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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几日,九叔再次踏入巡捕房的大门,和以前唯一不同的是,他身上穿的是一身唐装,而不是巡捕号服。身上颓丧之气全消,锃光瓦亮的光头显得格外精神。
当初离开时满面阴沉,恨不得将这警务处大门都给砸个稀碎。但今天,他是带着笑容走进大门的,眯眯眼笑容再现警务处。
门口站岗的两个巡捕尴尬地看着九叔施施然进入大门,不知该作何反应。九叔虽然停职,但有句话说的好,九叔依然是你九叔!
可不敢胡乱得罪。
两人对视一眼,目光偷偷跟在九叔背后往大门里面溜去。
九叔没去巡捕房,直接上了二楼。
两人又对视一眼,眼神无声交流。
“要不要去通知马总?”
“你去吧!”
“要不你去?”
“我不去!”
“那咱俩一起去?”
“我不去!”
“......”
两人最终都老老实实站着自己的岗:道哥说过,要给马总说说,给我们俩换个好岗位,咱们必须站好这最后一班岗!
陈乐道:???
途中警务处的人遇到九叔,一番犹豫后都老老实实口称九叔招呼着。
虽然九叔貌似已经日落西山,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而且看他精神抖擞的样子,说不定哪天又爬起来了呢?
带着微微笑容,九叔径直走到副总监吉尔.勒布雷办公室门外。
“咚咚咚!”
“请进。”
“大新闻大新闻!!!”政治部一名同事敲响陈乐道和薛良英两人的办公室门,推门而入,脸上画着鲜艳的八卦阵图。
一人放下西厢记,一人放下教材,不约而同抬头看着推门之人。
“什么大新闻?”薛良英好奇问。
“九叔回来了,刚才我看他朝上面去了。”同事走进办公室,直接往两人办公桌中间一站。
“你们说九叔不会是要官复原职了吧?他难道是上去找总监?”
这人八卦起来堪比女娲她哥哥,说起来就没完。陈乐道两人都没搭话,他自己就先说了一大通,全是他自己的臆想猜测。
陈乐道和薛良英对视一眼,重重点头,
“嗯,”
“对,”
“应该是这样”......
两人用睿智的眼神看着这位同事,满口赞同。
不能反对,不然他会拉着你聊一天。
你见过凌晨四点的上海滩吗?
他能拉着你聊到凌晨四点!
几分钟后,得到满足的同事气色红润地出了办公室大门,这种得到发泄的感觉真爽!
办公室内两人无奈对视,真不知道为什么这些同事对这些小道消息,怎么这么能侃。
“他回来做什么?”薛良英看着陈乐道疑惑道。
陈乐道强忍着耸一耸肩的冲动,耸肩会让那些口味独特且挑剔的读者老爷们反感。
“不知道,”陈乐道也想不通其中缘由。
“难道还真找着可以让他官复原职的理由了不成?”薛良英自言自语。
他俩平时的一大乐趣便是足不出办公室,便知警务处所有事。
陈乐道眉头微微蹙起,难道是因为杜邦这事吗?
做了亏心事,便怕鬼敲门,他现在看什么都容易往杜邦死亡的事上联想。
“你来做什么?”
吉尔.勒布雷皱眉看着九叔,本来九叔对他有不小的利用价值,但谁料费奥里下手那么快,直接就把九叔停职调查,以致于他没能来得及做出反应。
九叔轻轻一笑,从容地在吉尔对面坐下,仿佛又恢复了往日九叔副总探长的威风。
“吉尔总监,我有个好消息想要告诉你,”九叔神秘一笑,看着吉尔,等待他的追问。
“什么?”吉尔皱眉,他不喜欢这种被人牵着鼻子走的感觉。
“我想你应该很快就能将成为真正的警务总监了。”九叔继续笑着,眯眯眼缝隙中透露着一股子自信。
吉尔眉头皱得更紧,他怀疑九叔这是在晃点他,一个被停职调查的人,有什么资格在他面前神神叨叨地说这种话。
“你想说什么?”
