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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清盯着那腿看了一会儿,缓缓站起来微躬身道:“请恕在下医术浅薄,难治老丈的腿疾,还请老丈另寻名医诊治,甘草送老丈出去吧。”
甘草愣了一下,目光落在那老人的腿上,忍不住打了个激灵,老人从膝盖往下都是漆黑漆黑的,瞧着甚为怕人,也不知是什么怪病,听见怀清吩咐,不敢耽搁,忙上前扶着老人站了起来。
老人看了怀清半晌儿,并没再说什么,被甘草扶出去了,若瑶才问:“这到底是什么怪病啊,我瞧都没瞧过,而且怎么连你都治不了。”
怀清道:“这不是病是毒。”
毒?若瑶一愣:“你说着老人中了毒,不像啊,虽脸烧的可怖,身子骨看上去还算硬朗。”
怀清道:“不是这会儿中的毒,想来年头不短了,而且,非是我不治,而是我自认不会比老丈的医术更高明。”
若瑶道:“你越说我越糊涂了,照你这么说,这老人是个大夫?”
怀清叹道:“岂止大夫,能用如此逼毒的法子保住一条命的堪称国手。”说着,抬头望了望外头:“雨停了,我们赶紧回去吧,晚了恐老太君要担心了。”
若瑶也怕出来的太久点点头,上了马车若瑶还撩开窗帘瞧了张家大门一眼道:“真该修修这祖宅跟你家的坟茔地了,到底这是你张家的根儿。”
怀清道:“如今我哥在南阳还顾不来呢,等哪天我哥娶了嫂子再说吧。”
若瑶目光闪了闪,状似无意的道:“听说怀济大哥曾经定过一门亲事,你想要嫂子还不容易啊。”
一提这事儿,怀清皱了皱眉道:“虽是自小定亲,可那家嫌我哥官小,逼着退了亲事。”
若瑶道:“什么人家这么嫌贫爱富的,再说,这婚姻之事既定下了还能反悔不成。”虽这般说,听着倒不像是生气的样儿,反而有些高兴的意思。
怀清这会儿仿佛回过些味儿来了,侧头看了若瑶半晌,慢条斯理的道:“若瑶姐姐若不嫌贫爱富,不如赶明儿当我嫂子得了,这样,咱们也不用再做姐妹,直接成了姑嫂岂不更亲近。”
一句正戳中若瑶的心事儿,若瑶脸嗖一下就红了,推她道:“胡说什么,这嫂子也是随便认的不成。”
她这反应怀清再不明白就真是傻子了,怀清真有些意外,之前从来就没往这上头想过,只因叶家的门第太高,便怀清自己不重门第,可不代表叶家不看重,以叶之春的地位,若瑶这个叶府大小姐匹配的夫婿,便不是皇子也是京城勋贵,自己哥哥一个寒门子弟,又是小小的七品知县,哪敢奢求娶巡抚千金,想想都是笑话。
不过这姻缘之事也难说,说不准若瑶跟他哥有缘,就真成了自己的嫂子,至于叶府,时移事易,谁也不能说,他哥就当一辈子七品官儿吧。
叶家虽如今鼎盛,细究起来却也并非世族之家,若自己哥哥有出息,自己在老太君跟前有意无意说两句哥哥的好话儿,更重要的是若瑶愿意,这事儿弄不好有戏。只不过,此事不能急,需当缓缓图之。
想到若瑶有可能当自己嫂子,怀清便觉世上没有比这桩姻缘再好的了,若瑶见她不再提及此事,方放下心来,总归是女孩儿,即便心里中意怀济,这种事儿提起来也免不了害臊。
马车到了叶府,怀清刚下车就看到陈皮立在哪儿,一脸急色,怀清心里咯噔一下,暗道莫非哥哥出事了?
陈皮上来都顾不上行礼,便开口道:“姑娘您可算回来了,大爷病了。”
若瑶一听,急忙道:“我们出南阳的时候,怀济大哥不还好好的,这才几天儿怎么就病了?什么病?可瞧了郎中不曾?你倒是说啊,可不要急死人吗。”
怀清拉住若瑶,问陈皮:“如今怎么着了?”
