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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行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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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远忧(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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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凤歌奔走,君翩跹入楼,苏锦容羞恼地拂袖而去,院子里只余了兄弟三人,终于清净下来。

    面面相觑,谢云书破颜一笑,微带歉色地替兄弟续酒。

    “这几个女人。”谢飞澜盯着玉杯良久,喃喃慨叹,“没一个省心的。”

    活生生瞧了一场好戏,青岚越是回想越是有趣,笑得腰都直不起来。

    “三嫂真厉害,明天娘那里有好瞧的,二哥出了药房肯定会被念到耳根发烫。”

    “二哥出来应是十余日后,那时二嫂的气也该平了。”谢云书支颐饮酒,并不甚担心,“娘不会说什么,翩跹话里留了分寸,拿不到什么短处。”

    “谁知道二嫂私下怎么说,少不了扯着一些婆姨唆事嚼舌,三哥不管?”

    “不该听的东西进不了这个院子。”谢云书全不在意,“其他的谁在乎,翩跹也不会放在心上。”

    “她还真横。”冷淡无争的应答,话锋却字字见血,谢飞澜低哼,“三哥把那件事告诉三嫂了?”

    谢云书摇了摇头无意解释,白凤歌并不清楚自己惹的是什么人,更不会懂让人无迹可寻的死法有多少种,真真惹怒把杭州白家连根拔了皆有可能。而今万事散漫,不代表翩跹就转了性,谢云书心中有数。

    “所以我说惹谁也不能惹了三嫂。”青岚吐吐舌头,“比爹还可怕。”当亲人是最强力的后盾,做敌人是最危险的对手,很久之前他已明白了这一点。

    “三哥不让女眷进苑,到底是顾虑三嫂病体,还是怕她辞锋如刀激起众怒?”谢飞澜轻嘲。

    谢云书微一愣,渐渐笑起来,目中盈满了骄傲的放纵:“你若见了她在天山的样子就会明白,让她去曲意周旋是多么委屈。纵使家里的叔嫂姨娘并无别意,但截然不同的经历性情怎可能合得来,不是谁都有娘的包容。”

    谢飞澜不以为然:“难道三哥能护一辈子?既已嫁进来,早晚得接下娘的担子,不如趁早习惯。”

    谢云书静了一会儿,突然转了个话题:“四弟觉得我这院子如何?”

    “很好,清雅大方,景致极佳,谁看了都羡慕。”

    “送你如何?”谢云书轻描淡写地问,犹如在说不值一提的碎物,“四弟不回泉州,在这里住下可好。”

    谢飞澜一惊,半盏酒泼在了襟上。

    青岚也呆了,嗫嚅地问:“三哥什么意思?”

    “你也看到了,翩跹做不来娘那样慈和忍耐,身子骨也不容许。你少小离家历练良多,机敏过人,不囿于一时一地,爹也很欣赏,时常在我跟前夸你,回来接谢家的担子正合适。”显是思虑良久,谢云书侃侃相劝,“泉州那边不必挂心,自有他人接手安排,你不是爱重故乡风情?留下来也合了家人的期望。”

    庭中寂静无声,唯有叶片沙沙轻响。

    “三哥,那你呢?”青岚霍然起立,惶然脱口。

    “三哥想把事情全丢给我,带着娇妻一走了之?”谢飞澜一字一句,脸上透出冷笑,“得了海冥绡即抛亲舍业,嫌这一大家子累赘多舌,碍着你们双宿双栖?”一手揪起谢云书的衣襟,谢飞澜怒发冲冠,“三哥你心里还有爹娘么,纵容你划区而治护妻如宝,纵容她清高不与家人往来,最后还嫌不够,挥一挥衣袖转身走人,你把自己当什么!”

    “四哥!”青岚见两位兄长说僵了话险些动手,赶紧拉住谢飞澜,头脑一团纷乱。

    “青岚放手!”谢飞澜怒喝,“你听听他说了什么混账话!”

