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丰班长要走,严开明热泪盈眶。
“连长,丰班长为部队做过贡献,部队一定能留下他对不对?”
丰班长还没表态,严开明把希望放在老连长身上。
老连长划着一根火柴,可能火柴皮过潮,划了几次也没成功,他无奈地叹着气说:“这话还用你说?我早劝过了,可是……”
目光落在丰班长身上,只见他苦笑着说:“开明啊,别劝了,要走是我自己决定的,别人当兵三年,我能留在部队十几年,知足了。”
“丰班长……”严开明还要劝,丰班长止住了他的话继续说道。
“听我把话说完。”丰班长的眼睛湿润了,他的喉咙有些哽咽地说:“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能在复员前看到自己班的战士提干,我甭提多知足了。”
“开明啊,咱们连叫‘硬骨头九连’,好好干,别给咱们连丢脸。”
“刘高卓很好,就是脾气火爆了些,都是当兵的,别起什么冲突。”
“咱们班我没什么好牵挂的,就是有一点,我老家在山里,希望有一天,咱们部队修铁路能修到我家乡去……”
“班长……”严开明再也止不住泪水了,大男人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掉了下来。
“开明!都是干部啦,咋还哭鼻子呢?”丰班长自己的情绪也很激动,但是他更不忘安抚严开明。
严开明入伍没到一年就保送进修了,这两年没经历老兵退伍,这一次丰班长走,他的感情特别强烈,虽然不断的劝告自己要坚强,可是他就像一个孩子一样,怎么样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感。
与丰班长相处时间不长,却像家人一样,明知道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说不定哪一天轮到自己,可当别离来得这么突然的时候,那种不舍,却不是假装的难过。
老班长把自己最好的一件衣服拿出来穿在身上,仿佛新兵入伍一样,站了最后一班岗。
丰班长站岗的时候,严开明特意选了这个时间来查岗。
胡杨沟的昼夜温差大,老连长为了照顾有病的丰班长,曾一度下令不允许他上岗,他却经常夜里起来,把一些还没适应艰苦环境的小战士换下去,这一次他不知道谁来换他,但是此时严开明陪在他身边。
“开明啊,想过今后会怎么样吗?”许久,丰班长打破夜的寂静。
“我想发挥最大的能力,让咱们能又快又好的完成施工任务。”
“怎么才叫更好?”
严开明思索了一会儿,坚定地说道:“不死人。”
丰班长仿佛发现了另外一个严开明,他不仅成长,而且成熟了,这样的一定能为部队做更大的贡献。
错愕了一小会儿,丰班长赞叹道:“要是真有那天,你得告诉我,不管多远,我都会到这胡杨沟的烈士墓前告慰他们的英灵。”
“是!”
严开明把身体挺拔得像根松树。
国兴3号隧道口散发着幽森的光,两人的身影看起来和平时没有什么不同,却又有着不一样的意义。
……
丰班长走了,送别的人只有寥寥数人,严开明没有在其中,是丰班长执意不让送的,他说上工才是对他最好的送别。
默默的没有一丝索取,那背着行囊,形影孤单的背影诠释了一个老兵对祖国和人民的忠诚,在和平年代里谱写了一首奉献的歌。
没有多少人看到丰班长走时略显苍凉的背影,他们把更多的热情投入到国兴3号隧道的紧张施工中。
水帘洞问题无法根治,施工又不能停,战士们冒着水帘作业,好似在雨水中施工一般,洞中的水浸湿了棉衣,冰冷刺骨,饶是如此,棉衣上的水很快冰冻了,一个个回到宿舍的时候衣服脱不下来,只好用火烤,一来二去,棉衣破损得特别快,好多战士来不及打补丁,就穿着翻棉花的棉衣继续上工,远远望去哪里还有一点兵样子,活像一群叫花子。
一队卡车卷着尘烟向戈壁滩驶来。
廖雨凡扒着车厢望着曾经熟悉的环境很是感慨,当初她就是在这儿掉进河里,差点儿没了性命,后来越想越后怕,恰好赶上文艺兵招人,她那甜美的嗓音顿时成了可陪着对象。
医院虽然不像隧道施工那么艰苦,可是高原戈壁的环境对娇滴滴的女兵就是一种摧残,来的时候像朵花儿,没几年就成大妈。
