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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将会是医疗队在巴尔尼亚的最后一日,工作已经相较原来轻省不少。
由于前段时间被送往难民营的病人突增,因此在人道物资运送方面,巴尔尼亚政府帮了不少忙,组长将工作这些日子以来,所运输的人道物资统计出来,记录到了一个单子上,准备开车去政府医院递交。
时欢见难民营还有些事情没处理好,组长身上还有不少工作,她想了想,便主动向组长请缨前去政府医院提交统计单:“组长,要不你先把手边这些事情忙完,我这边是没什么事了,我替你去政府医院吧?”
组长本来正愁着如何分配工作时间,听闻时欢这个提议,不禁连忙对她道谢:“麻烦你了啊时欢,我这边还要安排一下回国的事情,实在忙不过来。”
“小意思,没什么。”时欢接过单子,笑吟吟摆了摆手,转身便打算开车前往政府医院。
程佳晚本来担心时欢自己一个人去不安全,想跟着她一起去,但时欢那模样实在是悠闲,她便没有强行跟过去,只嘱咐时欢路上小心,便也去忙自己的了。
时欢找当地的巴尔尼亚军人借了辆越野车,对方将车钥匙丢过来,她稳稳接住,打了个手势,便钻进了车内。
上手倒是快,时欢打量几眼手中的单子,便启车前往了政府医院。
从难民营到政府医院并不算太远,不多久,时欢便将车停在医院不远处,锁好车子,随后她径直走进了医院中。
她对政府医院说不上熟悉,中途找护士小姐问了下路,这才顺利找到了政府医院的上层领导,将医疗队这些日子以来的人道物资运输单递交给他。
那人看了看单子,简单扫视了一遍,随后便将单子收起,对时欢颔首道:“多谢你们这段时间的帮助。”
时欢落落大方的作出回应:“职责本分,不必言谢。”
办好了这件事,时欢就打算打道回府了。
毕竟明早的飞机,今天难得轻松轻松,可不能老是忙碌着。
她伸了个懒腰,便沿着楼梯向下走,便计划着回国后的事情。
这段时间可累得不轻,不过既然跟辞野和好了,回去后可得好好计划计划。
无数美好的想法自脑中冒出,时欢啧啧两声,唇角漾起几分笑意,突然觉得目之所及的事物,皆在熠熠生辉。
然而她的笑容尚且未来得及蔓延开来,忽然觉得一阵地动山摇,猝不及防。
耳边传来低沉可怖的轰鸣声,整个人瞬间就摇晃起来,时欢根本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
她瞬间便意识到了什么,心里不禁暗骂一声,条件反射伸手扶住了墙,想要稳住身形,然而根本就是徒劳,整个世界剧烈的摇晃起来,她根本寻不到任何支撑点,只能勉强蹲在地上,尽量保护好自己。
所幸这一楼层的病人和家属并不算多,场面也不混乱,时欢却不知道究竟是因为人少,还是因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地震晃得根本无法行走。
每秒似乎都是煎熬,时欢死死稳住身形,咬紧牙关,伸手护着自己的头部,强忍着因剧震带来的不适感。
这震感着实太过强烈,不仅让人觉得度过的每一瞬间,都是噩梦一般。
紧接着,烈震减轻些许,虽然地面还在晃动,但较方才已经好了太多,时欢登时便站起身来,迅速走下最后几阶楼梯,抬脚就要往医院外冲。
政府医院这附近都是小楼,此时地震如此剧烈,外面怕是也不见得有多么安全,但无论如何,总比在楼内好上不少。
刹那间,无数病人和家属纷纷拥挤而来,人潮翻涌,政府医院那扇小门似乎已经无力承受如此之大的压力,嘎吱作响,本就脆弱的墙壁也裂开些许缝隙,好似随时就会倒塌。
看得人心惊肉跳,时欢眼睁睁看着墙壁上的裂缝迅速蔓延开来,甚至就快要逼至自己的头顶上方。
死亡就在眼前,求生欲在作祟,时欢倒抽一口气,顺着人流前行,尽量避免用力过猛的肢体接触,总算一步步接近了医院的大门。
看到医院外的日光,仿佛像是看到了希望一般。
时欢心下微动,那份喜悦刚要溢出来,谁知身后却传来碎石下落的声音,随即便是声声闷响,她甚至不敢想象究竟是何等惨状。
然而出于医生的本能,她还是回首看了一眼,只见一名少女正张皇失措地朝这边跑过来,她面上布满了泪痕,急切的想要逃离这危险地带。
在她头顶上方,墙壁无声碎裂,石块摇摇欲坠,眼看着就要砸下来。
时欢眸中光芒涣散了一瞬,周围情景好似被放缓,她全神贯注的盯着那名少女上方的碎石,心底在某一瞬间产生的冲动被无限放大,紧接着,时欢便掉头,迈步冲了过去——
她伸手,狠狠将那少女推开。
时欢摔倒在地前,最后看见的,是那名少女茫然无措的面孔,她面庞黝黑,眉眼还是青涩的模样,是名少年人。
时欢是巴尔尼亚人民眼中的“异国人”,然而她身为一名异国他乡的人道组织志愿者,竟然会在此时扑了出去。
说实话,她自己都觉得不可置信。
时欢用最后的力气,对那少女冷喝:“跑!”