    任他揪着领襟,谢云书不闪不避,浮出一抹微倦的无奈,俊颜苍白。谢飞澜终是揍不下去,恨恨地一拳捶在桌上,指节登时见了血。

    “我知道是我不孝。”静谧良久,谢云书的声音极低,“辜负了爹的寄望,但我真做不到。”

    “做不到什么,家里还有哪一点没顺你心如你意。”谢飞澜恶声讥讽,“难道要谢家人全跪在她脚下摇尾乞怜。”

    “我不会有子嗣的。”谢云书说得很平静,“纵然有了海冥绡,她也受不起生育之苦,我也不敢。”

    青岚听得呆住了,谢飞澜一怔,不自觉松开了手。

    “她能活着我已经很安慰,但其他人不会这么想,再过几年必然会有流言风语,爹属意我执掌家族,岂能容我无后,早晚会提纳妾之事。”谢云书紧紧握着酒杯,望着兄弟的眼神亮得可怕,“你不清楚翩跹的娘是怎么死的,我不能犯同样的错,像君若侠那样悔恨终生。”

    “三哥,你……”

    “她把什么都托给我了。”谢云书低喃,既是解释,又像深埋的心声,“若我纳妾,不论何等情由,均等于在她心上插了一刀,她纵不恨我,也绝不会再活下去,届时纵然寻得天下灵药又有什么意义。”

    “你跟爹说明,或许……”

    “没用的,爹此前暗示过。”早已思量过千百次,谢云书深吸了一口气,“二哥对翩跹的病定期细禀,爹和我一样清楚。他如此宽待,凡事放纵,更可让她将来开不了口,无辞可推。”

    名扬天下,剑寒九州,本该是意气风发,却在爱妻与严父中左右难为。卓然出色的兄长掩不住落寞凄凉,谢飞澜恻然无语。

    “爹是为谢家着想,可翩跹……”谢云书声音微哑,“翩跹受不起的,她受不起,我也受不起。”

    饮泪哭了许久,门外劝慰的苏锦容知她不愿见人,无可奈何终于离去。适才入耳的一字一句剜心溅血,谢家严密的防卫更令一切肖想幻灭。想到回杭州见父兄忧挂的目光,一颗心犹如浸落寒泉,冰凉如雪。

    拭去颊上的泪,翻出一匹谢夫人所赠的绢帛撕成束,抛过房梁挽了个死结,咬牙将脖子伸进去,脚下凳子一翻,瞬时透不过气,血液一股股往上涌,剧烈的头痛仿佛要裂开一般,眼前一片昏黑模糊。

    突然身子一轻,好一会儿才发现自己跌落了地面,有人将她拎至床上,毫不客气地拍打双颊,确定了不曾断气,又将丢开手唤人照料。

    “真是个麻烦……”

    昏沉中听到这样的低语,她怒火上涌,一口气噎在胸前,真的晕了过去。

    睡了许久终又醒来,模模糊糊睁开眼,守在一旁的丫鬟立即喂入汤药,喉间吞哽剧痛,服下蜂蜜才勉强好过,她由着丫鬟服侍躺下,眼睛只盯着门边,不知过了多久,烙在心头的身影终于出现眼帘,侍女们皆退了出去。

    “白小姐可还安好?”

    男声清沉动听,她痴痴地望着不言不语,一滴滴珠泪落浸湿了枕衾。

    男子微一蹙眉,立在远处寸步未动:“请白小姐以身体为重宽心静养,不可再有轻生之念,万一酿成憾事,九泉之下悔之晚矣。”

    气若游丝的娇音失了婉转,涩哑难听:“我一死了之……”虚弱的丽人凄然婉伤,蛾眉紧蹙犹如梨花带雨,“也好过……落人笑柄……”

    “今日之事,我替内子向小姐致歉。”深邃的眸子沉静无波。

    “三公子何错之有……”她轻咳了咳,一径苦笑,“我……蹉跎至今,芳华渐逝,父兄怨责……俱是事实,三少夫人所言无分毫无差……何须致歉。”

    男子没有答话。

    寂然片刻,眼中又聚起水光:“我只是……好生羡慕……她的福气,并无别意……”

    “云书不知何德何能蒙小姐青眼,厚爱感激不尽,但此生心有所系,唯愿与内子共偕白首,愧对深情尚祈见谅。”

    痛苦和失望似要从盈泪的眸子中溢出来:“我明白,但……控制不了喜欢……我甚至……不介意做小……”

    男子退了半步:“在下无缘享齐人之福,更不敢委屈小姐。”

    她僵硬的攥紧了拳,银牙狠咬:“我只恨相见太晚……若不是……”

    “如果不是她,我已然埋骨天山。”谢云书淡淡地截断,接着说下去,“与朽草同没,亲慈手足黄泉陌路,更休言与小姐杭州偶遇。我很庆幸遇上了她,得她心许托付终身,是我前世修来的福分。”

    停了一瞬,他的神色忽然冷下来。

    “所以,我绝不容许任何影响破坏的意图,不论谁以何等名义,概莫能外。”冰寒的话语冷锐如刀。

    一语双关的警告不知看透了几许,俊目杀意充盈,教人悚然起栗。

    “我……”忆起近日绵密无形的提防,白凤歌呼吸一窒,禁不住寒悚,迅速分辩,“我没有……我对三少夫人绝无失礼之言,三公子不信我可以与她对质。”