廖雨凡不想过早的未老先衰,还记得施工紧张的时候,特务连的女兵也去扛水泥了,女兵力气小,男兵一人能扛一袋水泥,女兵就两人一袋抬着,灰土土的水泥弥漫,如花似玉的小女兵顿时变得像男兵一样不堪,汽车连的战士硬是没认出男女,直到张嘴说话才惊讶道:妈呀,这是一群女兵呀。
廖雨凡倒是没去扛水泥,可是她害怕有一天需要表现的时候真和特务连的女兵一样,不得不把自己当男兵使,有机会调走自然格外珍惜,谁想这一次慰问演出居然来到曾经战斗过的地方。
刚才路过师医院的时候,她下意识的低头躲避,生怕遇上白莎燕说她临阵脱逃,不过转念一想,她凭本事调走的,凭什么怕被白莎燕训斥?再说,文艺兵不也是为了革命嘛,只是分工不同而已。
这么想着,她的心态平静了许多。
漫长的冬天结束了,荒凉的胡杨沟也抹上些许绿意,上级为了慰问这些长年奋战在第一线的铁道兵,特意派来了文艺兵慰问演出。
听说有演出,全团官兵都兴奋不已,小文艺兵们像一群小鸟,叽叽喳喳地跳下卡车,左看看右看看,看着什么都新鲜,胡杨沟最贫瘠的就是娱乐项目了,女兵们尽管穿得很普通,在战士们的眼里已经是花团锦簇了。
不只是团里,连师医院和特务连的女兵们也不辞辛苦,大老远赶过来看表演。
廖雨凡不禁有些鄙夷冷眼旁观,这些没见过世面的小丫头片子,把她们扔在胡杨沟不出三天准哭得连亲妈都认不出来,她的兴奋点可不在胡杨沟的石头上,来时她就注意到了,汽车连长是她心仪已久的高志远,这么长时间没见了也不知道他还是不是单身,过去自己没资格追求他,现在不一样了,离开胡杨沟整整保养了一年,原本有些灰黄的脸蛋多了几许红润,再加上略施粉黛,她自信即使现在的白莎燕站在她面前也没有她漂亮。
“高连长好啊。”
趁着文艺兵们四处乱看,廖雨凡凑到了高志远身边。
“哦……你是?”
高志远向来眼高于顶,过去从未拿正眼看过廖雨凡,这会儿又哪能认得出来呢?
“我是廖雨凡啊,原来师医院的……”
“哦。”
这一次高志远也就是多看了一眼,然后没再说什么。
“谢谢高连长送我们来啊,再回胡杨沟真是感慨万千,咱们的同志太辛苦了……”
“职责所在,我们还有任务,就先走了。”高志远多一句话的兴趣都没有转身走了。
高志远这种人放在后世就是高富帅,不会像没见识的小兵一样见到女兵走不动道,看着高志远渐渐远去的背影,廖雨凡气得直跺脚,却无计可施。
女兵们心目中的战士都是高大威猛、仪表堂堂的,她们有一些同志也去过别的部队慰问演出,年轻战士们一张张热情洋溢的脸也经常勾得这些小女兵花枝乱颤。
坐了两天的火车,又坐了一整天的汽车,当终于见到传说中的铁道兵时,有的小女兵差点吓哭了。
“妈呀,这不是一群劳改犯嘛,咱们这是慰问谁啊?”
文工团长马上止住了小女兵的嘴,说道:“可不要胡说,这都是咱们的战士,最可爱的人。”
工期不能停,团里把人员的工作调配好,文工团也分上下两场演出,刚从隧道里下工的铁道兵战士的外表着实太过褴褛,个个棉衣露着棉絮,活像一群叫花子,和解放军战士形象差太远。
廖雨凡许久没回来了,放眼望去,这些施工现场的兵比她走的时候更狼狈,怎么成了这个样子?她不由得一阵阵心悸。
“咦,那人是……”
严开明喊着口令,刚刚从施工现场下来的九连官兵立即整队,他们努力做好队列动作,然而即使外行也能看得出来这队列着实不专业,没办法,铁道兵长年施工作业,在外人看来越来越没有兵样子,但是他们一颗对党和人民忠诚的心却不比任何一支部队差。
廖雨凡远远地便看见严开明,在队列前的他格外显眼,虽然他的装束不比别人好多少,但是这个人的精气神和印象里完全不一样了。
“他提干了?”廖雨凡自言自语。
如果廖雨凡没有调入文艺兵的队伍,那么今年刚好是她的退伍季,她就得像许许多多退伍兵一样,打起背包回到故乡,如果故乡是大城市还好说,可廖雨凡和绝大多数战士一样,来自于贫苦的老区,她不想再回到那样的生活环境。
高连长是没指望了,而当初不起眼的小兵如今成长为一名军官了,这倒令她意外。
“廖雨凡,你回来啦!”
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