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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客(三)
常开心在不被私人感情困扰的时候确实是个很精明的人, 他见肖明成和度蓝桦双双走神,隐约猜到什么, 试探着问道:“大人和夫人认识那朱浩么?”
被问的两人齐齐回神, 然后不用看对方就整齐地给出很官方的答案,“因为公事见过。”
公事,想必就是前些年追讨税款的事吧。
说句老实话, 这天下但凡做买卖成规模的, 就没几个老实安分一文不少纳税的,要么冒险做假账, 要么巧立名目扩大开销, 减少收入……常开心自己也不例外, 当初还忍着肉痛补了数万两, 跟一干同行一并擦着冷汗骂娘来着。
只是万万没想到, 造成席卷全国补税风潮的“始作俑者”有朝一日竟会成为自家的地方父母官。
常开心哦了声, 安静地等待接下来的话,谁知等了半天,也没有第二句。
他们不说, 他也不好问, 只是用力拍了拍大腿, 叹了口气, 不知是叹他自己的遭遇, 还是叹朱浩,“他确实是个人物, 若有机会, 草民倒想与他见上一见。”
虽隔着千山万水, 可之前常开心听说朱浩没了儿子时,也颇有几分同病相怜的触动。
两人都是一方豪商, 虽行事各有不同,但并不妨碍他们欣赏对方。
左右经营的项目不同,构不成竞争关系……
就像现在,常开心固然做不到像朱浩那样干脆利落地拒绝一切得到儿子的可能,转而去培养女儿,但他也不得不承认,对方实在是个很有魄力的男人。
假以时日,朱家商号或许会成长为常人无法撼动的庞然大物也未可知。
稍后重新梳洗过后的杜玉茹带着两个儿子出来,先告罪一回,又和丈夫一起说起今天来的第二件事。
“听说夫人要开女学,民妇和外子商量着,若是夫人不嫌弃,正好将家中三个女孩儿都送了去。”
常开心后院的女人虽多,但他一直很尊重发妻,从来不插手后宅管理,杜玉茹是真正的说一不二的当家主母,就连生孩子这件事也无人敢抢在她前头。
如今常家有五位小姐,全是庶出,最大的还比二公子常欢小一岁。
最小的只有三岁,四小姐四岁,都是不够入学的。
来之前杜玉茹和常开心商议过,长子是托度夫人和肖知府的福找回来的,世人皆知滴水之恩涌泉相报,更何况这样天大的恩情?
从今往后,他们是必然要无条件支持对方的。
地方领导班子更迭对地方百姓而言尚且是大事,更何况常家这样的商业巨头,但凡上面的人随便说句什么,很有可能多年经营就要毁于一旦。
民不与官斗,严酷如斯。
所以肖明成还没来与前任知府司马通交接时,城中有名有姓的商户、官吏就已经在明里暗里打听他的底细和喜好了。
奈何度夫人有财,肖大人有才,后来大概是近朱者赤,双双提升为有才且有财,令人无从下手……
今天他们虽是来到谢,但若能顺便攒下交情,自然是再好不过的。
度蓝桦点头,“自然可以。”
除了常家,城中有名有姓的富商、官宦家中的女孩子大半都报了名。
这些孩子们的家长动机大多不怎么纯洁,想来相当一部分是看在肖明成和度蓝桦的面子,生怕自家不支持会被穿小鞋。
另一方面,可能在他们看来,拥有大批富商、官员女孩儿的女学更像是天然的人脉摇篮吧。
但无论动机为何,至少结果是好的:原本还在踟蹰的许多平头百姓们看那些上流人士都踊跃报名,便也都耐不住,但凡家里不缺那么一个小丫头做劳动力的,也试探着送了来:反正不要钱还管吃住,不赔就是赚了!若能搭上一个半个的贵人,后半辈子不就有指望了吗?
