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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杳一愣,上半身下意识悄悄朝后仰了仰。
“我……”她手撑在身后,不知所措地支吾了一声,被泪水浸润后有些干涩紧绷的脸颊忽然变得热热的。
“我没来得及看清。”甄杳收着下巴小心道,“就来得及看到一点点,只知道下巴和嘴唇是什么样子。”
忽然想到什么,她急急忙忙求证:“哥哥,我昏迷之前朝我走过来的是你吧?”
“不是。”
“……啊?”
耳畔蓦地落下一声轻轻的嗤笑,近到他的吐息轻轻擦过她耳尖。
又热又痒。
“不是我还能是谁。”男人退远,声音也从近处远离,“只看到半张脸?”
甄杳瑟缩了一下,忍住去摸耳朵的冲动,点点头又摇头,认真地纠正字眼,“小半张。”
“什么样子?”他语气漫不经心,问题却不依不饶。
“这怎么形容啊,”她为难地小声道,忽然灵光一现,“和上次你让我摸过之后想象出来的很接近。”
宋渌柏极短地笑了一声。
甄杳听不出他这声笑的含义,但她真的是这么想的。那次摸过后她就在脑海里构想出了他的脸,瘦削明晰的下颌线条看上去和她想象的几乎一模一样,甚至更加好看。
“小骗子。”他手本来都碰到了她的腿弯,又冷哼一声抬起来捏了捏她的脸颊肉。
“我说的是真的!”甄杳想躲开男人一本正经的‘蹂躏’,却又被他加重了点力道再捏了几下,“哥哥!”
疼倒不是很疼,就是有点羞耻。她腿动了动以示抗议,却被近在咫尺的男人无情镇压。
宋渌柏腿微微一动,贴上来紧紧压住她的,平滑的西装裤面料之后隐隐透来结实温热的触感。
“你知道我嘴长什么样?”
甄杳愣住。
好像是……不知道?
上次他握着她的手掠过骨骼走向与五官,触及唇峰边缘的时候停下然后越过了,她确实没摸到……
见甄杳一脸心虚,宋渌柏轻哼一声将人重新打横抱起来,托在腿弯与后背的手不动声色地轻轻一斜,小姑娘就重心不稳靠在了他怀里,头也乖乖靠着肩膀。
他心里的怒火和戾气早被她泪水冲得七七八八,现在更是消失得干干净净。
宋渌柏一路抱着人走到停车场,打开副驾的门将人放进去后干脆利落地系安全带加关门,仿佛在看管一个调皮又不能自理的小孩儿。
绕回驾驶座一侧坐好后,他垂眸淡淡在手机屏幕上扫过,上面是别人跟他汇报的有关陈页的情况,还有拿到的关于这个人的资料。
他冷着脸,随手将手机扔到仪表台上,砸出不算小的一声动静。
刚做完这个动作,宋渌柏的手就忽然顿住了。
他转过头,副驾上的人果然已经一副眼观鼻鼻观心,竭力减少存在感的模样。说好听点是乖巧,不好听就是胆小。
他蹙眉,“甄杳。”
“哥哥?”
“今天的事,我不是怪你,明白吗?”
沉默片刻,甄杳重重地点头,“我明白。”
“如果你今天真的出了事,我不担心没办法向别人交代。”他嗓音平静如同深潭,“因为我连向我自己都交代不了。”
她一怔,头垂下来,脸转向车窗一侧,羞愧与动容将她紧紧包裹住。
“哥哥,对不起。”
“不用向我道歉。”宋渌柏发动车子,淡淡道,“责任不在你。”
责任在他。
明知道她可能会遇上一些风险,但却只安排了徐承在她身边。他明明比她年长,本该以思虑周全打点好一切,但是人却在他手里遇了险。
回忆起几个小时前她倒在车前的画面,宋渌柏瞳眸微缩,攥紧方向盘。
他竟然将她看得这么重了。
甄杳闷声不吭地揪着手里的安全带,在一片严肃的氛围里小心翼翼开口:“下次我——”
“不会再有下次。”宋渌柏打断她,“以后我会亲自陪着你。”
她闭上嘴,抿着唇笑了笑,“嗯!”
