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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李家也不止李昶一家,“李”家姑娘从庶到嫡,更是越过数十人。而且按梧桐的说法,李云栖今日与严曜一同出去。
按照常理,哪怕那小贩扯上了李府,说的也不一定是李云栖。
不过李崇音从来是个剑走偏锋的人,电光火石间,曾经的一些蛛丝马迹重现心头,多年前在后厨外偷听的人,云家一口的失踪,云栖两次订婚未遂事故,重伤未愈却日夜兼程回京,时间点刚好掐在云栖谈婚论嫁,今日蒟蒻被讨要走……
几乎每一个线索,都没有直接指向云栖,都像是巧合,更像是他想太多。
可次数多了,还是巧合?
也许,端王挑中李云栖,不是随意选的,他本就是认定了。
如果设一个可能,魏司承、李云栖,两个本该毫无交集的人,在三年前,或者更早以前就认识呢。
……在他眼皮子底下?
一串低沉的笑声从喉间溢出,李崇音感慨道:“真不愧是端王。”一手扮猪吃老虎总也用不腻。
当年选端王不过是权宜之计,现在,李崇音倒真有些佩服这位龙子了。
将真正在意之人,掩藏深处,挡箭牌立在外头掩人耳目。
能藏这么多年,岂是常人?
一女子与夺嫡相比无足轻重,李崇音也不会为一女子而放弃多年筹划。
大动干戈的毁灭性决策,等于自取灭亡。
这些年李崇音踏遍万里山河,到过数个风土人情不同的国家,他高坐庙堂过,也低落尘埃乞讨过。
享过福,受过罪。
他看过曾经高高在上的佞臣一朝败落被问斩,也看过一个小人物几经磨砺最终客死他乡,生死两茫,人生在世不过几十载,他只争朝夕,定下的目标,他就会进行到底,这是他对自己的交代。
美人何其多,环肥燕瘦,色艺绝佳者众。
但贴合心意的人绝无仅有,李云栖不一样。
她是最初的悸动,是他的禁.脔。
禁.脔,古人比喻美味珍馐独自享有,不容他人染指,李崇音认为合适的词就应该用在适合的人身上。
况且,他生平最厌他人戏耍他!
一颗祸根种子悄然无息间埋下,随着时间,会沿着土壤生长蔓延。
李崇音问那小贩,那李姓女子的外貌身高,得到了答案,并不奇怪。
他取走了玉佩,轻摆手,手势与方才微有不同,这像是某种信号。
他的背影云淡风轻。
小贩喊道:“等等,这位公子,那块玉……”你怎么能直接拿走!
那小贩还未说完,墨砚就将小贩与那老乡一同打晕拖走。
片刻后,阴暗潮湿的小巷口,落影处,手起刀落,两道鲜血划过墙面。
李崇音遇上来坊市的乙丑,乙丑处理了酒摊子后,就随其余人一同尾随太子、肃王的人。
待来取玉佩时,已是打烊时,没料到在路上远远看到来这儿闲逛的李崇音,他以为李崇音不放心他们,来扫尾的,没有怀疑。
两人眼神看了一眼对方,同时移开,在外装作不识。
云栖从客栈回来时已经很晚,看到郝大夫刚从内出来。
云栖脸色一变,上前询问:“郝大夫,是不是母亲的身体……”
郝大夫这些年一直为李家看诊,知道李家的儿女都相当孝顺,据实相告,是三公子李崇音与人切磋时受了些伤,半夜发了低热,他才半夜过来看看。
云栖见不是余氏身体有问题,就放下心来。
至于李崇音,他院里头年年看今朝的,想要关心他的人多的去了,她这个假妹妹凑什么热闹。
云栖听完后,就抛到脑后了。
回襛盛庭后,她吩咐紫鸢将今日的事烂在肚子里,只说他们与严曜走散即可。
她想保护李嘉玉,哪怕他不需要。
紫鸢为云栖梳洗后,在外间准备好了卧榻守夜。
“小姐,您真的确定那是嘉玉少爷吗?”紫鸢越想越觉得哪里不太对。
实在是那人与她印象中的李嘉玉大不相同,除了身材外,整个人都显得陌生,最重要的是那眼神,所折射出来的气势,就是严世子都望尘莫及。
紫鸢是一下子看到,很直观。云栖则是这几年一点点看着李嘉玉成长的,觉得顺应自然,人长大后总不可能与以前一样。
“你今日怎么这么多话?”云栖都不想回答那蠢问题了,他不是李嘉玉能是谁。
“我担心您的婚事,”三年来波折实在太多了,几次快要订婚都不了了之,“说起来,前几日不是就应该换庚帖了吗?”