**********
九月十七,寒露已过,天气明显冷了下来,早晚已经甚有凉意,需要加一件厚实的缎面长袍了。
卯时刚到,常悦就自动睁开了眼睛。
这是他过去几年被迫养成的习惯:该起来伺候人了。
习惯真是可怕的东西,哪怕现在他回家了,每天一到这个时辰就会自动醒来,睡意全无。
常悦盯着价值不菲的平安纹床幔看了会儿,顺手摸了摸身下铺着的柔软顺滑的被褥,缓缓吐出一口气,起身挑开帐子,静静地望向外面。
天还有些黑,影影绰绰看不大清,但在过去的一段时间内,常悦已经将屋里的一切都记得烂熟于心,闭着眼睛都能走。
他回家了,终于回家了。
这本该是值得庆幸的事,他也确实激动异常,但激动过后随之而来的,却是长久的尴尬和茫然:他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了。
外间伺候的小厮听见动静,忙从矮榻上爬起来,一边点灯一边问:“大少爷,您醒啦?
可是口渴了么?”
云汇府虽然接壤南方,但因为气候湿冷,凉意反而来得早,常悦的腿又受过伤,常开心夫妇生怕他难受,专门请人给他的屋子通了地龙:云汇府并非家家户户都有地龙,近半数的百姓都是点火盆过冬的。
这几天地龙每天晚上都点两个时辰,室内温暖如春,常悦果然好受许多。
但相应的,也因为空气过分干燥而很容易口渴。
常悦摇摇头,也不必人伺候,自己很快穿好衣服往书房那头走去。
短短数日,小厮就已摸清这位小主子的脾性,也不多嘴,立刻去叫了热水供他梳洗,又趁这个当儿帮忙将书房的灯火都点燃了,并将他惯用的笔墨纸砚准备好。
常悦简单地梳洗过后,果然去书桌边坐下用功。
小厮不禁赞道:“少爷真是刻苦,家中再没哪位主子天不亮就起来读书的。”
常悦暖了暖手,开始提笔练字,“我耽搁了几年,自然是要补一补的。”
常家并非寻常商贾,当家老爷和主母都颇有远见,专门请了教师来教导儿女们读书。
如果常悦没有被拐走,下个月他就要正式启蒙了,可没有如果……
回家之后,常悦就发现自己的进度甚至连大妹都赶不上,自然不会无动于衷。
他先花了半个时辰练字,又读了半个时辰书,外头才送来早饭:辰时一刻,常家的早饭时间。
刚用过早饭,就有常开心的心腹来传话,“大少爷,老爷让您去他书房一趟。”
常悦点头,也不问为什么,“好。”
那心腹又面带笑意道:“老爷特意嘱咐了,您不必着急,慢慢去就成。”
本是好意,但常悦听了,却微微垂了眉眼,“好。”
稍后去到常开心的书房时,常悦发现自己的弟弟常欢也在,兄弟俩对视,都微微怔了下。
天气刚冷,但常欢就已经换上夹棉的衣服,怀里还搂着个手炉,饶是这么着,还时不时低头咳嗽几声。
见常悦进来,他立即站起身,“哥。”
不是大哥,也不是兄长,而是简简单单的一声“哥”。
有那么一瞬,常悦觉得自己的思绪都飘远了,好像被什么无形的东西拉回久远的,久到他几乎以为早就被忘却的尘封的记忆。
“哥!”
“哥哥哥哥哥!”
“哥哥抱!”
“跟哥哥睡!”
