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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9 说不清的对与错(第3/4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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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凑到徐沂面前,对他说:“怎么样,喝几杯?”

    徐沂神色平淡:“喝就喝。”

    徐建恒拿起酒瓶就把小儿子面前的酒杯注满了。徐沂也端起杯子,视线在他和徐建恒之间扫视一番,笑了下:“您的半杯,我的满杯,这不太公平吧?”

    此言一出,在座的三位女人都惊着了。宋可如敛眉就要训他,傅毓宁也忍不住跳脚骂“死孩子”,褚恬不好说话,但还是偷偷伸手扯了下徐沂的衣角。

    却不料徐建恒大手一挥:“男人喝酒,你们女人少插嘴。”他拍了下桌子,说,“好,那我就倒满。”

    满满的两杯酒碰到了一起,两个男人都一饮而尽,徐建恒面色如常,可徐沂放下杯子却突然咳嗽了起来,脸色也迅速涨红。褚恬觑了眼在座的人,轻轻拍了拍徐沂的背,低声嘱咐他:“你慢点喝。”

    徐沂握了下她的手,费力咽下满口的辛辣,哑着声音对徐建恒道:“再来。”

    徐建恒眼角一挑,又给他添满酒:“不都说部队里的人能喝,我瞧你这几年也没把这酒量练出来。”

    徐沂眼睛因咳嗽而微红,但语气却是有些漫不经心的:“练没练出来,试试不就知道了?”

    徐建恒轻笑:“行,你有种。”

    二人这一试,很快就将一瓶一斤的酒给喝光了。徐建恒招手叫来阿姨还要再开,被宋可如给呵斥住了。用眼神示意阿姨回厨房,宋可如夹起一筷子菜重重地放到了他面前的盘子里,说:“吃点菜,别喝醉了。”

    她这话明显是压着火气说的,徐建恒听出来了,他跟她僵持片刻,敌不过那犀利的眼神,败下阵来。他拿起筷子,连声说:“吃菜,吃菜!”

    宋可如满意了,抬头看向徐沂的时候,却发现他嘴角抿得很紧。对他,她也没什么好气:“小半年不回来,一露面就得把你爸喝撂倒才满意是吧?怎么,显摆你酒量来了?”

    徐沂没说话,宋可如也压根儿不给他开口的机会,她颇有气势地说:“都赶紧给我吃饭!”

    一顿饭,吃得褚恬有些心惊胆战。放下筷子,就溜到厨房去帮傅毓宁和宋可如收拾碗筷。宋可如不让她插手,让她上外面歇着去。可褚恬哪敢应啊,她现在看那父子俩都感觉头疼。

    犹记得她第一次来徐家的时候,那时他们已经做好领证结婚的准备了,见一下父母,不过是个仪式。徐建恒和宋可如从未听徐沂说过要结婚,突然领回家个媳妇,有多惊讶自不必说。而徐沂呢,除了介绍褚恬的基本情况外,其他父母问什么问题都不多说一个字。

    徐建恒就问他:“那你回来是什么意思?”

    只听徐沂轻描淡写地说:“就是通知你们一声,我要结婚了。虽然很仓促,但我是认真的。”

    一句话,气得徐建恒抬手就给了他一巴掌。对于褚恬来说,那一巴掌仿佛就打在了自己脸上一样,她感觉脑子被抽空了,等她定下心神来,跟着徐沂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徐家。

    因为这个,再次见到徐建恒和宋可如夫妻俩时,褚恬还有些惴惴不安,怕他们不喜欢自己。而两个人却表现得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待她也像自家人。慢慢地,褚恬也就明白了,徐建恒之所以打那一巴掌,多半是由于徐沂在结婚这件事上对待他们的态度,而非结婚本身。也因为此,她算是明白他跟父母之间的隔阂有多深了,想当初在四川的时候,她因为结婚这件事还跟褚屹山坐在一张饭桌上吃过饭呢。而徐沂,却似乎丝毫没有希望父母参与进来的意思。

    傅毓宁也明白她为何如此纠结,她洗了个苹果递给褚恬,笑道:“有意思吧?看这爷儿俩跟看戏似的。”

    褚恬不敢发表意见,咬了口苹果,嘎嘣脆。

    宋可如听了可就有些不高兴了:“你是当看戏了,敢情不是你家老顾跟小顾!”

