温阳一样是热的。

    从街头走过去,走出没多远,街路旁栽了五六棵紫薇树。风一吹,漫天的薄红。裴仲桁拉着她站到树下,高兴地转圈圈,“下雪啦,蛮蛮,下雪啦!”

    南舟仰起脸,飞花漫漫。街上的行人很少,好像整个城也空了。她的心却敞亮起来,有了一种“恨随去水东流,事与行云共远。”的宁静。

    她转头去看他,花瓣落了他满头满身。南舟叫他弯下腰,他乖乖俯了身,她噙着笑拍去他头上、肩上的花瓣。南舟正拍着,余光看到身后似乎有人影,她转头看了一眼,两个人装模作样的在街口闲晃,但眼神飘忽。南舟凝了笑,拉住裴仲桁的手,“咱们走。”

    见到南舟,泉叔也是十分意外,“九姑娘,您不是今天的船吗?”

    南舟抿唇笑了笑,“嗯,我暂时不走了。”然后把裴仲桁往前拉了拉,“二爷又跑出去了,我把他送回来。”泉叔忙谢过她,把两人让进去。

    南舟把裴仲桁送回了房里,“我还有事要做,晚上再来看你,不要再乱跑了。”

    裴仲桁抓住她的手,一脸的不乐意。南舟拍了拍他的脸颊,“二哥听不听话?”

    他点了点头。

    “听话就松开手,等我忙完了再来。”

    裴仲桁不情不愿的松开了手,可瞬间又抓住了,“不骗我?”

    “不骗你。”

    得到她再三保证,他终于松开了手。

    南舟这一去忙得忘了时辰。有船返航回来出了故障,她同机械师一直忙到深夜,等到忙完了才想起裴仲桁。看了看手表已经两点了,他应该已经睡下了吧。

    南舟叫了洋车回家,快到家门口了,想了想还是转去了裴家。一路上都在想,这深更半夜的去拍门,会不会太打扰了?要不,翻墙进去?但她还没想出个万全的法子呢,车已经到了裴家。

    南舟一下车就怔在原地。裴仲桁正坐托腮坐在门口,怀里不知道抱着什么,脑袋一垂一垂地打着盹儿。她忙走过去,在他面前站定。他的头又垂了一下,然后人惊醒了。目光顺着她的裙子向上,看到她的脸的时候,他灿然笑起来,“蛮蛮!”

    “这么晚不睡觉你在这里做什么?”南舟有点生气。

    “等蛮蛮。”他委屈道。

    要是她不来,他就这样傻坐到天亮吗?南舟心里又是气又是心疼,把他从地上拉起来,让他回去睡觉,可他说什么都不回家。南舟束手无策,只好硬着头皮敲开门同泉叔交代了一下,要了件换洗的衣服带着裴仲桁回了南家。

    到了家,裴仲桁熟门熟路的洗漱好,换上了带来的衣服,然后舒舒服服往床上一躺,“蛮蛮睡觉了。”

    南舟哭笑不得,“你还真没把自己当外人。”

    南舟本想到南漪院子里的去对付一宿,但裴仲桁这个样子她总不能放心他一个人呆着。想着旁边厢房都空着,回头叫人收拾出来一间,但现在实在是晚了,她也很累。南舟走过去抚了抚他的头发,“好乖,睡觉吧。”

    “蛮蛮不睡?”

    南舟指了指外间的沙发,“我睡沙发上。”

    “为什么不睡床上?”

    南舟笑了,“你睡了我的床我怎么睡?”

    “床大,不能一起睡?”脸上困惑的表情,问得特别天真。南舟不得不放软了声音,却是不容置疑的声气,“不能。”

    裴仲桁伸头看了看沙发又看了看床,然后掀开被子下了床。南舟正要问他做什么,他却忽然抄手一抱,把她抱到了床上,然后笑呵呵的,“我睡外头,给蛮蛮看门。”

    南舟累坏了,一沾床就不想起,也没力气再管他了。她眼睛一闭,意识消散前喃喃道:“你自己拿条毯子盖好。”话落没多久就睡着了。

    这一觉睡到了自然醒,睁开眼睛阳光已经投进了房间。窗户开着,能听见外头的鸟鸣,一时有些恍惚。她还迷糊着呢,忽然眼前闯进一大捧白色的晚香玉。南舟一个不留神被花香冲到了,连打了几个喷嚏,人也清醒过来了。

    裴仲桁忙放下花,埋怨道:“蛮蛮不听话,不盖被子着凉了!”

    南舟低头一看,被子被她蹬到了一边,两条光洁的腿露在外面。她脸一红,忙坐起身整理好睡裙,“你从哪儿弄的花?快拿远些,我闻不得这个!”

    裴仲桁乖乖把花拿远了,却又抱了一个木头匣子过来。南舟认出是昨天晚上他一直抱着的那个。她揉着鼻子,疑惑道:“这是什么?”

    他一掀开匣子,晨光正落在匣子里,珠光宝气瞬间迸发出来,刺得南舟眯了眯眼。裴仲桁忙把匣子放在她怀里,又拉着她的手,认真地辨认她的手指。她的无名指被他捏在手里,有种古怪的感觉,像心被一根很细的线捆住了。

    匣子里全是戒指,彩宝、珍珠、火油钻,什么样的都有。他拿起戒指,一只一只往她手上套。两只手的无名指很快都戴满了,他总算满意了。匣子里还有许多没处戴的戒指,他拧着眉头想了想,豁然开朗般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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