    隐约有种难言的薄嘲,谢云书道:“对质还是不用了,内子并非大度之人,有些事我也不愿让她费心,二小姐若出什么意外,我对白世伯及白兄不好交代。”

    “我真的不曾得罪……锦容姐可以做证……”第一次觉得俊逸绝伦的面孔令人恐惧。

    “二嫂事友真诚从无疑忌,谢家却不能坐看她遭人利用。”淡漠地瞥了一眼,谢云书道,“此别相见无期,小姐好自为之。”

    白凤歌彻底绝望,望他转身欲出,再捺不下:“那个魔女究竟有哪里好,只为她当年给过你小惠,就这样死心塌地?”

    脚步稍稍一顿。男子回过头,忽而露出轻讽:“敢问一声,我又有什么好值得小姐如此深情?为这不足挂齿的皮相?略具名望的家世?抛开这些,若我声名狼藉一无所有,小姐会多看我一眼?”

    嘴唇翕合,她竟道不出半个字。

    谢云书微微一晒:“我与她仅是身堕魔教,小姐却是心入魔道,还望自惕自重,休再一味自误。”

    虚荣是引,热愿受挫的不甘是毒,混在妒火煎熬中执迷成魔,戒惕之余唯有远避,他绝不愿一个只剩恶毒的女人毁掉千辛万苦得来的幸福。

    懒于多言,谢云书示意丫鬟入内照料。

    “白小姐目前仍是谢家的客人,还请悉心调养,我已修书昆玉兄,不日即至,迎小姐回杭。”

    两碗药在黑漆托盘上冒着蒸腾热气。

    谢云书托起白玉盏递过去,自己端起青瓷碗正待喝下,她忽然趋近,从后方拥住了宽挺的肩。

    “能不能不喝?”

    他放下碗,轻刮了下翘鼻:“不喝怎么行,让我抱着你却不能碰你,那可太难了。”

    她咬了咬唇:“长期用药总是不好的。”

    “几天才喝一次不会有碍,傅天医的方子你该信得过。”他轻笑道,“你喝的已经够多,这药自该由我来。”

    “或者不用药,我——”

    “不行。”俊颜凝重起来,话语仍然温和,“不是商量过?只有我俩,不要别的,不管旁人怎么说。”

    她依在肩头默默无言。

    “什么也别想,我会安排好一切,再过几年我们就能离开扬州。”温暖柔和的眼眸充盈着足以让人安定的力量,她却无法释怀。

    “是我自己想——”话语稍稍顿了一下,别扭得说不出口,“生个孩子。”

    “那也不行。”他坚定地摇头,扯出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万一你只疼孩子冷落了我怎么办,想要什么都行,除了这个。”见她蹙起眉,他调笑地轻哄,“不痛快尽管砸东西,只要你舒服就好。”

    上次争嘴也是为此,那时她还不知能得灵药续命,一径想给他留下点什么。他凝望着清丽的眉睫心里极暖,禁不住吻上了樱唇,带着苦意的柔滑微喘嘤咛,淡忘了所有烦忧。

    纤指拈起一张绢帛轻轻地翻过,瞥向下一页。

    翻了许久终于看见可用的部分,细细将注解文字收入眼底,合上了厚重的绢册,吩咐霜镜留在楼外等候,她独自一人走入了夜阁。

    夜阁名为阁,外观是一幢精巧的两层小楼,机关重重,守卫森严。地下深达数层,内蕴的珍宝借地气寒凉,以便更稳妥的收藏,她也仅来过一次。

    不单是君府的陪嫁,还有成亲时各方宾客的贺礼,东西实在太多,除了受命编撰记录的人,谁也弄不清到底有些什么。眸光一一掠过密密层层的藏宝架,暗室无风,壁上嵌的夜明珠放出光华,映着林林总总的奇珍,满目宝光流转。

    明玉九合塔、珍珠捻金席、玳瑁辟光匣、琥珀杯、翡翠树……价值连城的宝物光彩夺目,堆满了四壁。壁角的银灯架上搁着辟尘珠,让密室全无久闭的尘灰,室中宽大的书案上摞着一匣匣传世古画,随便一卷均是价值连城。

    她开始寻找自己的目标,虽然腿脚比过去略为灵便,身体却依然较常人乏力,物件无数,一点点翻找下来,额角渗出了细汗。眼看一个漆匣搁在较高的架上,她尽力踮足,怎么也够不着,指尖微微发颤。

    一只手突兀地出现,替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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