甄杳很清楚自己从一开始就是有点怕他的,但或许也就是在一开始,在他从蒋家将她带走的时候起,她就对他有了一种类似雏鸟情结的天然信赖。
这种依赖感掺杂着一点畏惧,和宋延辞跟宋历骁带给她的感觉都不同。
车内的气氛悄无声息地缓和。
“刚才,”男人略一停顿后才继续道,“我并没有真的要走,你应该清楚。”
甄杳当然清楚这一点,不然他也不会那么快就折返了,现在看来说那些重话也只是为了让她学会信任和依赖而已,只是手段格外强硬,也格外有效。
然而“我知道”三个字都到了嘴边,又被她咽了回去。
甄杳攥着安全带眨了眨眼。糟糕,觉得这样跟自己“解释”的男人有点可爱怎么办……
“真的吗?”她脑子一热,拙劣地表演着惊讶和委屈,“我还以为哥哥你真的不准备再管我了,觉得终于能摆脱我这个麻烦什么的……”
旁边驾驶座上的人竟然一时没有说话。
“不是。”半晌,他僵硬地扔下两个字。
她半信半疑地“哦”了一声。
“……”
“甄杳。”短短两个字,她竟然听出了点咬牙耐着性子的意味。
她忍着笑,“嗯!”
“我要是觉得你是个麻烦,或者不想管你,一开始就不会同意妈的提议,懂吗?”
“我知道的,可是刚才我是真的以为你生气了。”
宋渌柏额角突突跳了两下,被磨得快没了脾气,“我——”
一句话刚开了个头,放在仪表台上的手机就突兀地振动起来,他拧眉一瞥来电人,眉心顿时蹙得更紧。
方向盘一转,车缓缓停在路边。
甄杳没出声,乖乖等着旁边的人先接完电话。
“渌柏,杳杳出事了?”宋延辞语速有些快,“医院的人给我打了电话,但我刚才在手术室。你们已经从启安离开了?”
宋渌柏简短地“嗯”了一声,“在路上。”
“这到底怎么回事?他们告诉我杳杳受了刺激晕倒了。”
“就是你听到的那样。出了点意外,当时我不在她旁边。”
宋延辞沉默片刻,旋即深呼吸,“意外?什么意外?她现在情况如何,我马上订机票回来。”
“不需要,她现在很好。既然医院的人告诉了你她的情况,那你应该知道她是确认没问题才出院的。”
“那她到底为什么会出意外?如果你没有精力,或者没有意愿照顾她,可以把她交给我。”宋延辞语气里难得带了几分强硬。
“因为我照看得不够周全,是我的疏忽。”宋渌柏没有半点妥协退让的意思,“但是不代表你可以把她接走。”
电话那头的人沉默下去,过了几秒才说:“渌柏,你让杳杳接电话。”
宋渌柏握着手机,并没有动。
“渌柏?”
他目光动了动,闭眼将“她不在”三个字忍了下去。
甄杳原本正不由自主地竖着耳朵听旁边的人说话,忽然手心里多了个手机,她一愣,有些不解地转过头。
还没听见宋渌柏说话,另一道嗓音先从开了免提的听筒里传了出来,“杳杳,是你在听吗?”
“延辞哥哥?”
“是我。杳杳,今天你出什么事了?现在怎么样了?需不需要我过来看看你?”
甄杳回过神,再一联想刚才宋渌柏说的那些话,顿时明白了刚才两个人在电话里说了些什么,也清楚宋渌柏一句“是我的疏忽”将责任揽在了他自己身上。
“不用,我什么事也没有,就是……就是去听一场演讲的时候人太多和徐总助走散了,我一时间有点吓到了。”
她专注地说着话,一旁的男人闻言微怔,眼底掠过一抹复杂。
“真的只是这样?”
“当然啦,你也别怪哥哥,他有公事要忙才不能陪我的,要不然也不会让徐总助一起去了。”
宋延辞叹了口气,“既然这样,要不要提前住到我这里来?”