见吉尔这沉不住气的模样,九叔微微一笑,适可而止,他还得依靠吉尔.勒布雷。
“杜邦先生的死,你应该已经知道了吧?”他说道。
“当然,”
“我怀疑这件事是冯敬尧做的,他和杜邦先生之间有仇怨,法租界敢明目张胆在大街枪杀杜邦先生的,只怕也只有他冯敬尧。”九叔侃侃而谈,他不怕吉尔不信。
不管这事吉尔信不信,甚至不管这事到底是不是冯敬尧做的,他都有把握让吉尔相信这事就是冯敬尧做的。
“你到底想说什么?”吉尔皱眉看着九叔,他很不喜欢九叔面对他时这种一切尽在自己掌握中的样子。
“吉尔先生,我觉得杜邦先生被枪杀这个案子,费奥里总监或许没那么容易将其解决,如果你能在他之前把这个案子破掉,那对你成为总监的事或许很有帮助。”
九叔心里有点感谢杜邦那老黄毛,总算是在见他们的上帝前干了件好事。若没有当初杜邦那层关系,那吉尔或许并不会相信他。
不过即使现在,吉尔也不是很相信九叔这话。
一个被撸掉的副总巡捕,凭什么说出这话?
他静静看着九叔,等待着他的下文,他大概能猜出九叔想从他这里得到什么。但有些东西,不是那么轻易就能得到的。
见吉尔一言不发,九叔心中暗骂了一句,脸上保持着笑容,继续道。
“冯敬尧是有能力也有动机杀害杜邦先生的最大嫌疑人,但如果事情是他做的,那费奥里总监想要找出证据来只怕很难。
而即使找到了证据,想要对付冯敬尧,也会是一个让人十分头疼的问题,你知道的,冯敬尧在上海滩有很大的影响力。
“好了,直说吧,你想做什么。”吉尔皱眉看着他,
“我想帮费奥里总监一把,让他不用去寻找证据也能确认这件事是冯敬尧做的。”九叔微笑说道。
吉尔眉头绷着,他知道九叔这话不是表面说的意思,如果真要帮费奥里,那九叔现在不应该出现在他面前。
“你是想让费奥里和冯敬尧爆发冲突?”
“不错,一旦他和冯敬尧形成正面冲突,到时候迫于压力,他必须得拿冯敬尧问罪,但冯敬尧不好惹,如果真把冯敬尧逼急了,或许最后只会是落得杜邦先生一样的结果。
但无论是哪个结果,对吉尔先生都会是好事,如果你能联合一些你的朋友让他们对费奥里施压,那或许你就能取代他的位置了。”
九叔说完就静静等待着,今天的话都是他昨天琢磨好了的,不管对他,还是对吉尔都只有好处,不怕吉尔不答应。
吉尔沉默一阵点了点头,看着九叔,“说吧,你想得到什么?”
吉尔能做官面上的事情,九叔刚才说的,明显不是单单官面上的事就能做到的,他得依靠九叔去做这件事。
九叔微微一笑,想到了当初的杜邦,难道这些法国佬都是一个德性吗!
“吉尔总监,我一直以为我能与你和杜邦先生成为朋友,朋友之间互相帮助,难道不是应该的吗?”
好处?呵呵,那你就看太小看你九叔了。
吉尔忍不住再次皱了皱眉,深深看了眼九叔,他想要的并不是什么朋友,而是听话能干的下属。
“离开了?”老马听到传回来的消息,忍不住眯眼蹙眉。
老九在副总监办公室待了那么久,带着笑容而来,又带着更灿烂的笑容离开,他到底想干什么?
心头琢磨着这事,老马只觉老九这家伙简直阴魂不散,都现在那模样了,还特么瞎折腾。偏偏他还真担心老九折腾些什么东西出来。
想了想,老马起身,准备去总监办公室告知此事。
走到门口,手摸到门把手又放开,拐了回来。这事连他都知道了,总监不可能不知道。
想到费奥里正为杜邦那一烂摊子事头疼,老马打消自己去找他的想法。绝对不能把总监的头疼转移到自己身上来。
总监既然让街巡组帮忙寻找关于杜邦一案的线索,那未必就不会让他这个总巡捕去调查杜邦一案。
这个烂摊子是麦兰捕房搞出来的,那个铁林更是时不时就会跟他唱反调不听招呼。老马可不想让自己去趟那滩浑水。
老马没有猜错,事实上费奥里此刻正愤怒着,刚才一不下小心摸了下头顶,他发现头发又少了一根。
这简直不能忍受!