    “这可冤枉啊!而且,在我们家可一向是我唱白脸,老顾唱红脸的,不像你们夫妻俩这么团结,一致对外,瞧把孩子都逼成什么了。”傅毓宁说着,又笑了。

    宋可如拿眼一横这嘴皮子功夫十分了得的小姑子,拿她没办法。

    吃过午饭,又逗留了些许,两个人告辞回家了。徐建恒已睡下,宋可如也没有多做挽留,只是嘱咐他们路上开车小心。

    回去的路上,雨下得大了。褚恬开着车行驶在雨中,前进缓慢。徐沂自上车开始就安静地坐在副驾驶座上,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窗外瓢泼的雨势。等褚恬抽空看他一眼的时候,他已经睡着了。

    这一觉,一下子睡了大半个下午。等他醒来时,已经是下午5点多了。徐沂睁开眼,看着雪白的天花板,只觉得头疼欲裂。清醒了会儿,才意识到这是在自家的卧室里。听着雨敲窗户的嗒嗒声,他完全醒了过来,却有些犯懒不想起。

    “醒啦?”

    褚恬的声音自身边传来,他侧目一看,发现她穿着一身居家服,斜靠在床头,手里拿着一部手机在玩,模样十分悠闲。他随即又闭上了眼睛,用鼻音发出一个“嗯”字。

    褚恬可不是这么好敷衍的,她放下手机,用手指夹住徐沂的耳郭,往上提了提:“醒了就不要装睡了,快点起来!”

    徐沂握住她的手,放在身侧:“我头疼,再躺会儿。”

    “谁让你中午喝那么多酒!”褚恬也是憋了一肚子气的,因为褚屹山喝完酒回家就爱乱发脾气,所以她一向不喜欢男人喝酒,“头疼也是你活该!”她换另一只手戳他,孰料徐沂突然翻了个身,将她拦腰抱住了。

    “是,我活该。”他闷着声说,“不闹了,乖。”

    褚恬就像是奓了毛的小动物被轻轻安抚了一样,瞬间脾气就发不出来了。她低头,用手抚过他精短的有些扎手的头发,从头顶到后脖颈,动作轻柔,徐沂感觉浑身过电一般。

    褚恬轻声问他:“徐沂,你今天是不是不高兴啦?”

    “没有。”他答。

    褚恬撇撇嘴:“你别想骗我了,一遇到跟爸妈有关的事,你整个人都会不一样了。”

    徐沂不说话,某种程度上相当于默认。良久,他翻回身,看着头顶上方褚恬那双乌黑清明的大眼睛。

    “说呀!”她心急地催促他。

    “我没有不高兴,就是觉得心里有些难受。”他说着,极轻地笑了下,“以往我回家,老头子不会这样。”

    “不会哪样?”

    “不会跟我拼酒,不会这么耐不住性子地冲我发火,不会话这么多,也不会这么用力地证明自己还没变老。”他的声音几近低喃,“我觉得意外,心想他怎么会是这样?可转念又一想,是啊,我都快要三十岁了,他还能有多年轻。”

    “徐沂,”褚恬反握住他的手,“你们之间的矛盾就这么不可调和吗?曾经的事,你就不能原谅他们?”

    她指的是他当兵这件事,在她看来,这些年都过去了,爸妈即便是再不甘心,恐怕也难以再替他做决定,或者加以干涉。

    “没有什么不可原谅,”徐沂轻声说,“只不过是不想就这么服软罢了,好像自己曾经坚持的都是错的。”

    他想,徐建恒或许也是这么想的,他们太像,连这种近乎可笑的坚持的理由都一样。

    也是因为此,这一次才让他感觉心里难受。父母已经开始向他示弱了,而且是无意识的,绝非出于他们本意的。是时间给他开的一个玩笑,向他透露父母的一个小小的破绽,告诉他,他们真的老了。

    然而他却并未感到胜利的喜悦,反倒是一种两败俱伤的难过。

    第二天,徐沂就回了部队。因为今年新兵入伍的日子一下子提前到了九月份,他作为作训处的新人被派下去盯新训,一段时间内不能再回家属院。

    徐沂一走,褚恬就倒霉了。正值北方天干气燥的秋季,她一个南方人吃多了辣也受不住,额头上不小心就冒出了几个痘痘。更悲摧的是,一次洗澡不注意耳朵进了水,第二天起来右耳朵疼得要命。褚恬哪里忍得了这个,可打电话时又不敢跟徐沂提起,只好去军区总院找表姐涂晓。

    涂晓听了原因后还是将她批评教育了一顿,之后带着她到耳鼻喉科找了位相熟的医师,检查一看,发现是急性中耳炎。医生听了大概的原因后给她开了消炎药和氯霉素粉,涂晓怕她不会用,仔仔细细地交代了几遍之后,又忍不住说她:“多大的人了,洗个澡还能往耳朵里灌水!”