好像有那么个奶声奶气的小家伙,总喜欢粘着自己,一会儿找不到就哭得好大声。
五岁的记忆大多支离破碎,能想起这么一星半点的,就连常悦自己都感到惊讶,而每多想起一分,他就对这个本该属于自己的大家庭熟悉一分。
他极其缓慢地眨了眨眼,重新看向常欢,用一种久违的眼神打量他一遍,喃喃道:“都长这么高了……”
常欢的眼睛猛地睁大了一点,声音微微发颤,用力抿了抿唇才开口,“七年了,自然要长高的。”
当初接到常悦要归家的消息,常欢欣喜不已,但这份欣喜很快便化为失落:七年的分别,足以让任何原本密不可分的感情变得陌生而单薄,常悦显然不太记得自己这个弟弟了。
他曾拼了命地想接近,但却又很敏锐地察觉到,自己越努力,常悦就好像越尴尬,久而久之,他反倒不敢靠近了。
所以方才听常悦那么说,他真的很高兴。
回来了,记忆深处的哥哥回来了。
见此情景,常开心也不禁眼眶泛红,“你们兄弟和睦就是最好的了,都坐吧。”
兄弟俩道了谢,各自落座。
常欢又低低咳了两声,眼角的余光瞥见父兄关切的眼神,心里暖洋洋的。
常开心例行关心了一遍儿子,这才切入正题,“叫你们过来,是想说说商号的事情。”
此言一出,书房内顿时一片安静,气氛迅速变得干涩凝滞,方才的温情不复存在。
常悦的喉头滚了滚,“我”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听一旁的常欢平静道:“长幼有序,且哥哥自小便聪慧伶俐,当年我不过临危受命,如今哥哥回来,自然是要他接班的。”
常悦猛地看过去,“不是!”
常欢又咳嗽几声,继续道:“父亲也知我自幼体弱,如今才不过下了一场秋雨就犯了咳疾,若再继续劳心劳力,只怕要加重的,正该好好歇歇。”
常开心老怀大慰,“你能这么想,很好。”
说着,又看向常悦,“明天起,你就和阿欢一同随我去柜上吧。”
常欢也看过去,微微笑起来,“愿哥哥早日熟悉,我也好早日解脱。”
常悦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心中仿佛有千言万语要说,可一时间,竟不知该从何说起。
他的手不断握紧又松开,脑袋里好像有十面八面铜锣在敲打,吵得快要炸开了。
不对,不该是这样的……
书桌对面的父亲嘴唇一开一合,好像在说些什么,但常悦什么都听不清。
连日来挤压的思绪和无形压力在这一刻疯狂涌现,从四面八方朝着这个十二岁的少年用力挤压过来,几乎令他窒息。
不对!
我不是,我不想的!
“我,我不想!”
常悦突然大声喊了出来。
“什么?”
常开心和常欢都被惊了一跳,然后愕然发现,常悦一张脸涨得通红,憋得青筋都鼓起来了。
常悦狠狠喘了几口气,走失的五感终于回归,耳中嗡嗡作响。
他觉得自己不该发脾气,可过去几天内类似的情绪无时无刻不将他包围,随时随地感染着他。
他就像一只蹴鞠球,分明已经鼓满了气,但还有人在不断往里吹,随时都要爆炸了。
他迫切的需要一个宣泄口。
“你们,你们不要这个样子!”
常欢愕然,下意识伸手去拉他,“哥?
你怎么了?”
常悦一把打开他的手,呼吸急促,眼圈都泛红了,“我,我心心念念的家不该是这个样子的!”
“从我回来之后,你们所有人都小心翼翼的,所有人都在赔小心,好像过去的一切都是你们造成的。”
“你们都觉得对不起我,每天都在观察我,怕我伤心、怕我生气、怕我不习惯……”
“我因为腿疼略皱一皱眉头,家里就没人敢笑;我因为吃不惯这边的菜,隔天厨子都换了;我认不出家里的花草,母亲马上就会掉眼泪……”
常欢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
常开心从未见长子一口气说这么多话,有过这样剧烈的情绪起伏。
自从回家后,他一直都在笑,反过来安慰所有人,他告诉大家他过得并不坏,让大家不要担心。
殊不知他越是这个样子,大家就越担心。
他被拐走的时候才五岁啊!又在别人家为奴为婢,怎么可能过得好?
所以大家都本能地心疼他,竭尽所能想将所有的好东西都捧到他面前……但大家却又发现,好像阿悦并不快乐。
甚至刚回家那种明显的期待和欢愉,也都渐渐地从他身上消失了。
每天晚上,常开心都要跟杜玉茹检讨白天的一切:他们不知道问题究竟出在哪里。
按理说,长子回家了,他们也尽力了,难道不该一家人开开心心过日子吗?
可为什么,为什么阿悦反而日益消沉?
他们想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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