陈皮忙道:“前儿大爷从外头回来就闹浑身疼,当是没在意,谁知过了一宿就起不来炕了,浑身烫的跟火烧着了似的,我就说来叫姑娘回去,大爷只是不依,说姑娘好容易回邓州松散几日,死活拦着不让奴才来,奴才也就依着大爷了,不想昨儿更烧的厉害,人都迷糊了,一个劲儿的说胡话,奴才唬得不轻,正巧庆福堂的少东家昨儿来了南阳,听说大爷病着,过来瞧了,开了两剂药吃下去不见好,就让奴才来请姑娘回去,奴才这才连夜跑了来。”
怀清道:“你在这儿等我,待我进去辞了老太君便走。”说着快步往老太君院子来了,刚进了院门就见老太君已然走了出来,见了她道:“你这丫头,你哥哥病的那样,我还能在乎这点儿虚礼儿不成,快着回去吧,记着到了南阳让人捎个信儿来,也叫我放心。”怀清蹲身一福道:“那怀清去了。”转身疾步而去。
老太君望着人没影儿了,才叹了口气道:“这可真是,好端端的怎么就病了呢?”
张婆子怕老太君担心,忙劝道:“人吃五谷杂粮,有个病啊灾儿的也寻常,怀清姑娘前儿不还跟老太君说,偶尔病病反而对身体好,增强那个叫什么来着?”旁边的丫头道:“免疫力。”“对,免疫力,再说,怀清姑娘的医术您老还有什么不放心的,一准药到病除。”老太君方点点头。
若瑶望着马车没影儿了,还立在原地不动,叶儿小声道:“这才四月呢,又刚落了雨,小姐还是回去吧,怀清姑娘这一回南阳,张大人的病就好了,您这么在外头站着,回头小姐再病了,可要劳着怀清姑娘两边儿跑了。”若瑶这才回去。
不说这里,叶府众人如何担忧,且说怀清一路急奔,落晚终进了南阳城,到后衙还没进屋呢就见慕容昰立在院子里,怀清楞了一下,心说他怎么来了,惦记着哥哥的病,却也没工夫跟他说什么,略一点头迈步就进了里头。
余隽正在屋里给怀济号脉,怀济闭着眼躺在床上,高烧以至满脸潮红,嘴里嘟嘟囔囔说着胡话,底细听都是南阳的公务,余隽见她来了就让了出来,怀清上前一边号脉一边儿问余隽:“可用了什么方子?”
余隽道:“我瞧张大人的脉象,乃是风寒之邪入体,闭住了汗,故此引发高热的症状,该用发表之剂,故此用了麻黄汤,若汗出则此症可解,不想麻黄汤吃了两剂,却仍不见表出汗来,在下着实惭愧的紧。”
怀清道:“多谢少东家费心了,少东家用麻黄汤很是对症,只不过我哥这症发的急只用麻黄汤恐不成。”
余隽道:“那该用何方?”
怀清唤过甘草道:“取糯米半合,生姜五片,水两碗,用砂锅煮一两个滚,次入带须葱白五到七个,煮至米熟,再加半小碗米醋,快去。”
甘草应一声忙下去,大约半个时辰熬好了,端上来,趁热给怀济灌了进去,把被子掖好,帐子放下来,怀清吩咐陈皮在这儿守着,不许人进来搅扰,这才出去待客。
客厅里甘草上了茶来,怀清道:“劳少东家跟木公子前来,怀清实不敢当,我张家的茶自然比不得憩闲阁的极品龙井,两位权当解解渴吧。”
慕容昰端起盖碗看了一眼,见是菊花枸杞,却菊花清白,枸杞润红,搭在一起,格外好看,吃一口,有股子淡淡的菊花香,也有些许回甘之味,虽比不得龙井倒也入得口。
余隽笑道:“你这茶倒让我想起我家祖母了,说还是当年昭慧皇后遗下的法子,一年四季都喝药茶,除了心疾,身子骨倒也健朗,想来跟这药茶分不开。”
怀清道:“这般方是养生之道,老太太必能寿比南山。”
余隽道:“但愿如怀清姑娘所说,只在下尚有一个不情之请,还望怀清姑娘能答应。”
怀清道:“莫非想让我去给老太太瞧病吗?”
余隽点点头:“实不瞒怀清姑娘,以往祖母不过一两年发一次病,今年这才四月,却发了两次,前几日发了一次,若不是怀清姑娘的救心丹,恐这会儿……”说着脸色暗了暗。
怀清略沉吟方道:“不是我要推辞,是这心疾最是难医,故此我的救心丹只可救急却难除根儿。”
余隽还要说什么,却听慕容昰道:“姑娘此去,不管能否医好老太太的心疾,在下保证不被外人所知,如此,姑娘可否答应?”
