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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徒先生晚餐准备的很别致,特意去找阿城做的饭菜,每道菜都显出一些红色来,寓意大喜之事,添子之红,只三两小菜,不多,但胜在精致。
如果按照华夏传统习俗,添子是一件大事,繁文缛节少不了,但身在异国他乡,有些能免就免,男人们聚在一起庆祝,总是少不了酒的,这个无可避免。
司徒先生取出了珍藏的汾酒,在粮食稀缺的时代,白酒一般被认为是浪费粮食,所以酿造白酒一般都选择高粱、谷子等杂粮,而白酒中,一般以汾酒最为出名。
这两瓶汾酒,还是七年前,司徒先生应约回华夏,临走时特意买的,一路辗转反侧,漂洋过海到的霉国,可见其之珍贵,非钱财可衡量。
司徒先生启封,悬空倒酒,酒色纯白透明,酒花颗粒饱满,细小均匀,久久不散,三杯倒完,顿时把酒香溅的满屋子都是,若是擅长饮酒者,便能一样瞧出,此乃是佳酿无疑。
司徒先生举杯道:“恭喜先生喜得贵子,此乃大喜,恭喜先生后继有人,薪火相传,此乃喜上加喜,观我华夏千年来而不绝,便是传承连绵不绝,不可谓不喜,当饮!”
司徒先生仰头一杯,汤皖敬酒一杯,道:“王子安曾说:萍水相逢,尽是他乡之客。今日,我却想说:萍水相逢,尽是同路人矣!”
甘甜的汾酒顺着舌尖,流淌进了喉咙,把甘甜带进了心田,亦如汤皖此刻的心情,酒不自醉人自醉,他乡也是同路人。
钱玄随后举杯,沉浸于窗外的夜色,竟是吟诗道:
“祥光一夜照燕京,迟亥邻友毓凤雏。”
“举坐已夸沾玉果,传家应不负诗书。”
“生时恰恰一万里,长日骎骎课夜翻。”
“自顾阿强愚且鲁,提孩敢说巧相如。”
这首诗的意思是:吉祥的光辉照亮整个首都城,至亥时,好友家喜添一子。在座宾客都夸赞粘上了些喜气,这孩子将来可以传承其父母之志。孩子出世时,其父远在万里之遥,时间与祖国昼夜颠倒。我看着自己家的三子啊强愚钝鲁莽,好友家的这个孩子一定会如蔺相如一般巧思敏捷。
真是一首绝佳的应景诗,不过汤皖可不敢说自己家的霄尧,将来能比得过钱玄家的三子,只盼着能出一份力,就出一份力,绝不拖后退便是。
汤皖亦是举杯时,不知为何,此情此景,忽然就想起了以前与迅哥儿,在冬日庭间的草棚下,那晚刮着北风,月明星稀,两人一起畅谈百年后的一些事,汤皖说在梦中看到了禾下乘凉梦的场景,迅哥儿便有感而发的作了一首应景诗:
“冽风北寒有皖兄,月满星稀向天冲。”
“庭间浊酒三两许,硕果累累禾下梦。”
“四海八荒无难事,康平盛世九州同。”
“身消故国俱黄土,大梦百年一场空。”
而此时是盛夏,好友钱玄又为自己作诗一首,汤皖思来想去,自己往日里,却是极少为好友“作诗”,不禁有些感触,举杯回敬道:“德潜,谢谢了!”
钱玄吃完了一口菜,爽朗道:“莫作小女儿态,男子汉大丈夫,生于天地间,当做天下事,你我兄弟之间,虽不是亲手足,但胜似亲手足。”
司徒先生没有两位先生们的好文采,便于一旁斟酒,劝酒,一瓶汾酒很快就见了底,三人一瓶不算多,但钱玄却是已经差不多了,脸上红的很。
汤皖起身要送钱玄回房间躺一会,却是被钱玄拒绝了,直挺挺的靠在椅子上,眯着一副醉眼,洋洋洒洒道:
“皖之,我知你身上压力大,国内急缺钱财,所以才来的霉国找门路,这几日来的谈判颇费心神,为的便是能多取一分利,好回国多做一份事,我虽不知道如何与洋人谈判,但我遍观群书,一直想着说道几句,也算是替你分担分担。我华夏如今势微,如同一汪浅水,大鱼背颊都露在外面,定要被人觊觎,留不住。所以你就想借洋人的深水来养鱼,我说的可对?”
汤皖听完,不可否认的点点头,正如钱玄说的那般,水浅养不住鱼。
钱玄张着一副醉眼,手在空中比划着,继续说道:
“然而洋人也不是个好相处的,辜教授与洋人打的交道多,他曾说洋人有个特性,你愈退,他便愈进,得寸进尺,所以你便死咬着不松口,想让他们妥协可对?”
汤皖还是点点头,算是被钱玄说对了,确有这样的打算,不过也不是一直死咬着不动口,权当是谈判的技巧,总不能一上来就一退再退,那样岂不是拱手让人了。
“哈哈!!”钱玄轻笑道:“东汉末年,会灵帝崩,黄巾起义,天下大乱,西凉董卓入朝,权倾朝野,倒行逆施,惹得天怒人怨,东郡太守桥瑁带头,引得数多诸侯响应,号称十八路诸侯讨董。董卓还都长安,留空城洛阳,然而十八路诸侯虽成联盟,但内部离心离德,最终失败。”
“皖之,青霉素项目与之有些许相似之处,我们此时便如董卓,洋人财团便如诸侯,因为你要的股份多,洋人的便少,于是洋人便联合起来了施压。与其这样,倒不如在适当的时候,抛出一些利益,让洋人内部互相争夺,莫作被人围攻的对象啊。”
在洋人的地盘上,不比自己的国家,这也是无奈之举,钱玄的一番话,倒是让汤皖茅塞顿开,轻捻一杯酒,缓缓饮下,心中已然有了一个成熟的谈判方案,不由得对钱玄另眼相看。
当一个热血青年开始不再热血上头,转而开始用脑子思考,这确实是一件可喜可贺的事情。
“好,我会细细琢磨!”汤皖笑道。
钱玄见自己连日来思考的建议被采纳,脑袋心安理得的便往后一仰,就开始睡过去了,片刻之后,就轻微的打起了鼾。
司徒先生见状笑了笑道:“德潜先生,可真是.......”
话音刚落,突兀的闯进一个人,面色紧张,在司徒先生耳边快速的说了一句话,司徒先生骇然,对那人嘱咐道:“先挡一会儿,我这边很快安排好!”
那人重重点了点头,扬了扬手里的家伙,便又快步出了去。
汤皖感知有大事发生,连忙问道:“司徒先生,外面怎么了?”
司徒先生面色凝重,快速说道:“有人不请自来,外面要放鞭炮了,先生快随我去地下室避避。”
见此,汤皖知事情严重,顾不得许多,摇了摇钱玄,喊道:“快起来!快起来!”
但醉酒的钱玄只是挤了挤眼角,脸上红红的,完全没有醒来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