    褚恬被她唠叨得头疼,忍不住求饶:“我以后会注意,姐你就别说我了好不好!”

    涂晓伸手戳了下她的脑袋:“我看你还好意思抱怨徐沂管得宽!”

    褚恬泪流满面。

    捂着上了药后有些灼痛的耳朵,褚恬躲到了总院住院部后的小花园。撑着伞漫无目的地散着步,一边等着涂晓下班,好跟她一起出去吃饭。

    不知不觉中来到了小花园中央的亭子,迈步进去,褚恬才想起来为何觉得此情此景这么熟悉。那一次,她就是在这个花园里见到的孟凡。她见到她的时候,孟凡正好就坐在这个小花园里,仰望天空。

    不自觉的,褚恬也抬起了头。入目的是灰蒙蒙的天空,淅淅沥沥下着小雨。她盯着看了一会儿,觉得脖子酸了,才低下了头。

    正要往回走的时候,她听见有人从背后喊了她一声,回过头一看,是方哲方医生。

    褚恬站定,礼貌地向他打了个招呼:“方医生,你好!”

    方哲迎着细雨走到她面前,表情温和有礼:“好久不见了,来找涂医生?”

    褚恬摆摆手,有些苦恼地指指自己的耳朵:“得了中耳炎。”

    “那可得注意了,抓紧治疗。”

    褚恬晃晃手中的药袋:“已经开好药了。”

    方哲笑了笑,环视了下四周,说:“刚在这儿看见你,还以为你又是来看孟凡的。”

    褚恬有些不解:“她不是已经出院了,我怎么还能在这儿见到她?”

    “是出院了,不过上星期病情反复,又住了进来。”

    褚恬微怔,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过了一会儿才问:“为什么反复?”

    “很多问题,一时也说不清楚。”方哲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看向她,“怎么样,要去看看她吗?”

    褚恬有些犹豫:“这——行吗?”

    方哲只笑了笑,让她自己做决定。

    褚恬抬头,看了眼她身后的那栋住院部大楼,纠结了片刻,回过头,向方哲点了点头。

    二人一起上到了住院部十楼,方哲没跟着她,而是去了护士站。褚恬一个人走到了孟凡病房的门口,脚步又有些迟疑了。说不清楚原因,总觉得心里有些紧张。

    正是这个时候,门从里面打开了,孟凡的母亲章晓群端着饭盒走了出来,看见褚恬时,神情讶异。

    “伯母——”

    褚恬仓促开口,想介绍下自己,却不料章晓群嘴角荡出一丝惊喜的笑意,看着她说:“这是小方医生的朋友吧?你怎么过来了?来看我们凡凡?”

    褚恬“啊”了一声,很快反应过来:“我就是没事,来逛逛——”她看向房间里一眼,又问章晓群,“她怎么样了?”

    “还是老样子。”章晓群满脸愁容地苦笑了下,对褚恬说,“你来得正好,我有件事想拜托你一下,能不能帮忙照看凡凡几分钟,我去食堂打份午饭。”

    褚恬几乎是不假思索地点头说“好”。章晓群喜出望外,高兴得眼睛都眯起来了,连声说着谢,脚步飞快地走了。

    眼瞧着章晓群走远,褚恬心里稍稍松了一口气,同时又有些费解。章晓群似乎并不清楚她跟徐沂的关系,单从她对她的称呼就看得出来。可是——为什么?明明那天在菜场的时候,徐沂已经将她介绍给了孟玉和。难道是——孟玉和有意隐瞒?

    褚恬推开了病房的门。孟玉和并不在,房间里只有孟凡一个人,正斜靠在病床上发呆。褚恬毫无防备地与她视线相遇,她愣了一下,而孟凡那双无神的大眼却只是在她身上微微停留,之后就挪开了,专注地凝视着窗外。

    褚恬并没有觉得尴尬,却也不知道该对她说些什么。原地踌躇半晌,她走到病床边,挨着床尾坐了下来,轻轻地叫了一声她的名字:“孟凡!”

    如果不是眼睫毛微颤了一下,孟凡的反应可以称得上是无动于衷。褚恬又出声叫了声她的名字,她这才向她看过来。

    褚恬心中有些激动,还想再和她说句话的时候,孟凡突然下床来,走到一个小圆桌旁,从果篮里取了个苹果,塞到褚恬手里之后,又坐回了床上。整个过程,她没说一句话。

    褚恬看着手中的苹果,有片刻的失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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