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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心理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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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最年轻的葡萄酒(第2/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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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们家里对传宗接代这件事特别在乎吗?”贺顿问。

    “不。恰恰相反,我父母十分开通,早就说了,生不生孩子,让我自己决定。他们说如果自己太想孙子了,就去养一条狗。”

    “原来是你特别想要孩子。这在当今的年轻人里,不多见。”贺顿说。

    钱开逸说:“你记得李白有这样一句诗吗?”

    贺顿有些紧张,当年在贺奶奶家的修炼,古文一关始终不扎实,那是慢功。她预留伏笔:“李白的诗多了去了,谁知你说的是哪一首呢?”

    “就是那句——天生我材必有用……”

    “……千金散尽还复来。”贺顿顺畅接住,又补上一句,“我觉得你已经是有用之材了,你说过自己找到了最适宜的行当。千金散尽?你难道还有重打鼓另开张的豪迈计划?”

    钱开逸说:“你是真不明白还是假不明白呢?”

    贺顿诚恳地说:“我是真不明白,还望明示。”

    钱开逸循循诱导道:“你有一副好嗓子,我有一副好嗓子,这两条好嗓子加在一起,意味着什么呢?”

    贺顿表示明白了,说:“那就是两副好嗓子。”

    钱开逸说:“你把上下文联系起来想一想。”

    贺顿说:“咱们要上一档新的节目吗?咱们国家对电台的管理还是很严格的,你不会是想自己单干要招兵买马吧?”

    钱开逸长叹一口气说:“我一直以为你挺聪明的,今天看起来,你笨得还真不一般。”

    贺顿笑道:“你知道我笨就对了。我从小就最怕人家以为我聪明,聪明的孩子容易吃亏。”

    钱开逸说:“两副好嗓子加在一起,就是三副好嗓子了。”

    贺顿说:“还有一副好嗓子是谁呢?”

    钱开逸说:“你说是谁呢?”

    贺顿恍然大悟,不再说话。

    吃罢晚饭,钱开逸开车送贺顿回家。虽说他们工作搭档已久,但贺顿从来没有坐过钱开逸的车。钱开逸说:“你住在哪里?”

    贺顿报出租住地。

    “好地方。”钱开逸说。

    贺顿问:“有什么好的?吵得要命。”

    钱开逸说:“闹市。人流量大。黄金宝地。现在的房价比头几年翻了一番。”

    到了楼下,钱开逸说:“我送你上去吧。”

    贺顿说:“不必了。我是合住,也许人家已经睡了。”

    钱开逸也不强求,说:“周末到我们家去,见见公婆。之前先到我家看看,商量咱怎么跟老头老太太说。”说完招招手,告辞了。

    贺顿本应该立马上楼,但是今天发生的事情太震撼,她不能回房间去,小小房间会爆炸。

    她裹紧衣服,在街道上漫步。烤鸭在她的身体里提供着源源不断的热量和一种呱呱乱叫的思维。按说她应该高兴的,但是,不。她奇怪:难道连高兴都不会了吗?

    从哪个方面来说,钱开逸都是结婚的好材料。如果你想要在这座城市里安一个家,有个肩膀可以依傍,包括棋逢对手将遇良才的调侃和争吵,钱开逸都是千载难逢的好伴侣。但是,贺顿还有隐隐的不满足,这个不满足,究竟是什么呢?她一时说不清。

    已经走得很远了,城市的空中看不到一颗星。你不知道是因为天阴确实没有星星,还是尘世的烟雾遮挡了它们。就像你不知道此刻的心情。

    钱开逸爱自己吗?好像是爱的。如果不爱,他怎能作出这样的牺牲?当“牺牲”这个词一下子跳出来的时候,贺顿终于知道了自己为什么无法高兴。在这桩关系里,自己是被怜悯的一方,所以,钱开逸才在根本没有征询意见的情况下,约好了到他家拜见的时间。钱开逸居高临下,认为自己是在挑选贺顿,贺顿荣幸地被选上了,贺顿就只有笑脸灿烂眉飞色舞的分儿。贺顿只能感激涕零地同意,绝对不可能不同意。

    贺顿会不同意吗?贺顿不会。起码这会儿的贺顿不会。不过,思考过后的同意,和压根就取消了你的发言权,这是根本不同的事情。

    贺顿终于捋出了一点头绪,在这个关系里,其实是不平等的。当不平等以爱的名义出现的时候,就让人在幸福的同时感到憋屈。

    还有那个要命的“第三条”嗓子。贺顿不是那种打定了主意不要孩子的丁克准丁克,但她也不能容忍自己被当成一架复制嗓子的机器。贺顿这样想着,就很悲哀。作为一个女人,一个流落在城市的女人,除了嫁人生子,再无其他出路?