朱润九和吉尔混到一起能有什么好事,吉尔早就惦记他的位置了,用屁股想都知道他们肯定是想借这次的机会来打击他。
想到朱润九这个被停职了的家伙跑回警务处搅风搅雨,费奥里就后悔当初没直接把他弄到监狱里去。
“废物,一群废物!!!”
总监办公室传出无能狂怒的声音,听到的人都下意识缩了缩头,这工作,简直没法干了!
...
两天后,
“老爷,没有查出到底是谁动的手,也没有任何证据是指向陈乐道的,这次动手的人,下手很干净。”
祥叔给冯敬尧禀报这两天查到的消息,其实就是没有任何消息。
他让人在杜邦遇袭的地方查了又查,始终没能查出什么有用的线索来。只知道是一伙黑衣蒙面人干的,下手很利索。
“截杀杜邦的那伙人用了美式手雷,这种有巨大杀伤力的武器即使在上海滩也不多见。
我让人查了查夜未央最近在黑市上购买的军火,他们只买了一些手枪和一些子弹,并没有手雷。
警务处的人说杜邦出事那天陈乐道一直都待在警务处的,后来听说杜邦出事,他的表现也很正常,这事恐怕不是他做的。”
祥叔说出调查的情况和他自己的推断,根据消息来看,杜邦的死和陈乐道没有任何关系。而且据警务处传回来的消息,在知道杜邦出事后,陈乐道还表现的有些幸灾乐祸。
这不像是一个犯罪嫌疑人会干出来的事。
若这事真是陈乐道干的,那陈乐道那样的表现就只能说明他的城府太深,心思太深沉。
祥叔并不认为陈乐道这样的年轻人能有那样的城府,能做到那一步的,那一个不是老家伙,就比如........祥叔看了眼冯敬尧。
“哼哼,”冯敬尧忍不住笑了起来。
“阿祥啊,我的看法正好和你相反,这事越显得跟陈乐道没有关系,就越可能是他干的。
最近要说和杜邦有恩怨的,就只有我和那小子,这事是他做的,基本八九不离十了。”冯敬尧忍不住摇头说道。
他心里已认定这事就是陈乐道干得,只是他想不通那小子怎么有那么大的胆量。
年少轻狂?
从之前陈乐道的表现来看,他觉得陈乐道并不是一个轻狂得脑子都不正常的年轻人。
祥叔笑着点头应和,这些事还不是老爷您说什么就是什么,我阿祥难道还能反对不成?
“当初横三的事我们就应该明白,那小子不是个大度的人。当初是他坏了横三的事,横三还没找他的麻烦,结果他就先把横三弄死了。
呵呵,这小子比我想象的还狠啊,只要是有可能会威胁到他的,他都会毫不留情的除掉,横三和杜邦,就是鲜明的例子!”说到这,冯敬尧突然转头看了祥叔一眼,摇头笑了笑。
“当初你还担心他和许文强一样自命清高,呵呵,现在看来,许文强或许是真清高,但那小子,只怕是个假清高!”
冯敬尧和祥叔之间的关系有几分主仆也有几分老兄弟的味道,这样的打趣话,冯敬尧和祥叔之间并不少。不过都是冯敬尧打趣祥叔。1
面对自家老爷这话,祥叔只能笑笑,“还是老爷看的准,阿祥还差得远。”
不管面对的是谁,偶尔一个不那么假的马屁拍过去,即使对方知道是在拍他马屁,他还是会感到高兴。
因为他们本身也是这样认为的,就比如此刻的冯敬尧。
听到祥叔这话,明知道是在拍他马屁,但冯敬尧还是笑得很爽朗开心。
“那这事,我们?”祥叔看着冯敬尧,问着他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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