云栖眼皮一跳,有种莫名的心慌感:“在合八字吧,再说还要去寺中祈福算命,哪有那么快,再者今日见了严世子,他也没说过什么,你这么说像你家小姐嫁不出去似的。”
“小姐,您一定会与严世子和和美美!”
云栖躺床上,望着床顶,取笑道:“你这么急,可是恨嫁了?按习俗,我出嫁,你们几个大丫鬟可是陪嫁。”
“严世子是个专情男子,后院都没什么人,而且奴婢丝毫没想过!”紫鸢经历过癫狂的李嘉鸿,对男女之事敬而远之。
“慌什么,不愿意还能逼你不成。”
“还不是小姐瞎说…”
“快休息吧。”
别看他们五小姐平日规矩比谁都学的好,其实熟悉了后惯会戏弄人。
正是因为云栖从不摆架子,她们才会这么敬她。
一主一仆隔着厢房与梢间说话完毕。
紫鸢默默祈祷云栖这次订婚顺利。
云栖则是想着几个时辰前,李嘉玉醉酒时的举动,其实那盏胖乎乎的云朵荷叶灯,飘了没多久就沉了,他为此生了很久闷气,云栖想到李嘉玉的表情,在黑暗中忍不住发笑。
明明身体已经很累了,但她却丝毫没想睡的**。
云栖捂着肚子,悄悄起来,准备去后厨找点吃食垫垫肚子。
这点小事云栖向来不麻烦丫鬟,她自己以前都经历过,没那么娇气。
她开了门,握着灯笼,朝后厨走去。
后厨居然亮着微弱的光,有人在里头?
云栖本想离开,却听到锅碗瓢盆滚落地面的声音,进去就看到李崇音单手拿着锅铲,僵硬站着的样子。
他回头见是她,似乎有一丝被发现的窘迫。
李崇音垂着眼,也不说话。
在外仙气渺渺的人,哪里会做这些粗活,云栖都不忍心看第二眼。
云栖想起前几年为他做面时,他说过的君子不忍杀生,并非不能入厨,所以现在是亲身试试吗。
忍不住想笑,笑容忽然戛然而止,她为什么要笑?
今日再次见到李崇音,为何心里会觉得他倍感亲切,像遇到最亲的人一样。
这感觉起初并不浓烈,淡淡地萦绕心头。
云栖略带疑惑地捂着胸口,微微蹙着眉,有些想不明白。
“你要什么吃食,怎么不喊下人?”云栖记得静居有好几位擅厨艺的下人,何须他自己动手。再说不喊别人,司棋就才艺颇多。
云栖以为两人只是巧遇,毕竟她今晚是突发奇想来后厨。
李崇音重新拿起菜刀,安静地切菜,并不回应云栖。
他似乎是一只手不方便提起,一直在单手做着,云栖直接把落在地上的碗盆捡了起来,放归原位。
他今天的样子有些古怪。
云栖虽不想与他多接触,但对他还是了解的。
这种沉默有点熟悉,云栖想了想今天的日子,好像是他的生辰!
