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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文晗扯着嘴角笑了一下,“难不成,母亲是觉得她带不了丰厚的嫁妆,才不愿她嫁进来吧?”
“你……”韩夫人轻易就被儿子说中了,更是尴尬非常。
“母亲,我如今官居六品,为什么要靠夫人的嫁妆为生,我有自己的俸禄,又有功名在身,还怕养不起个家吗?再说了,真养不起,也得我去找赚钱的营生,而不是靠吃嫁妆过活。”
韩夫人听了他的论断,气得一拍桌子,“你?你懂养家糊口有多难吗?你知道找个得力的岳丈能为你省多少力气吗?刚坐上官位,一两银子都没赚呢,就敢大言不惭说养家。我瞧你真是被那妖精迷了心智,一点道理都不懂了。”
成文晗气得转过身去,背对着她,嘟嘟囔囔地说:“你又不许我开府,等我发了俸禄,不就有钱了?”
韩夫人听了这话,恨不得揪着他的耳朵转两圈。
这成府能存续,还不是拜托了她带来的嫁妆,就连成乾和儿子的官职,都少不了自己娘家出力。
他倒好,把齐靖侯府的功劳忘了个一干二净,还妄想着以他那点奉银养活那个妖精。
怎么不孝敬她这个为他操碎了心的亲娘呢!
“成文晗!我把话给你撂这儿,那楚家早就是强弩之末,自己府上过活都艰难,若你执意要娶个一穷二白的女人,那日后吃亏的,只有你自己。”
“只要能娶到她,我做什么都愿意!”
“我的老天爷啊!”
韩夫人觉得眼前一黑,捂着胸口哎呦哎呦地喊着:“吾儿不孝,吾儿不孝啊!你……你这孽障,真是要气死我了!你可知道那魏家,到底牵扯着多少东西?”
“是魏家人又怎么了?”
成文晗满不在意的笑笑,“她能拿回魏氏的嫁妆,不也是陛下出了力的,还给楚三爷升了官,这便是圣上不再追究的意思。母亲,您仔细想想这其中的道理,还请母亲能明白孩儿的一片痴心,我选中的人,这辈子都不会改。”
韩夫人看着儿子这般坚毅的眼神,没觉得自豪,只觉得担心。
她颓然地垂下胳膊,叹了口气,摆摆手让他离开,自己却歪在榻上,心中哀嚎。
自己怎么就摊上这么位祖宗啊!真是作孽!
——
夜,静谧无声。
楚府西墙外的阴影处,停着一辆马车。
段廷焦急地站在一边,等待着。
树影摇曳,不过一阵风刮过,带起簌簌响声,段东和魏安然便悄声落地,站在光亮处。
“小姐,您先上车等,段东,快去把三夫人接来。”
不过几个来回,觅尘轩的几人就上了马车,段东把斗笠一戴,挥了下鞭子,就往前飞奔而去。
段廷和三夫人三年未见,如今也顾不上场合,在马车里就跪了下去,给她请安。
魏氏双手扶他起来,轻声说:“段廷,你老了许多。”
“三夫人,老奴还能再帮衬小姐几年。”
魏安然低下了头。
这几年里,段廷为了教自己快速上手,很多事情不得不亲力亲为,几乎是从零开始教她。操劳过度,原本黑色的头发已经近乎全白,脸上的皱纹也越来越多了。
“段廷,我,我以后会给你养老的。”
“小姐,您真是折煞老奴了。您是主,老奴是仆,这些事都是老奴分内的事情,怎么能让主子给下人养老呢!”段廷吓得几乎要跪下去磕头了。
“然儿,段廷和杨嬷嬷,你都要给他们养老,”魏氏赞成的点点头,嘱咐道,“你要给他们养老送终,要待他们如长辈一般。这些年,他们付出了很多。”
“母亲,我知道的。”
马车在静谧的夜里行了许久,约半个时辰,才到了魏府门前。
魏氏下了车,推开了魏安然和杨嬷嬷伸过来的手,固执的踉跄着往府内走去。
段东在前面给她推开了魏府的大门,入眼便是东侧那棵苍松,蓊蓊郁郁,一如十几年前那般,伫立在院内。
她留恋的看着这棵幸存下来的树,环顾四周,都是她熟悉的模样。
魏府在京中豪门中不算最大的,却是极其悠久的。虽然没有那么精美奢华的雕栏玉砌,但魏家人独有的气质却像是渗透进这府上的一枝一叶,一砖一瓦中,无处不透露着魏家的味道。
她甚至能回想起,父亲和大哥下朝时,她是如何躲过嬷嬷的阻拦,跑来外院迎接他们的。
“母亲?”魏安然一直牢牢地紧跟魏氏的脚步,眼神饱含关切。
魏氏沉浸在回忆里,根本听不见她说了什么,只顾着拎起裙摆,往内院跑去。
院内已许久没人居住,青石砖上铺满了苔藓,她走得急,不小心摔了一跤。
她像是毫无知觉一样,立马起身,往内院走去。魏安然他们紧随其后,生怕出什么意外。
魏氏穿梭在她生活过十几年的地方,灵巧的像只小鹿,最后,她在一座院子前站定。
这便是她大哥魏向寅的院子。
她看着门前那被腐蚀的看不出原貌的匾额,心里默念这大哥的院名——瞻洛居,是曾外祖父题的字,取自诗经歌颂帝王功绩的一篇。
只是没料到,他们魏家最后落得这么个下场。
瞻洛居里花草繁多,自己出生后,父亲特意在大哥的庭院里种了一棵青松,在自己的院子里种了一棵香柏。
哥哥的青松,寄托了父母对他刚毅不屈,无畏无惧的期盼。
而自己的香柏,则寄托了父母希望自己能长命百岁,福乐安康。
等她长大了些,从母亲那里听到另一层含义:等她和哥哥都离开了家,看着这两棵树,就像是看到自己的儿女,陪伴他们到老。
魏氏捂着胸口,悲痛难以自已。
“娘,咱们……咱们去给他们祭拜吧,不要再看了。”
魏安然刚踏进这处宅子,就感受到仿佛来自血脉中的呼唤,心如刀割。更别说在这生活了十几年的母亲了,触景生情,她又怎么能撑得住呢?
杨嬷嬷也早就湿了眼眶,她接过段东手里的贡品,一样一样的摆在院中,仔仔细细的瞧着,不想有半点疏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