怀清目光闪了闪,心说,这人倒聪明,竟猜到了自己顾虑,他这般说,自己倒不好再推辞,只不过,这事儿可不是什么好事儿,自己恐治好治坏都免不了麻烦,既然无法推辞,就得把能要到的好处都要到了才成。
想到此,怀清话音一转道:“亏了少东家相助,伏牛山的药是种上了,可这往后产的药多了,庆福堂有冀州府的千倾药田,恐也不能全数收用,剩下的药若囤积起来可是一文不值。”
余隽道:“怀清姑娘的意思是?”
怀清道:“无人不知冀州府有大燕最大的药材市,冀州府地域偏北,南边的药材商人从南往北的这么折腾一趟,人吃马喂成本增加了不说,恐去晚了还要空车而回,岂不白跑了一趟,若南阳也建个药材市,一是避免药材积压,二一个也可跟冀州府的药市南北呼应,既繁荣了药行,也能给余家再添一份收益,不知少东家意下如何?”
余隽道:“不瞒怀清姑娘,此事我也曾想过,只不过身为庆福堂的少东家,恐不能常年留在南阳。”
怀清道:“这个容易,若少东家同意,可跟周员外合作,具体如何再商议。”
余隽道:“其实,这件事周员外自己便可一力为之。”
怀清道:“少东家莫非忘了许可善,我哥如今虽任南阳知县,却不可能一辈子在南阳当这个父母官,即便我哥留在南阳,谁能保证没有下一个许可善,若再有这么一个贪官,我哥费劲心力帮老百姓做的这点儿事儿,恐怕就付之流水了,南阳的老百姓仍要过回衣食无着的苦日子,若真如此,如今这番折腾岂不都白费了,周员外虽是汝州首富,可在权势面前,银子又算得什么,更何况,一个利在当头,那些贪官什么干不出来,若有余家合作,就不一样了。”
余隽笑了一声道:“你索性直说,想借我余家的势就得了。”
怀清也不回避:“仗势欺人本是最要不得,可有时候,若没有势却连一件正经事也做不成,这也是无奈之举”
余隽道:“你这么一说,便为了南阳的百姓,我也得应下了。”
怀清大喜,站起来一福道:“怀清替哥哥替南阳的百姓谢少东家了。”
余隽道:“若真要谢,我可听说你家厨娘做的那个炸酱面极美味,不知我跟表兄今儿可有造化尝尝?”
怀清愣了一下,不禁笑了起来:“不过家常吃的东西罢了,若木公子跟少东家不嫌弃,我这就吩咐人做去,两位请稍后。”说着往后头灶房去了。
她刚一出去,余隽就跟慕容昰眨眨眼道:“怎么样,跟着我还能混上一顿炸酱面,若表兄自己来,估摸这丫头连口水都不想给表兄喝呢。”
说着,叹口气道:“这丫头太精了,简直就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儿,让她给老太太瞧回病,还得答应在南阳开个药市才成。”
慕容昰站起来走到门边儿,往外看了看,若不是知道这是南阳的县衙,还真以为是哪家药房的后院,满院子都是晾晒的药材,却不知她的闺房是不是也如此溢满药香……
余隽走过来道:“不过,我真想不明白,若她把老太太的心疾治好了,传出去谁还不知她张怀清的大名,怎倒瞒着?”
慕容昰道:“这正是她的聪明之处,不说庆福堂名医云集,便凭老太太的地位,你师父不也常去请平安脉吗,这么多人都没治好的病,若给她一个小丫头治好了,让太医院那些太医怎么下的来台,即便嘴上不说,心里也咽不下这口气,纵她不怕,她可还有哥哥呢,她哥又身在官场,有道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余隽嗤一声笑了:“表兄倒成了她的肚子里虫子,怎就知道她想的什么?”
慕容昰嘴角略扬了扬:“她哥是个一心为民的好官儿,她呢,心里装着的恐怕只是她兄妹俩的小日子,想来若不是张怀济,她倒更乐意做个悬壶济世的大夫,只不过她这样的人,若只做大夫倒真可惜了。”
余隽笑道:“不做大夫,莫非你还想娶她当你的王妃不成?”
慕容昰低声道:“她来了。”
余隽觉着,自从遇上张怀清,自己这个一向不动如山的表兄,就跟变了个人似的,只不过这两人的身份可不般配,不说王妃,便是侧妃,怀清也不够格啊。
更何况,皇后娘娘一直属意从自己那几个堂妹之中给表兄选妃,这也是父亲的意思,目的自然是为了余家,其实,余隽觉得没必要如此,昭慧皇后当年之所以立下不许余家人当官的家规,就是想让余家站在一个超然的位置上,只有这样,余家方能独善其身。
可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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