难怪,他不需要下人做。
云栖上辈子以为会记到骨子里的日期,这辈子到现在,居然就这么忘了。
其实重生初始,每年他生辰时她还保留着为他做一碗长寿面的习惯,后来那几年发生了什么。是每到这个日子,大约是发现她非常焦虑,李嘉玉就会来陪她,就算人不来也会找些番邦有趣的机关盒来转移她的注意力。
就这样渐渐地改掉了这个习惯。
今天,她只是恰好饿了。
看他想切胡萝卜,却切成了胡萝卜丁,他大概是想自己做吧。
他的生辰,在李家一直是禁忌,他有这个行为也在情理之中。
云栖叹了一口气:“还是我来吧。”
这么磨磨蹭蹭的,我什么时候才能给自己做。
李崇音深深望了她一眼,后厨只点了两根蜡烛,微弱的光,透着朦胧的温柔。
他眨着眼,看上去纯然无垢。
他慢慢放下了菜刀,像以前一样坐在位置上。
云栖发现他坐的位置刚好是三年前那天晚上的老位置,明明应该忘记的记忆,为何今晚忽然记起来了?
好像渐渐淡忘的身影又开始清晰了。
云栖有点莫名,甩了甩头。
望着李云栖忙碌的背影,烛光拉长了她的背影,温暖入了骨。
李崇音眼梢微微上扬。
李崇音缓缓说道:“你原本的名字应该是李映月。”
云栖已经切好所有食材,在做汤头,也没回头:“我喜欢现在的名字,你还提这个做什么?”
难不成知道李映月要入宫,不舍得了?不舍得当初拒绝得那么狠做什么。
“李映月、李正阳、李星堂,日月星,从一开始,你们就是一家人。”李崇音淡淡地说了一句。
云栖上辈子就发现了,余氏的孩子里,只有李崇音的名字有点突兀,可能一开始就昭示着什么吧。
她转头看了一眼李崇音,见他垂着脸,好像在自嘲着。
那寞落的样子,狠狠击中了云栖的心,没相认前她何尝不是这般,这样的共鸣,没经历过的人,是无法理解的。
看着他难得的真情流露,与上辈子的某几个瞬间重合,云栖目光晃了晃。
云栖一惊,她刚才在想什么,李崇音可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她还没痛够吗?
心无旁骛,想点别的,云栖脑海里忽然出现了李嘉玉那没什么表情的脸,感觉舒服了点。
李崇音用面很安静,也很慢,这次连汤都一起喝掉了。
云栖端上面后,就自顾自地找其他吃食,给自己做了个香肠蛋炒饭,香味四溢,她吃得很欢乐,想到某个嗜甜如命的人,如果看到,估计会想要个红糖炒饭。
这种丧心病狂的事,李嘉玉那个幼稚鬼真做的出来。
李崇音安静地看了眼不远处,不知想到了什么在微笑的云栖。
这样的她,人在面前,心却飞了。
两人用完,云栖收拾得很快,不知为何应该离开的李崇音,始终坐在原位,像在等她一样,云栖也不想这么自恋。
“你还不走?”
“……”
见他一动不动,好像累极了。
云栖心头又涌上了一丝淡淡的心疼,这情绪来的很自然,云栖甚至没怎么察觉。
她又喊了几声,李崇音才慢慢抬头,眼神迷蒙地望着她。
“我回府时就听闻你有点温病①,还是快些回去休息吧,要我给你去喊婢女来吗?”
李崇音也不回答,站了起来,高大的身影几乎笼罩住云栖,云栖这才发现,李崇音比自己高出那么多,需要她抬头仰望。
他的生辰日子本就不作数,他是母亲抱养而来,所以他实际年纪或许比外间传的大一些?
“云栖…”李崇音眸色沉甸甸的,“你知道我得了温病时,会……”
云栖察觉气氛有些不对,刚后退,青年就凑近她耳垂,“会特别任性。”
云栖有些心慌,这病猫不是病猫,他依旧凶悍。
他衣袖一挥,烛光全灭,只有一袭月光洒入。
云栖压着心慌,不敢再逗留。
她快步离开,走了几步,李崇音也没阻拦,闲庭漫步似的跟在后面。
“云儿,这个你或许想要?”手中的玉佩,顺着细绳坠下。
云栖听到那声云儿,颤栗了一下,回头后目光凝住:“你怎么会有它!”
这块玉佩明明给那小贩换成簪子了,怎么会出现在今日没出府的李崇音身上。
他还知道了些什么?云栖不敢深想。
云栖看着漫不经心的人,很快冷静了下来。
面对李崇音,越是慌乱越容易出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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