甄杳下意识去留意身侧男人的反应,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氛围有点怪怪的,让她神经不自觉地就绷紧了。
宋渌柏面无表情地透过挡风玻璃看外面往来的车流,手指摩挲着手边的烟盒,力道有些重,在棱角处压出几道烦躁的褶痕。
安静的间隙后,旁边的小姑娘开口:“不用啦,今天的事只是一个小意外,这段时间我在哥哥这里挺开心的。”
他手上的力道一松。
“我怕他忙,顾不上你。”
甄杳轻咳一声,“你不是也很忙吗?每天除了研讨会还有手术,常常都没办法打电话,连短信都只能过好久才回复……”
“杳杳,”宋延辞哭笑不得,“怎么变成数落我的罪名了?”
她正要反驳,手机突然被一只大手抽走。
“知道就好。”宋渌柏径直开口道,“说完了?忙着开车,先挂了。”
话音刚落,紧接着就是挂断的忙音回荡在车内。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宋渌柏放下手机,重新将车驾驶着汇入车流。
“害怕?”
“什么?”猝不及防听见他说话,甄杳有点没反应过来。
“一个人走在人群里的时候,很害怕?”
“……有一点。”她张了张嘴,声音有点艰涩,“我把事情想得太容易了,很多时候,不是有盲杖就能解决问题的。”
“盲杖不能解决的,我可以解决。”宋渌柏平静道,“不让你逞强,不是为了让你认为自己什么事也做不了,而是需要你清楚,除了你能做好的事情本身以外还存在着太多的不确定因素。”
她有点茫然,似懂非懂。
“例如这次,如果不是陈页心怀不轨,后面的这些事就都不会发生。”他声音低缓磁性,“如果一条路足够安稳,你拄着盲杖自己一个人就能走到终点,前提是没有人恶意来撞到你,哄骗你。”
“错不在你,但是你要学会将这些交给有防备能力的人。”
甄杳第一次听到他用这样的语气说话,也是第一次听到他说这些。说这番话时他自始至终没夹杂任何感情,只是将事实冷静分析在她面前。
不是长辈的苦口婆心,也不是同龄人同仇敌忾的安慰,他没站在任何一个角色的立场上。
“我知道了。”她郑重地点了点头。
“至于其他人的目光,你不需要在乎。”他忽然换了口吻,“你站得足够高,是他们需要在意你的想法。下次别傻得只会让别人欺负,明白吗?”
甄杳轻轻舒了口气,心里暖融融得像是要被车内的空调暖风热化了。
“嗯,我明白。”她轻声道。
也许她现在还做不到完全坦然和从容,但谁也不知道眼前的黑暗将会持续多久,她总不能一直脆弱得不堪一击。
即便现在有人保护她,她也要学着变得坚强起来。
……
晚上周惠和宋毕打来视频电话,甄杳拥着薄毯坐在沙发上接起来,背后是忙碌往来的佣人们,沙发另一边是看着文件陪同的宋渌柏。
“杳杳!”周惠亲昵地喊了一声,很快被佣人手里的东西吸引了视线,“他们手里拿的是什么?”
“最近降温了,所以哥哥给我买了衣服。”
“……”周惠叹了口气,一副格外痛心的口吻,“也就是我不在,所以他现在在这事上就终于无法无天了。一会让小佳拍照给我看看都买了些什么,我把把关。”
“应该都挺好看的……”甄杳这话说得没什么底气,又补充道,“反正我也不出门,平时穿什么也只有哥哥看得见,所以就穿着让他开心一点,我自己觉得只要暖和舒服就好了,款式颜色什么的都不重要。”
宋渌柏原本正拧眉盯着文件一个字也看不进去,闻言眉心微微舒展。
“那可不行,佣人和家教老师不也能看见,衣服穿上至少要适合你。”
“家教”这两个字一出口,手机里就忽然安静了一瞬。
“杳杳啊,”宋毕不自在地咳嗽一声,“当时我只听了我那位老朋友的一面之词就给你定下这位家教,都没考虑过其他人选,现在想想是有点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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