少女被瞬间惊醒,她忙不迭想要去拉起自己的救命恩人,然而下一瞬,一阵天旋地转,地面开始了比方才更为剧烈的晃动。
碎石纷纷跌落,这栋建筑物最后的坚持也迅速瓦解,灰尘四散,十分呛鼻,人声嘈乱,整个世界都乱糟糟的。
时欢只觉左小腿传来一阵剧痛,她倒抽一口气,拧紧了眉。
痛苦使人清醒,可太过猛烈的剧痛,反而会使人意识模糊。
时欢的视野开始茫然,她望着人群迅速涌出了医院的大门,那名少女好像也成功逃出去了,却还是有一批不幸运的人们,被巨石堵住了道路,陷入绝望。
她又何尝不是。
地震还在继续,政府医院在迅速坍塌,碎石四溅,尘土飞扬,捂得人心慌。
随着可看的光芒迅速锐减,黑暗与轰鸣侵占了时欢的整个世界,她哑然失笑,随即一阵晕眩袭来,她眼皮子便有些发沉。
竟然就这么光荣殉职了,全尸是不指望了,就求个稍微大点的锦旗好了。
时欢胡思乱想着,尽管已经在努力想要支撑起自己的身体,她却还是彻底昏死了过去。
——啊,还有一件事来着。
希望辞野那家伙……别太伤心啊。
以上,便是时欢彻底失去意识前,最后的想法了。
*
与此同时,难民营也因这地震闹得一团糟。
本来是个祥和的早晨,突如其来的天灾杀得人们一个措手不及,十分狼狈。
不过所幸,难民营这边基本都是棚子,附近也都是平地,没有任何建筑物,即便是地震,也没有多少伤亡,只是有些手术室倒塌了,或多或少砸伤了附近的病人或者家属。
总体损失并不大,还算是令人欣慰的了。
这场地震来的十分猛烈,刚开始的晃动已经能算是烈震,中间缓和了一会儿,谁知又来了一阵更加剧烈的。
三趟下来,闹得人心惶惶,病人和家属们都在平地上焦急的等待着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生怕还会有余震。
然而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内,巴尔尼亚平静了下来,没有什么波动。
维和部队迅速赶来支援,辞野第一个下了车,队员们就没见过他这么急的时候,什么原因大伙儿自然都是清楚的。
不过也都知道难民营这边没什么建筑物,受地震危害并不深重,因此也都没有太担心就是了。
医疗队趁这会儿,忙不迭集合清点人数,组长确认在场工作的队员都没有少后,这才松了口气。
辞野也在此时走了过来,他扫视一圈医疗队,见都没什么事,心下不禁松了几分,然而紧接着,他顿了顿,再次打量了一遍医疗队。
没有那个他想找的人。
“等等!”程佳晚也在此时反应过来,面色惨白道,“时欢,时欢怎么办啊?!”
她反应过来后,是彻底慌了神,都不知道怎么组织语言,好在医疗队的众人都知道时欢去了何处,闻言,队员们的面色都瞬间变了变。
辞野眸光一凛,他当即便沉声问道:“时欢不在难民营?”
“她去政府医院了啊!”程佳晚眼眶都红了,模样很是焦灼,“怎么办啊,政府医院那边多危险!”
随着她话音落下,部队几人的脸色也沉了几分,心下无声敲响了警钟。
政府医院那边都是小型建筑,基本没有平房,都是小楼。而且那片地区人口密集,方才地震那么猛烈,难以想象那边是何等惨状。
种种条件,都在迅速下拉生还几率。
辞野长眉紧蹙,登时回身就要离开,在场众人都知道他要去哪里,医疗队里有人忙不迭劝道:“辞队,大震刚过去,可能还会有余震,不安全的!”
辞野不曾回首,脚步未停,他嗓音冷冽,字句铿锵——
“比我生命更重要的事物,除了国家,只有时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