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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一起回到姑姑吕艳萍家里的时候,时间还不是很晚,家里也是刚刚吃过晚饭。
小城市的饭点相比大城里还是提前了许多。
吕艳萍让姑父张正龙再去厨房弄几个菜,自己太累了,想在沙发上休息一会儿。
张文明却让爸爸也休息,说已经在网上点了外卖,一会儿就送到,吃外卖省事,吃过一扔连锅碗都不用洗了。
吕艳萍无奈地笑了,这孩子,你们这一代年轻人真知道享福呀,生在好时代了有什么办法。
刘艺也跟着笑,她也有些累,什么都不想吃,只想休息。
张文明却像个不知疲倦的陀螺,来来去去地忙个不停。张文明对刘艺很热情,在他眼里,人家是高材生,美术专业毕业,自己虽在省美院进修过,但跟东方美院比起来,有些小巫见大巫,不值得一提。
他想借这个机会和刘艺学习一下美术理论知识,比如构图、光与影的表现手法等等,他想学些更加高端的知识,就像今天去阎老师那里大开眼界一样,艺术在雕塑作品的应用空间应该像大海一样的辽阔。
稍稍吃了一点外卖,刘艺就感到饱了。她正想和姑姑一道去休息,张文明说,你看看俺们家的彩陶刀马人吧,俺大舅家的你也了解了,多了解些有好处。
面对张文明的热情,让刘艺很难拒绝说不,既然沙河彩陶不是一家在做,那么多看几家,一定是好事。一花独放不是春,百花争艳才春满园呢。
好在张文明的彩陶展馆离所住的地方近,拐个弯就到了一座类似库仑的大门前。
两扇重重的推拉铁门上,挂着以彩陶为原型的刀马人画像,比例是原来的上千倍。
放大了的刀马人,看上去更加威风凛凛,神气十足。在昏黄的灯光下,倒有几分古代战场上的将军范儿。
库房里的灯瞬间打亮,好大一个展厅,里面摆满了各式各样刀马人造型的彩陶作品。
刘艺发现,这个有些古老的仓库也该建成在七十年代中期,外面看起来不咋的,但整个房子依然坚固。里面的展厅要比吕青山师傅家大上一倍,展品的质量也不比师傅家的差,她仔细看时,有一大批都是获得省部级以上奖励。最主要的是这里面还有爷爷吕振义老人家的大件精品刀马人,
“这件高三米多的刀马人是我姥爷吕振义的亲手制作珍品,也是我们的镇馆之宝!几年前,有人出价60万元,我们都没卖。”
“这后面好多是我妈妈和爸爸,还有另外舅舅的作品,我的作品放在最主里面,在创意上,除了主攻刀马人外,还有就是现代的东西多,跟现代雕塑结合得比较紧。”
张文明滔滔不绝地解读着展馆里的精品,刘艺眼睛里充满了好奇、感叹和崇拜!
而此时,刘艺心里放不下的是吕传业的短信。她还要在休息前再仔细品味一下那段文字。后面,也对张文明的讲解逐渐显得麻木了。
吕艳萍的卧室很大,足足有40多个平方,分内外两部分,内部分靠南边的窗户,淡青色的窗帘遮住了整个推拉窗。
宽大的缅甸花梨床占据了整个房间主导地位,床前靠背和两侧都有精致的雕花,木质纹理细腻,雕花唯妙唯肖,栩栩如生。
外间是一个单人皮沙发床,一桌一椅,像个书房。
刘艺已躺在沙发床上,但这时睡意全无,好像睡觉的点过了,人一下子又兴奋了起来,她取出手机,终于有时间再读读那短信了。
“刘艺,你好,不知你现在到东方市没有,很担心,电话打不通,我爸也给你打了,还是没打通。知道你生气了,我们这个家,一直就是这样,吵闹打让人不得安生。就在这样的环境里长大,我已习惯了,不知怎么去改变它。”
读到这里,刘艺觉得吕传业是个真实的人,也是个脑袋清醒的人,只是有些事情上他不想直说,但他心里有数,她接着往下读。
我知道,有些伤害对我们可能没什么,而对你可能是致命的。
我们全家对不起你,别放在心上,不希望你走,但也知道留不住你。
能认识你,也是我的幸运,我知道感情这东西,虽然有时候说起来它很纯洁,不可附带过多的其它的物质东西,但我也能够清楚地知道,我跟你,包括我哥他们,根本不配你。你一个名牌大学的高材生,前途很大,而我们就是一个土包子,农村手工作坊的农民工匠,跟你比差十万八千里,那不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么?
但妈妈和哥哥他们就狂妄到无知,我真的不理解,两个没文化的人加起来能把故事演变成事故。
你走吧,到你该去的地方,成就你的地方,这里,只是你人生梦想的一个驿站,你会很快忘记这里的一切!
此时,刘艺才明白吕传业的真实想法,不是不爱,而是不配。刘艺呀刘艺,你只有光鲜的表面,但你的内心谁能读懂,哪个又能走进你的内心世界里呢?
刘艺不想让别人轻易走进她的内心,因为那里面充满了太多的无奈。
她自家并不富裕,也没有任何背景,她的上学和一步步成功,都是当地的党委政府给她的。
她得到了很多好人的资助,那么多好人她连面都没见过。就这样上高中,读完大学。她活在世上内心是孤独的,寂寞和不安的,她想找个真正的依靠,不是像吕传奇那样表面光鲜,华而不实的人。但像吕传业这样的,她又不能确定。
姑姑的鼾声响起,四周静悄悄的。刘艺极度困乏,她也不自觉地睡去了。
迷迷糊糊中,她觉得自己像迷失在大海里的舵手,风帆被撕裂,桅杆被折断,人生的小船无法靠岸,只能任其在海面上游荡,没有动力且毫无目的性,她害怕当前的处境,想喊人求救,但一个个熟悉的影子都离她而去。
海上的乌云翻滚,狂风乍起,一浪接一浪,劈头盖脸地砸过来,她再次被噩梦惊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