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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邪与钟留回来之时,正好碰见雷月若准备离开,雷府的轿子从无事斋离开时正好与单邪擦肩而过,单邪瞥了一眼那素雅的轿子,脚步停顿,跟在他身后的钟留倒是开心得很。
昨日被刮了胡子他还挺难受的,今日已经认命鸦儿与他之间的情谊就是那般浅薄,只能等几个月再养回来了。
钟留跟着单邪出城捉鬼,去的时候悻悻然,回来时一双眼睛都放光,手上捧着葫芦笑呵呵地凑到了还站在无事斋门前的姜青诉跟前。浓眉高扬,一笑恨不得满嘴的牙齿都叫人看见,他道:“白大人,无常大人真是厉害啊!”
“他厉害又不是你厉害。”姜青诉被他笑容感染,也忍不住笑着问:“瞧见什么好东西了?”
“一百三十二条散魂,而今全在我这葫芦里呢!”钟留晃了晃手中的葫芦,长长地叹了口气:“哎哟,我何时能有无常大人那般好本事。”
“生生世世都不会有。”单邪慢慢走过来,刚好听见钟留那声感叹,丝毫没有犹豫地就破碎了一个二百多岁老男孩儿的幻想。
沈长释先是给单邪打了招呼,又问钟留:“如何抓的?你们才去了两个时辰而已。”
钟留顿时眉飞色舞起来,拉着沈长释便道:“无常大人厉害着呢!这两个时辰我们就去了四个地方,环绕云仙城四周的山中,无常大人找到了正东、正南、正北与正西,每个方向贴了一张符,就是我平日里用来抓鬼的普通黄符,等四方贴好之后,只一个口诀,四张符在风中飘荡悬空飞扬,空中似有金线串联。”
钟留找了个棍子在地上画:“那金线四面穿插,又因风向改变,不过是几口茶的功夫,居然将云仙城上方封得满满当当,每个空隙都是八卦阵形,一时间云仙城中的散魂全都顺着金线收入黄符,最后,黄符入了我这葫芦里了。”
他丢下棍子,将地上画得乱七八糟的线给踢乱,然后拍了拍自己的葫芦道:“等会儿就让你带到下头送去投胎。”
“一百三十二条散魂,我得忙到什么时候。”沈长释撇了撇嘴道:“还是先放在你这儿吧。”
姜青诉听得也入神了,睁大了眼睛问单邪:“你这么厉害呢?”
单邪略微抬着下巴:“小事一桩。”
姜青诉哎哟一声,伸手戳了一下他的胳膊:“居然露出骄傲来了,单大人立这么大的功,我请你喝杯茶?”
单邪没提喝茶的事儿,只问:“方才那轿子你看了吗?”
“轿子?雷家的轿子,有问题?”姜青诉问。
单邪道:“有煞意。”
姜青诉微微皱眉:“这煞意到底是什么?如何你能看得见,我看不见?”
“并非不能看见,而是微弱无法察觉。”单邪道:“我已在上头做了记号,若苏裘找了雷月若,我自知晓。”
姜青诉问他:“此番收了这么多魂,还是找不到苏裘的下落?”
“他不是散魂,必然有饲魂之所,加上有人可以阻拦,我暂时无法察觉到。”单邪伸手拍了拍姜青诉的肩膀道:“泡茶。”
姜青诉:“……”
方才还严肃得很,这会儿又不正经起来了,她抿嘴笑了笑,跟上去道:“好的,单大人,您是想喝碧螺春还是铁观音?普洱还是龙井啊?”
“白水。”已经走入无事斋中的单邪回了两个字,姜青诉跟上去道:“白水还用我泡?会否大材小用了些?”
钟留见两位大人进去了,于是也跟进去,还对着沈长释啧声道:“可惜你没瞧见。”
沈长释撇了撇嘴,嘀咕一句:“幸亏我没瞧见。”
他也是鬼,若真亲眼瞧见无常大人那般捉鬼的法子,都不用镇魂鞭他便能觉得浑身发冷魂魄散乱了,也不是谁都像钟留一样傻乎乎的。
……
也算是缘分到了,因姜青诉带着雷月若去了一趟寺庙里,自她碰见江濡之后,两人之间的一根红线牵在一起,居然自然而然地总能碰面。
除了雷月若抽空会去无事斋中看书之外,她在街上买胭脂水粉,便能看见江濡体察民情。
雷府有定时施粥与穷人的惯例,江濡听到这个消息本是想向雷家夫妇道谢,却没想到当日雷月若也刚好在,两人又一次碰面。
到了晚间街市热闹,江濡领着几个手下下馆子吃饭算是犒劳他们白日里跟着自已一起为这两日大火烧死人的案子奔波,雷月若又在,不过不在饭馆儿里,而在饭馆儿外。
她沿着城中小河边走,手里拿着一盏花灯,陪着从小一起长大的丫鬟玩儿。
一日能碰个两三次面,江濡每每瞧见雷月若都愣神,他即便有意想要掩饰,手下的人也都看出来了。
其中一名官兵道:“我说咱们大人与这雷家小姐还真是有缘啊,这才短短几日啊?至少碰了有十次面了吧?”