    绕了半天圈子,贺顿不知不觉又走回自己的家。听了钱开逸对这个地段的褒奖,贺顿也用陌生的眼光打量此处。

    这一看,不由得惊出了一身汗。灯下黑!

    此楼正在十字路口交叉处的东北角上,门前共有五路公交汽车通过,虽是夜晚,仍旧车水马龙人声鼎沸。楼门口栽了半人高的侧柏,虽说被城市的废气熏得颜色不正,好像害了黄萎病,毕竟也如一道屏风遮挡住了往来的视线和音波,勉强算得上闹中取静了。

    “如果开诊所,天造地设。”

    贺顿听到周围有人这样说,不禁吓了一跳。心想这是谁?眼睛这么毒,居然想在这里开诊所?和自己想到一块儿了?捷足先登!她怨怼地四下张望,匆匆的人流没有一个人歇下脚来,只有断断续续的风声在侧柏的叶子间穿行。

    贺顿终于错愕地发现,刚才那个说话的人,竟是她自己。

    此发现更把贺顿惊呆。她寻寻觅觅苦找的地方,居然就是自己的住所。这里交通方便,人来人往,便于寻找,又相对安静。

    贺顿几乎要跳起来。最难办的诊所地址,就这样“众里寻他千百度”,“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可是,且慢,贺顿掐着自己的太阳穴说,别高兴得太早,这不是你的家。

    这句话的正确说法是,这不是你的。

    她马上就会有家了,只要她愿意。

    半身的冰冷更深了。但是,她不想回家,冰冷促人思考。如果让她在两个人里面任意挑一个,她当然会挑钱开逸了。但是,此刻看到了房子的格局,她对自己说,我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了。

    贺顿以为下这个决心要费很多劲,甚至会有伤感和悲戚,其实,不。这一次,轮到她居高临下了。

    回到住处,楼道里黑得像地狱。以前,虽说知道柏万福不会图谋不轨,她还是忍不住会害怕,但这一次,她不害怕了。她以为柏万福已经睡下了,不想,听到她开门的声音,柏万福就从自己的房间里蹿出来了,别看他腿脚不方便,在关键时刻也能像兔子一样敏捷。狭小的走道如同死胡同,两人面对面站在那里,目光如炬。

    柏万福说:“你总算回来了。”

    贺顿说:“我不回来,还能到哪里去呢?”

    柏万福说:“自打我跟你说了那些话,我就不是原来的那个我了。”

    贺顿说:“哪点儿不一样了呢?”

    柏万福说:“原来我身上只有我自己,现在就总是想到你。”说着,就直往贺顿这边凑,贺顿直往后闪身子,心想后背一定蹭上石灰了。

    她对柏万福说:“你挤着我了。”

    柏万福说:“以后还有更挤的时候呐。”

    贺顿说:“我还没有答应你呢!”

    柏万福说:“那你就赶快答应我吧。我实在等不及了。”

    贺顿说:“那你就得答应我的条件。”

    柏万福说:“我的条件你都看在眼里了,只要是我有的,我都答应你。你要喝我的血,我这就接一海碗给你;你要吸我的骨髓,我给你找榔头敲开。”

    贺顿说:“我不要你的骨髓和血,我要的东西在你妈那儿。”

    柏万福愣怔了一下。从小娘就教他唱——黑老鸹尾巴长,娶了媳妇忘了娘。每当说完这一句,娘就问,儿啊,你长大了,会变成黑老鸹吗?

    柏万福听到自己稚嫩的声音在黑暗的那一边答道,妈,我才不是黑老鸹呢!

    娘说,没有媳妇的时候,妈信你不是黑老鸹,有了媳妇就不一定了。

    小小的柏万福说,那我不要媳妇了。

    娘充满哀伤的声音,傻小子,能不要媳妇吗?