“云仙城说小也不小了,城西与城东的一生都未必能见一次面,咱们知府府上与雷家距离也不近,怎么偏偏日日照着三餐见面呢?”另一个官兵也打趣。
两人笑着朝江濡看过去道:“缘分妙不可言,大人,您这是要娶妻啊。”
“吃的还堵不住你们的嘴?”江濡朝两人都瞪了一眼,再看向饭馆儿外,道:“银子放这儿了,你们吃完了就回去吧。”
“大人您去吧,我们吃完了自己回去。”
“就是,娶妻大过天,我们可等着吃大人的喜酒啊。”
两人还在说玩笑话,江濡拿起桌上的筷子在他们俩头上敲了两下,放下筷子朝外走,居然不否认。
他是喜欢雷月若,从第一眼见到便觉得心跳难平,之后的每一次遇见都如书中般巧合。
有人说,一次两次巧合,三次四次便是缘分,他与雷月若不止三四次,就连十三、四次面都碰到了,应当算缘分不浅。
江濡一席白衣,走到了雷月若身后朝她所瞧的地方看过去。
平日里跟着雷月若的丫鬟正在河边与其他百姓家的姑娘一样放花灯,雷月若手中拿了一个,上头没写字。
云仙城中的热闹总有人带头,本不是什么节日,若路上摆摊的多了,河边玩儿花灯的多了,自然就成了如庙会一般热闹。
江濡整了整衣冠,轻声喊了句:“雷小姐。”
雷月若吓了一跳,回头看过去,瞧见两步之外的江濡,这人知礼,从不轻易与女子靠近,性子倒是如他平日里爱穿的衣服一般,白白净净,一丝污垢也没有。
“江大人。”雷月若颔首。
江濡轻轻笑了笑,问:“天色已经不早了,雷小姐怎么会在此?”
“小苑有心上人,前些日子去外乡拜访亲戚了,走了两个多月,今日来了书信说过几日便回来,所以小苑想为他求个平安符。”雷月若说:“这条河通城外,一路顺到了那男子的亲戚所住镇中,小苑把平安福放在花灯里顺流而去,也算是表心意了。”
江濡点头,看向雷月若手中的花灯,心里想着莫非她也有可表心意之人?
雷月若察觉对方的视线,垂眸笑了笑:“我不过是陪着她买了一个玩儿罢了。”
说完,那边小苑正在挥手:“小姐!来放灯啊!”
雷月若正要过去,江濡道:“花灯漂亮,不写些字在上面吗?”
雷月若愣了愣,摇头说:“我并无心愿,不知写什么。”
江濡朝雷月若伸手,雷月若将手中花灯递给他,只见江濡从一旁买东西正在记账的老头儿那儿借了笔,笔在花灯上细细写了一句:欲问花灯去那边,眉眼盈盈处。
原句为‘欲问行人去那边,眉眼盈盈处’,被江濡这么一改,反倒成了别的意思。
雷月若看向他的字,脸颊略微泛红,字如人,纤瘦细长的字干净利落,和江濡气质相符。
只是雷月若心中虽无结,却有情,只能往后退一步,道谢:“多谢江大人赐字。”
“你我不必客气。”江濡将花灯还给了雷月若,没有再上前,就在岸边看着她放下花灯。
那盏花灯与其他花灯一样,融入到几十个花灯之中很快就没了影儿,雷月若与小苑走到路上再朝河中看,已经认不出自己的花灯是哪个了,只是江濡还站在原地身形挺拔,嘴角含笑地等着。
江濡对雷月若的殷勤,就连小苑都看得出来,雷月若不会察觉不到。
后来江濡送了雷月若回雷府,不过为了避免误会,他只将人送到了能瞧见雷府门前灯火的街道,便没再继续往前走了,雷月若对江濡道了谢,与小苑一道回去。
雷府门前有两个石狮子,雷月若与小苑走到门前时,小苑才回头看了一眼道:“小姐,江大人还在那儿站着呢。”
雷月若回头去看,江濡果然还站在那儿,恐怕得看着她们入府才能安心。
小苑开口:“小姐,江大人待你如此用心,你即便现在不喜欢,也别太伤对方的心啊。”
雷月若叹了口气:“你又知道什么。”
“我不知道什么,我只知道,江大人对小姐是真的好,若小姐以后能嫁给江大人,必然会幸福一生的。”小苑抿嘴笑了笑:“就像我能嫁给阿文哥一样。”
雷月若见她那少女怀春的模样,伸手点了点小苑的鼻子摇头:“你啊!”
雷月若跨步走进雷府大门时又朝街头看了一眼,江濡刚好转身没瞧见她,他一席白衣在月色下显得有些单薄,雷月若眉头展开,心中的那股纠结,也不知是好是坏。
雷府大门关上,门前的两盏灯笼还亮着,石狮子后头的阴暗处逐渐走出一名男子,男子一身黑衣,在夜色下并不显眼,那张罩在面纱后头的脸只露出了一双眼睛,眉眼纠结,似有痛心。
“若你当真要嫁,也得觅得良人,江濡……不是你的良人。”
他声音沙哑,说完这句,便转身化作一缕青烟,在雷府前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