    小柏万福宣誓般地说,我不要媳妇。

    现在,成年的柏万福可不敢说那种话了,他哪能不要媳妇呢?贺顿青春的气息吹拂着他的下巴上的胡子,那些胡子就兴奋地哆嗦起来。

    柏万福小心翼翼地问:“你要我妈的什么东西啊?”

    贺顿坚定地说:“我要你妈的房。”

    柏万福急了说:“那你让我妈住在哪儿呢?咱们这么一套还不够住的吗?”

    贺顿轻笑道:“谁跟你是咱们?我也没说要这一套啊!”

    柏万福说:“这我就不明白了。那你到底要住在哪儿?”

    贺顿按住性子开导说:“让你妈搬上来住一间,你和……住一间。”她不愿说出“我”字。

    柏万福不解说:“为什么非得这样?”他知道老娘有重度的关节炎,当初要一楼,就是为了疼痛少发。现在让老娘挪窝,岂不要她老命?

    贺顿说:“并非我不孝。我要开诊所,一楼方便。”

    柏万福恍然大悟道:“我和我妈商量看。”

    贺顿说:“商量去吧。要是你妈同意上楼,你我的事就再往下商量。要是不同意,我也不强求。我就另找地方。”

    柏万福说:“另找地方也行。这么大个城市,也不就这一座楼临街,我跟你一块儿去找。”

    贺顿说:“我要你跟着干吗?我不是去找开诊所的地方了,是去找自己住的地方,你我从此井水不犯河水。”说完,贺顿就转身回了自己的小房子,把柏万福一个人留在暗夜之中。柏万福深深地吸一口气,把空气中遗留的贺顿的味道都收入自己腹中。

    按照柏万福的想法,恨不能马上就下楼找老娘商量,想到黑老鸹的说法,好不容易熬到天亮。

    老娘已经做好了早饭,棒子面粥喷香,细细的水芥咸菜丝拌了麻油,浮头上还铺了两朵葱花和香菜,显得精巧诱人。从外头买来的油条,用一条雪白的毛巾裹着,还热乎着。

    “又吃油条啊?”柏万福不知如何开口,先拿吃食说事。

    “卖油条的今天刚换了新油,你看这油条的色气都比平日里鲜亮,我就买回来了,排了有小十分钟的队呢。”老娘说。

    柏万福说:“不是跟您说过了,以后别买油条了。得老年性痴呆。”

    老娘说:“吃了这么多年,你看谁痴呆了?”

    柏万福说:“真痴呆了,就晚了。”

    娘说:“我还乐意痴呆呢。”

    柏万福说:“你怎么就跟别人不一样呢?人人都巴望着自己精,你却乐意傻。怪。”

    老娘说:“我痴呆了,就看不出你有话要跟我说。说吧,小兔崽子。”

    柏万福说:“娘,以后你不能这样叫我了。叫习惯了,一不留神当着外人也会说出来。”

    娘说:“看来,你是要把外人领进咱家了。那丫头说啥了?”

    柏万福就把贺顿的话一五一十传给老娘。说到搬家,他不敢正眼看老娘,但为了自己的幸福,只好咬着牙说。说完了,一头细汗。

    老娘半天没吭气,把吃了一半的饭碗推开,说:“她的意思是如果我不跟你们换房,她就走了?”

    “是。”柏万福一想到贺顿有可能一去不复返,几乎带出了哭音。

    “别这么没出息。”老娘甩了柏万福一句,“挺直了腰,天下女人多得是。”

    柏万福心里说,天下女人虽多,可哪一个是我的呀?不过还是挺直了腰。身体和心情还真有联系,腰一直了,心里也敞亮了一点。

    “她要开诊所?”老娘若有所思。

    “是。她是这么说的。”柏万福答道。

    “给人开方子抓药?她能有那两把刷子?”老娘把头摇得像拨浪鼓。

    “好像不是药房里的那种先生,是看心理的。”柏万福小心翼翼地解释。他也说不大清楚。

    “心理是什么东西?”老娘夹进嘴里一根咸菜丝,说这种寡淡的话,要加点味道。

    “就是你心里想的东西。”柏万福自作主张地拆解。

    “我心里想的是什么,她能知道?”老娘又夹了一大口咸菜丝,因为吃得急,呛得直咳嗽。

    “那她不能知道。”柏万福察觉到势头不祥,赶紧站稳立场。

    “是喽,要不然她还成了妖精。”老娘此刻心境复杂。儿子找不上媳妇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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